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至，行思迟（gl）》寿头

4、Chapter 4

　　程思行耍大牌的消息，夏半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电视里说她们摄制组在等待大明星程思行良久之后，程思行才予以接见，说不到两句，满口提的都是代言产品，主持人请程思行站起来转个圈，程思行面色难看，全然不理。为了和程思行做出鲜明对比，电视里还放了采访港台演员的配合画面，最后电视里那年轻的主持嘴角轻蔑，语出讽刺，就好像在说，以程思行现如今的人气居然还要耍大牌，委实不可思议呀。
　　擦！
　　直到上了班，夏半还在为这个采访忿忿不平。
　　“册那……简直莫名其妙！”
　　周怀宜一看她的脸色，就猜到平时温顺的夏半口吐恶言所为何事，一边吃着全家的饭团，一边看着暴躁的夏半走来走去，终于夏半停了下来。“你说，你说，如今做节目的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居然说我们家程思行耍大牌！真好意思！又不是耍猴，凭什么要按照他们说的转一圈，凭什么啊！那些被叫起来转一圈的港台明星，表情也很囧好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频道里的主持人，不是家世过硬，就是搭上台里的权贵，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又没什么文化，你指望她们能做出什么采访来。”
　　“可是……也不能这样冤枉程思行啊！”夏半依旧气愤。
　　“这……程思行应该早就习惯才是，她不会在意的。”
　　“电视里看到她的表情，脸都僵了。”
　　周怀宜哂笑：“她本来脸就很僵好不好，还不会笑。”
　　夏半这才平静下来，坐倒在椅子上，颓然道：“这倒是。”
　　两人说得来劲，完全没有留意到这番话全给隔壁会议室里的访客听入耳去，访客轻轻笑了，只等那卓雅宁在门口张望，将她带入自己的办公室，一面领路，一面寒暄：“大明星到访，蓬荜生辉呀。”
　　呵，竟是那被不平，被议论的对象程思行。
　　程思行戴着大墨镜，白衬衣，牛仔裤，背一个白色环保布袋，随在卓雅宁的身后，若没有摘下墨镜露出那顾盼生辉的眼眸来，就算是铁杆粉丝一时也难以将她认个真切。
　　在卓雅宁的办公室里坐下，谢过为她奉上热茶的前台，这才摘去眼镜，露出真容。
　　“墨镜是演艺圈人士居家旅行必备之物？亏得你脸小。”卓雅宁一出口便是调侃，她也看了昨天的娱乐新闻，倒没有门外两员工的愤慨，“时尚频道那两主持人真的叫你转圈？”
　　收回打量办公室里那两幅现代画的目光，程思行露出有点点被吓到的表情，说道：“那语气活脱脱是皇军进村，就差没有说花姑娘米西米西了。还说那些港台明星各个照做，现在的演员为了曝光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世道差，风气差，你又不是不晓得，难得出来一次，受不了了吧。”
　　“还真是。”程思行从布袋里拿出两瓶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保健品来放在桌上，“琦媛给你的。”
　　卓雅宁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琦媛还真是老美作风，年纪轻轻就开始灌药丸子了。”
　　“她也是一番好意。比不得你在国内，常有鲜花这么健康。”程思行注意到桌上花瓶里的铃兰，若有所指。
　　“呀，要不是她选择升学，我怎会被她爸叫回国来帮忙。”
　　“Y传媒怎么都是沪上首屈一指的数字互动传媒，TMT行业近年更是风投大热。卓总还不满足？”
　　卓雅宁哂笑：“大明星倒是了解。不过国内投资环境不比国外，行业虽是大热，但仍旧属于摸索阶段，大家只知是趋势需要布局，占个山头，圈个地盘，但具体怎样，谁也不敢说。前几年是互联网泡沫，我看快轮到移动互联网了。是了，时尚频道那几个主持人，需要汪伯伯替你去打个招呼么？你也知道他在电视台里还是很能说上话。”
　　程思行摇头，“不用，爱怎么说让她们去说好了，没有什么可回应的。”
　　“嘻……你倒是洒脱淡漠，无怪我们公司里的小姑娘那么喜欢你了。”
　　喜欢？喜欢她的脸僵不懂笑么？
　　“怕是不见得吧？刚才听到你们公司有人在说我脸很僵，不会笑。”
　　卓雅宁失笑，想想刚才她在的那个会议室和夏半、周怀宜的办公室不过一墙之隔，该不会那么巧吧。“你大人大量。昨天那同事还特意去活动现场看你呢。”
　　哦？程思行回想昨天活动中遇见的支持者们，会是其中的一个么？她依稀记得昨日人群里，有个一晃而过的背影有些眼熟，待要分辨时，那人便不在了。
　　“听玫卿说，她好像躲在人堆里不敢出来，那个同事喜欢你多年，正好，我把她叫来和大明星合个影，好不好？”
　　这喜欢她多年……是不是有几分暗示她岁月不饶人的意思在？
　　尽管不习惯面对粉丝，不习惯面对生人，但既然卓雅宁提了，她不会推却。她与卓雅宁交情不深，仅从两人共同的朋友那里听过许多关于雅宁的事情，在绮媛的描述中，雅宁似不是这种会为同事张罗这种事情的人。
　　只听卓雅宁拨了内线“小半，过来一下。”
　　小半？比一半还要少一点？颇有些含蓄、留白的意味在。
　　一个让人禁不住生出好感的名字。
　　不过几分钟，有人轻轻叩门，进门后又顺手关上了房门，“卓总，你找我？”是个娟秀的女孩子，碎发，眼神纯良。
　　当这个女孩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她的时候，程思行分明看到她咽了口水，那表情像是在说“不会吧。”
　　这面容，似曾相识。
　　“来来，夏半，昨儿是不是看不真切，今天教你看个分明。”
　　夏半依旧是难以置信的活见鬼的样子。
　　卓雅宁有些无奈，问：“惊喜？”
　　夏半喃喃答：“惊吓。”
　　“那……不想要合影？”
　　“好……好啊……”反应是快的，勉强也是勉强的。
