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至，行思迟（gl）》寿头

8、Chapter 8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夏半喝了口狗牯脑茶润了润喉，白了一脸八卦的周怀宜一眼。程思行能认出她来，还和她这样亲切的讲话已是非人待遇，还要什么后来？还能有什么后来？最多是后来，当她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程思行一眼能把她认出来时，程思行的表情一如她十六岁在电视里初见的样子，灵动里带着三分俏皮三分嘲弄，程思行说“怎么会认不出来。就算那时已入戏三分给你那一望还得要背上一寒，几乎以为是朝廷的追兵又来了，目中含剑呀。”

　　她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全然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会那样狰狞。幸而，这样的一种情绪程思行没有介意没有察觉，也没有想要探究的意思。

　　只是而后程思行又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小半，我是认得也记得你的。”

　　“啧啧啧，夏半，看你那表情，是在猥琐地回忆细节么？”

　　不过南山一夜，见到了喜欢的明星，吃了剧组难吃的盒饭，哭了一场被人笑了一场，何其有幸的是她喜欢的明星是认得她的，哪里有什么细节是可以猥琐回忆的！

　　夏半险些将嘴里的茶水喷到周怀宜的脸上：“你才是猥琐地逼问我细节好么！哪里有什么细节。要说细节和后来，你都登堂入室了……”

　　“我是租人家房子好不好。夏半，你让我独自面对德拉，没有愧疚么？就算没有好处，也给些甜头不是？”

　　“好好好。”想到自己把德拉交给周怀宜应付确实不该，夏半只好又透露些给周怀宜，满足一下她的八卦之心。

　　那晚程思行还问起她是怎么跟卓雅宁请假的，夏半道，直说。程思行却不大相信夏半特意请假兴师动众地跑来只为了探她。

　　“那还要见谁？南山？”

　　“程思行说，她觉得我不是那种会眼巴巴去追星的人。她觉得，我大概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有些想不开。”说这话时，夏半带着一丝小喜悦，她没想过，不过两面之缘，程思行还会对她有这样的认知。

　　“你告诉她德拉的事情？难道她还开导你了？”

　　想起程思行也觉得这种事情难办，夏半便觉得十分开心，“她，她又没有我们这种上班的经历，她也不是那种会和德拉能搭上频道好好讲话的人。即便她有心，也无力。”

　　“那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那是，我和思行说了哦，看着她犯难没办法的样子，瞬间治愈了。”

　　周怀宜自然会将她听来的这些告诉何莳，她还特意问过夏半，这一些能不能外传。夏半很接翎子的表示，是何经理便没有问题。何莳靠在沙发上边听她眉飞色舞地说夏半与程思行的八卦，边感叹缘分之妙不可言。能这样和夏半说话，说明程思行已不仅仅把夏半当作是一个粉丝，这两人看年龄也有好几个代沟，能说到一起纯属异数。就好像此时一直喝惯葡萄酒的她喝起了微烫的黄酒，酒是周怀宜买的，酒也是周怀宜烫的，原本她以为自己完全喝不下口，喝了几天，倒觉得滋味相当不错。若是她把这话对周怀宜说，周怀宜一定会洋洋得意地说，她推荐的准没错。何莳低头看看仍旧坐在地上懒散地几乎要枕到她大腿上的周怀宜，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她与她亦是背景、经历、身份迥异，却也投契。

　　人和人相处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朝夕相处，太多的细节需要磨合，这也是最初何莳犹豫是不是要把房子租给周怀宜最大的原因，她和安生这两年才有了自己安定的空间，她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不想让某个人来打破这一份难得的安定。周怀宜面试时的无心之举让她感激，她想着要做些回报，而安生对周怀宜有着格外的好感，因为想让安生多和外人接触，性子能够开朗活泼一些，在考虑了种种因素之后，她才决定让这个不速之客进到她的天地中来。

　　她是带着忐忑的，同时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谁知结果却意外的喜人，两人几乎没有碰到过需要彼此做出让步的事情来，也不似一般的房东与房客，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她可以觉察到周怀宜最后带着的一点拘束，但那也是因为天性使然。两人都迅速地在最自然地状态中互相适应着对方，甚至也逐渐在这样的生活里敞开心扉。如果这样和睦的关系能一直维持下去，她并不介意周怀宜长久地住着，直到结婚。

　　想到结婚，两人似乎还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怀宜。”何莳轻轻踢了踢她，“你搬出来住是因为爹妈逼着你结婚吗？”

　　“这倒不是，他们会提，会安排相亲，不过次数不多。”

　　“那你为什么削尖了脑袋要搬出来住？”

　　“唔……”

　　见她沉吟不答，何莳猜想她兴许是有难言之隐，“若是不方便，就……”

