《海棠惊艳》落砾

23、难得知己

　　就这样，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我在心予、意予和书砚的照顾下倒也恢复得快，本不是大病，不几日，就已能下床。虽然是六月，但按阳历来算应是盛夏了，外面热得骇人。我本是个怕热的人，现在更是动也不想动，吃也不想吃，只是喜欢坐在桌前发发呆，临临帖。
　　“小姐，又在临帖？”心予端了一碗酸梅汤进了阁子。
　　“嗯，我的字太难看了。”我笑笑看着她，想当年我的一笔钢笔字傲视群雄，现在，我的字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嗯，小姐的字有小姐的味道。小姐，快把酸梅汤给喝了，热了就不好喝了。”心予看了一眼我临的帖子，嘻嘻一笑，催着我和冰镇酸梅汤。
　　“嗯，今天的酸梅汤好冰啊。”我尝了一口酸梅汤，幸福地眯起双眼，也喂了心予一口。
　　“心予，为什么会那么冰呢？今天那个嘴歪鼻歪的人没为难你啊。”
　　回到了古代，我才发现连冰也是奢侈物，要不是因为身在相王府，夏天的日子远没那么好过。可是，那个势力的管冰人，从来都欺负心予呵意予，不给我们足够的冰，每想到，今天竟那么大方。
　　“是啊。不过这个小人也是因为有更厉害的人才会做事那么利索的。”心予还是有些忿忿的。“要不是老王爷的总管林叔，我今天大概一点冰也领不到。”
　　“哦，难怪了。来，心予再喝一口。”我说着，又喂了心予一口。
　　“对了，林总管还说，王爷挺想你的，让你有空看看去。”心予说道，“可我没应他，我担心小姐这一去又再也回不回来了。”
　　“心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啊？你怎么知道此事和相王爷有关？”我摸了摸心予的头发，拉她坐下。
　　“那天晚上王爷和巴陵王爷都来了，然后王爷一个人就走了，等了一夜，都没有回来。再后来，就听王爷说你去寻秦大人了。可是，我想如果小姐你真要去寻秦大人，早就去了，而且怎么会连一点包裹细软都不带？更何况，巴陵王爷都提醒过王爷了，所以我一直觉得王爷的理由牵强。我也私下里和意予商量过，都觉得这事儿没有王爷讲得那么简单，加上小姐一直不回来，我们更是着急。没过几日，王爷又跑来说小姐近日里不会回来。我和意予一急，就扯着王爷闹了一通。王爷向来不太瞒我们事儿，只好告诉我们小姐你被相王爷幽禁了。那几日王爷的模样总是我从未见过的憔悴，想必定是为小姐的事和相王爷交涉了很久。”心予一边说一边捏了捏我的手。“可是，王爷每天来都会安慰我们说，总有一天把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姐找回来。那时候，我就想，王爷对小姐你可真是上心，其实，从第一天见小姐，我就知道王爷对你不一般。因为，跟了王爷那么久，我从来没见王爷这么看一个姑娘。可是，现在，却变成这幅光景。”
　　“心予……不过，他还是救了我。”我拉了拉心予的手，心予一脸感伤。
　　“是啊，是救了小姐的人，却没救了小姐的心。”心予的声音淡淡的，却是一针见血。是啊，只救人不救心，这算是什么啊，三哥。我的烦恼纠结就这么被心予一语道破。心予，你果然是冰雪聪明啊。“我本以为，小姐刚回来那会儿，王爷不来看你，是担心王爷再伤害你，可是，小姐你病得那么厉害，王爷却看也不来看你，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小姐，你还是因为王爷才遭的罪。”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予的话让我想到了王同皎，那个因为长期的耻辱而不惜一切发动政变的人，而的确也如历史上所记载一样，没有得到善终。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隆基的确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看来，相王爷最后还是阻止了他。原来，历史真的是不可能改变的，是真的不可能改变的。
　　“小姐？”心予摇了摇我，“很久不见小姐，还真忘了小姐这个特色。”
　　“嗯？特色？”我斜眼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像意予了。
　　“好了，小姐。我先出去了。你在歇会儿吧。”心予收了盘子就出去了。
　　我一人闲来无事，就翻出了阁子里的古琴，兀自弹了起来，很久不弹，还真是生疏很多。我心一氧，弹了一首《梅花三弄》，突然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阕歌词。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现在还真颇符合我的心境。我转身来到桌前，静心写下这阕词，还是好难看的字，我一怒之下，将它揉成一团，从窗口扔了出去。
　　“刚还想，这丫头几日不见，竟将这《梅花三弄》奏得如歌如泣，值得称赞。可刚这么一想，就被飞来之物砸个正着，还真颇有遭天遣的味道。”李隆范一脸坏笑地踏入阁子。
　　“哈，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幽默有趣了，真是长进长进。”我眉头一挑，回望他。
　　“嗯，让我看看。”李隆范讪笑着打开纸，“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
　　待他读罢，我脸上早已挂不住了，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还我，你快还我。”
　　李隆范哪肯，高举着怎么也不让我抢，想我也有165的身高，可怎么也敌不过一米八十几的他，左跳右跳怎么也够不着。不是说，古人都营养不良，长不高吗，可这人怎么长那么高。没过多久，我早是满头大汗。
　　“好了，好了。我不要了。你要就给你吧。本姑娘不稀罕。”我说着，端起一碗水，兀自喝了起来。也许是许久未闹过，今日一闹，除了一声汗，不觉有些神清气爽。