　　“这样勉强。”似有些不快。
　　程思行这才笑了，“许是害羞。”
　　夏半重重点头，向她投去感激一瞥，她已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可当她第一眼看到思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发抖，她知道卓雅宁的好心，又自觉上不了台面，怕卓雅宁坍台，但是她能不失礼于人前已是老天开眼。幸而程思行没有怪罪，还为她解围。
　　“小半你这样胆小，日后叫我怎委你重任。”卓雅宁示意木愣愣的夏半站到程思行的身边。
　　日后？夏半腹诽，能活着过了今天再谈日后不迟。
　　程思行站起身，主动将手搭在夏半的肩上，察觉到她整个人立时僵了，顿觉好笑。
　　与陌生人合照，她为缓解紧张总是弯弯嘴角，若是仔细看她与旁人的相片，嘴角上扬的角度几乎每次相同，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比她更紧张，又紧张地如此明显的。
　　喀嚓一声，卓雅宁用手机拍了相片，夏半探头张望：轻松的思行与僵硬的夏半，她不由自主地窃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明星合影，这个人竟还是程思行。“谢谢卓总。”感激由衷。
　　罢了罢了，卓雅宁甩一甩手，即刻用微信将相片发送给她，末了颇有些不安好心地问：“思行，你要么？”
　　“好啊。”程思行没有犹豫，看着正偷看她的夏半从惊讶到脸红。
　　这时，卓雅宁的电话响了，前台说有访客。挂了电话，雅宁请程思行稍坐一会儿，中午等她一起吃饭，就自顾着走了出去。
　　原该一同离开的夏半没有动，痴子似的维持着偷看程思行的姿势，脸上带着犹豫，全然忘记了还有上班这回事情。
　　程思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半的脸越发红了，低着头，轻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小半。”程思行叫住了她。
　　“诶？”
　　“你有话要问？”
　　夏半想了一想，好像是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她们见过，还曾经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晚，可显而易见，没有任何记得的痕迹。她心里有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为什么明明没有期待过的事情，还是会有失望的感觉。
　　“你……喜欢看什么书？”
　　啊？这分明不像是她原先想要问的问题。程思行一时无从回答起。“除此以外？”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Lean in》”
　　夏半点点头，憨笑道：“我也看过，不过是中文版。”
　　“你最早看我演的电视是多大？”程思行倒是有话要问。
　　“十六岁，那一年我十六岁，打破头都不会想到，还会再见到你的真人。”
　　再见到？
　　方才夏半低头转身的瞬间，程思行已觉眼熟，再加上到被她灼灼目光偷窥的感觉，她很难不把眼前这个女孩和几年前祗园遇上的那个联系起来，那虎视眈眈与梦中的小野猫如出一辙。
　　她记得那天，她并没有表示自己知道她，甚至还问她是谁。
　　可从刚才的回答来看，她分明是知道的。
　　那么她是故意说自己在等人，只因想陪她一起？没想到还能相谈甚欢，以至于错过了回宿舍的时间？
　　程思行微笑着问：“我们可曾见过？”
　　夏半眼珠子一转，答道：“你演的很多电视我都看过，还有你拍的电影。对了，你知道一方论坛，认识顾畔吧？一方论坛的人都很喜欢你，她们时常会想，你平时会做些什么，你爱吃什么，你不知道，你俨然是很多人的精神寄托哦。”
　　精神寄托？明知她答非所问，程思行依旧愣了一愣，她是一群人的精神寄托？
　　难以想象。
　　“那么你呢？”
　　“诶？我什么？”
　　“也是……精神寄托？”
　　“不是，不是……你是药。”
　　“药？”
　　“嗯。”夏半重重点头，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光彩，令得程思行微怔，“不开心的时候，很烦的时候，看了你的样子，就会觉得，这世间如此美好，瞬间被治愈。”
　　“啊？”这个原因比精神寄托更难想象，程思行终不免不好意思起来。“原因是？”
　　“你生得好看！”
　　“好看……”程思行有些哭笑不得，从小赞她漂亮的不少，为之而来的桃花更不少，她的脸还有这等功效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的好看，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除了谢谢，不知该说什么，夏半的表情和语气带着很深的感情，发自肺腑，以至于让人无法不相信她，甚至连一笑而过都有些难，程思行被她感染，心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小半，很多人见到喜欢的演员都是想要抱一抱的……”
　　嘎？“可以换别的么？”
　　“想要换什么？”
　　“我可以……可以……亲……亲你吗？”注意到程思行柔和的面容再次僵住，夏半连忙补充道，“就嘴角。”
　　……
　　“好吧，那眼角……”
　　这只小野猫，竟还有要亲她的心思。程思行点头，连自己都诧异，兴许她是根本不信，这个腼腆的女孩真的会来吻她。
　　岂知夏半在震惊之后，立刻化身成了行动派，以一种虔诚的近乎朝圣的姿态亲吻了她的眼角。
　　程思行错愕之余，刚想着恼，却听夏半长长舒了一口气，由衷道：“夙愿已了，我想，我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