　　“不不，我是想在该怎么表达。”周怀宜直起了身子，看着何莳认真说道：“唔，尽管我父母面上看起来管得我不严，看起来很民主，我晚归或者不归，他们都不会有意见，只要我提前同他们说一声。只是，我厌倦了这种凡事都要通报的日子，我不喜欢我与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枷锁。这么说，不晓得你是不是能够明白，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不知感恩，父母已如此宽松，我还诸般挑剔。”

　　周怀宜虽坐直了，但背微微弓起，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猫，何莳想，如果她真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怀宜会不会就此上来挠她。随即，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她也坐起了身，认真道：“我并不这么觉得，你有你的理由。”

　　“是，自以为开明的父母很喜欢揪着这一点不放，他们喜欢说，你去比比看，我们待你如此，你还不知感恩……孰不知，这一些本就是应该的。他们还喜欢拿日常生活中的事情来威胁你，比如，如果你怎样，就不给你做饭，不给你洗衣服，诸如此类，控制无处不在。为此，我必须要做出取舍，是自给自足的生活，还是继续依靠父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尽管搬出来住会有房租的压力，也需要自己洗衣做饭打扫，但是，我自由了。”

　　看着那双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freedom”呼之欲出。何莳微笑着表示她的欣赏，她说：“怀宜，我不知该怎么说，但是我喜欢你这一点。跨出这一步其实不容易，需要很大的勇气。你做的很好。”

　　“亏得有你，给了我一线希望，简直就是再生父母。”何莳的援手是周怀宜得偿所愿的根本，收的是合租的钱，但这点钱绝租不来这样的地段，这样舒适的环境，这样合拍的室友。若不是何莳，怕是她仍在寻寻觅觅那百分之百的房子和百分之百的室友。

　　“夸张……”

　　“不不，不夸张，没有你我无法得偿所愿，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不需要你想着报答我，或以此看顾安生，我收你的房租，你记得么？”

　　“什么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喜欢安生啊，所以才和她一起玩，那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好赠品嘛，是福利。我说的报答……其实是要以身相许呀。”周怀宜眨眨眼，做出欲迎还拒的娇羞状。

　　何莳默然一阵，伸手向她的腰间抓去，“那好，先让我验验货吧，看看该有的地方是不是都有。”

　　“啊……我怕痒……你放手……非礼啊……”

　　“嘘……轻点，安生睡了。”

　　睡前闭上眼的那一刻，何莳还为之发笑，以身相许……现在的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Y传媒有为员工过生日的传统，月底将当月生日的员工集中起来，买一只蛋糕分上一分。过试用期入职未满一年的员工，生日礼物是一份她出生时的报纸，满一年了是一只有她名字的水晶镇纸，满二年则是用她卡通形象订做的人偶。同时也会买一些肯德基、必胜客、棒约翰之类的外卖分给一同参与庆生的同事，是福利，也是团队建设。

　　这一项福利何莳刚进公司的时候还没有，是何莳向汪伦提出，员工流动的成本很高，要提高员工的忠诚度除了工资，企业文化与归属感亦十分重要。员工与公司的雇佣关系在法律上是平等的，公司想要得到员工的尊重，必然要懂得尊重员工，在公司稳步发展的同时，员工的福利制度理该相应完善，这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公司之道。

　　卓雅宁听汪绮媛提过，汪伦因这事对何莳赞赏有佳，这个一脸正气的单身母亲给她留下了绝佳的印象。人事这个职位，基本夹在员工与公司之间，员工收益的增加必定代表了公司需要放弃一部分的利益，要在符合公司整体战略的前提下使得员工与公司得到双赢，这常常是一件吃力不讨好，容易被误解的差事。幸而，在汪伦的信任与何莳的不懈努力下，Y传媒的稳步扩张与员工建设亦步亦趋，前阵子何莳还与卓雅宁商量，两年内适当地引入员工帮助计划（EAP）。

　　盛夏时分恰是夏半的生日，也是她名字的由来。母亲说，她出生时，夏已过半，故而就叫做半。小名就叫做小半，含着无比谦逊的姿态。她总觉得当初父母这样取名，绝对是因为偷懒。她不满，追问道：为何不叫半夏？好歹是一味中药。母亲答她，半夏是中药，还味辛、性温、有毒，用于痰多咳喘、痰饮眩悸、内痰眩晕、呕吐反胃……她怕人家稍微有些学问就会给她取个外号叫化痰。

　　吃过何莳准备的重乳酪蛋糕，夏半翻着她出生当天的报纸，表情复杂地同周怀宜说起她母亲对名字的诠释。周怀宜笑得趴在桌上，揉着肚子仍旧停不下来。“伯母实在太高端，你怎就没有学到她的半分。”

　　“还不是因为名字起坏了，夏半夏半，自然只有小半。小半，连半分也不到。如果叫夏全，夏满，夏一，估计就发达富贵了。”夏半放下报纸，看向笑得东倒西歪的周怀宜，用一种从没有过的凝重语气说：“周怀宜，我们同年，我近来常常觉得，自己都25岁了，还一事无成，一无所有。我很焦虑。你呢？”

　　周怀宜呆看她半晌，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