　　“得，得。还知道玩，那还有救。”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隆范已经踱到了我的身后。“亦晞，这词写得有够酸的，看得我心惊肉跳的，不过，经你一闹，我倒也是心安了。”
　　“嘿，我说你今儿个才酸呢，从刚才开始，你每句话都让我汗毛直竖。说罢，您今儿个纡尊降贵来此，有何贵干？！”我摆出一付生人勿近的表情斜睨着他。
　　“嗯，我就是那个东郭先生，好心救狼，还被倒咬一口。”刚讲完这句话，李隆范的表情一凛，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一愣，不过立马接口道，“你放心，我慕亦晞虽然脾气有些躁，但气量还是大的。”不就说我是狼吗，其实我看东郭先生那么迂，还被个狼骗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了，不和你贫。我是说真的。不过，看你这样，我挺高兴。”李隆范微微一笑，这是他平时的表情，原来这家伙故意装痞，不过心里倒是窝心十足。
　　“好了，我和你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东郭先生？”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我，只是相信，有些人是可以相契的。不用很熟，就可以彼此心意相连，我李隆范认那个在河边说会陪我一起寂寞的家伙为知己。”李隆范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只是等不了那个家伙自己恢复，自己就先过来了。”
　　“隆范。”我嗫嗫叫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叫不出口那声“四哥”。
　　“看吧。我就不喜欢你叫我四哥，你看你也不喜欢吧。呵呵。”说完兀自看着我笑。“亦晞，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去找过书砚。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有三哥。”
　　我一惊，不过突然想到心予说过我失踪当日他也在场。想李隆范也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我当初出走的疑点就是他发现的，他怎会想不到我去找书砚这根本就是个托词呢？而且，他定猜到能为难我的人，除了他父王就无他人了，只是他自己装傻而已。既然他也不提及，我又何妨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是又怎样？”我敛了敛心神，回道。
　　“那我问你，如果，三哥心里也还有你，你还会，还会和他在一起吗”李隆范今天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不按好心的狐狸。
　　“你看，你三哥还像心里有我的样子吗？你又凭什么说他心里有我。”我哑然道。李隆范，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就算有，我也不会再，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我不喜欢和人家分享。”虽然我身在古代，可是我在现代的十八年日子，让我坚决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制。
　　“亦晞，我想说，在大唐，我们男人都可以有很多的妻子，我知道你从没有这方面的认知，但既然你已经身在这里，就该学会接受，因为这就是人生。”李隆范略带教训的口吻。“更何况，三哥是王公贵族，很多事都由不得他去选择。很多事情，从我们出生那日就定下来了，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的母亲，我们注定要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我们也注定要去很多个我们并不爱的女人。这是我们的宿命，是钦定的荣誉下，无奈的放弃，你懂吗？”
　　我有些怔住了，我终于有些了解，隆范的寂寞来自于哪里了。就算是有显赫的身世，慈爱的父亲，忠贞的兄弟，可是作为一个王子，终有很多无可奈何，的确，王室的身份给了他钦定的骄傲和荣誉，但却剥夺了他的自由。这也许是一种最无垠的寂寞，对于一个并不耽于政事的人来说。我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明白，我都明白，隆范。”
　　“呵。”隆范抚了抚我的头发，“我也明白你，从你说你会陪我开始，我就明白，在你眼里，我和你是平等的，我喜欢这种平等所带来的轻松，所以，我发现，我竟然该死地赞同你的观点。你的确是个不该和别人分享男人的女人。不过，也许，为了爱的人，你可以……
　　好了，我走了。“
　　讲完这句话，李隆范就走了，走到门口时，回头对我一笑，“亦晞，这个我带走了哦。可是，字还真是难看。”说完这句话，李隆范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移走。
　　呵，跑得还真快，笨蛋，你真么贴心的朋友，我怎么舍得下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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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没有更新
今天补段长的
还有，非常感谢什么和什么啊，一直有留言，而且很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