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至，行思迟（gl）》寿头

24、Chapter 24

　　“周周，周周！”星巴克一角，一个扎着麻花辫子的大眼姑娘正一脸不满地轻摇着她边上的女孩。她们是一起上英文的同学，从上上个星期开始约好每周三练习口语。从第一节课自我介绍起，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爽气又好玩，她每次都会坐到她的边上、让她留位，几节课下来，这个女孩子也养成了做她同桌的习惯。只是这明媚的女孩子今天总有些心不在焉，和她说个三五句，她才回一句，还总是出神。

　　“小圆姑娘，今天出门的时候太仓促，骨头没接好，快给你摇散架啦……”周怀宜求着饶，纵使回绝了何莳一起吃晚饭的建议，她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何莳。她和何莳并没有什么大不妥，除了对方公事私事一起忙着稍稍忽略了她，让她心里时不时别扭不痛快之外。她是有些埋怨，可何莳一个示好，她心里便立刻千肯万肯地动摇起来，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是有气的怀疑的她是纠结的，在何莳不自觉地淡出自己的生活时，她需要重建自己的生活。只是她的情绪并不如她的理智那么有志气。

　　被称作小圆的大眼姑娘咯咯咯笑，“散架了我再给你粘好，502强力胶，粘得牢牢的好不好？”她喜欢和周怀宜坐一起的另一个原因是，周怀宜的俏皮话、冷笑话总是可以戳中她的笑点。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不要错过一个总能使你发笑的人。她还不清楚自己能够怎么不错过周怀宜，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在学习英语名义下和周怀宜相处的机会。

　　周怀宜一边笑着说“好啊。”一边看手表。

　　“哎哟，你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真是讨厌死了。有事惦记的话还是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约好了。”小圆推一推她，眨着眼睛十分诚恳。

　　周怀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连道歉。

　　小圆善解人意地挥挥手：“下次请我喝咖啡就好。”

　　走出星巴克，除了乘地铁那会儿周怀宜只能不安躁动地挪着脚步之外，但凡能够走路的地方她必定连奔带跑，就好像心里住着一头咆哮的老虎，若是她不快快地见到她那心上人儿，会立时三刻被那老虎给吞噬掉。当她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几乎要把那老虎放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何莳的母亲于惜。于惜正端坐在沙发上和何莳说些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周怀宜的兴奋在那一瞬间迅速凝结、碎裂，那只老虎亦随之荡然无存。

　　欣喜与失望不过几秒钟的交替，积蓄的情感一下子消散，仿佛将周怀宜推入了一个泥潭，她迅速收起一脸的期待换上与那严肃气氛相匹配的歉意，好像她真的对打扰到她们感到抱歉。“阿姨好。”她同满脸不悦的于惜打过招呼，得到一个鼻翼间发出的轻蔑的哼声。何莳给了她一个歉疚的苦笑，她只好扯起嘴角回应，她回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何安生适时地打开房门向她求助功课，这个安琪儿总是这样贴心可人。将房门关上，安生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拉她在门边站定，两人一言不发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外面在说些什么。

　　于惜声音严厉，一副全然不怕周怀宜听到的样子。她说，本来她约了顾千帆一起上来，但是顾千帆说这里住的都是女性晚上过来不那么方便。何莳的同事住在这里已然妨碍了何莳和顾千帆的发展，十分碍事。何莳有必要让那个同事再觅良居。

　　何莳立刻说不，“那不可能。”态度很是坚决。

　　听到这些周怀宜已然觉得没趣，走到窗台边盘腿坐下，干脆拿出单词书来看，不欲再听。何安生坐到她的身边，拉拉她的手似是安慰。“外婆就是这样讨厌，妈妈不会让你走的。”

　　周怀宜笑一笑：“安生，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地真实地回答我好吗？”

　　安生忙点头道：“好。”

　　“我有没有妨碍到你们？你看你父亲出现了……我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阻碍了你们一家团聚。”

　　“不，没有，完全没有！写乐，你是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吗？”

　　“我只是在想……”

　　“写乐你不许想，想也不许想。”何安生皱着眉头，小小的脸蛋认真而严肃，“我喜欢写乐，喜欢和写乐住在一起。如果妈妈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让他们去好了，我就要和写乐在一起。”

　　“安生，你妈听到你这么说会伤心的。你怎么可以不和你妈在一起呢？”

　　安生咬了咬下唇，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妥，不过她仍旧倔强地说，“我不管。”

　　摸摸安生的头表示感激，周怀宜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红，她别过脸去不想让她安生看见。安生却像个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要是觉得委屈你可以哭，我不会笑你的。”

　　“不不不，我不想哭。我只是……”

　　“唔，你只是刚好被大风吹迷了眼。”

　　这样的老气横秋。

　　周怀宜哑然失笑。

　　等何莳送走母亲来敲门，两人都坐在地上，一个背单词，一个看小书，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见她打开门，两人齐齐地抬头看向她，面上是平静的了然与体谅，没有怪责。卸下与母亲争锋的盔甲骤然进入这避风港，何莳的鼻子忽然就有些酸。

　　何安生看看母亲看看周怀宜，放下书说：“我先去洗澡。”

　　周怀宜合上单词书放进包里，才想说些什么，电话响了。小圆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她只好轻轻抱了何莳一下，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走回房。小圆记挂她晚上心不在焉的状态，怕她家里有些什么事情就来问上一问。周怀宜礼貌地说，没有什么。小圆又问：“周周，我看你走得很急，是要去见什么人吗？见到了没有？”周怀宜自嘲地笑笑，“差一点，错过了。”小圆说“那真遗憾。”有的没的又对她说几句英语班里的八卦，才挂了电话。

　　将手机丢在一边，周怀宜扶着脑袋坐在门边。何莳疲惫的样子让她很心疼，一头忙着工作一头要照顾安生，还要不时应付前夫和母亲的攻势。于惜的态度她也很明了，就算不知道她俩的关系，于惜都把她看成了潜在的危险。她又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一点点尴尬，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像是一个阻碍家庭团圆的路障。不如真的搬出去也好。

　　洗了澡，关了灯，周怀宜刚坐进被窝里打算睡觉，何莳就摸了进来，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周怀宜忍不住出声，“你这样会着凉的。”冷冰冰的身子这才钻进了她的怀里。“穿着睡衣站那里，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生病就生病。”何莳的咕哝有些孩子气。

　　亲亲她冰凉的额头、鼻间、嘴唇，“何经理你要不要那么可爱。”

　　“你别听我妈胡说，我不会让你走的。”

　　周怀宜顿了顿：“我知道啊。”

　　“你真的知道才好。怀宜，最近我很心烦，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许记仇。”

　　“好好好。”如果能说不记仇就不记仇该有多好，她也不想记得这些那些，平添烦恼。

　　“说到要做到。睡吧，困死了。”何莳亲了亲她，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最近她确实很忙很烦，唯有在周怀宜这里，她才有最最安宁的一刻。

　　《遇见》的剧本是程思行与夏半之间永恒的话题。周末的午后，程思行盖一条薄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夏半坐在沙发前的垫子上和她讨论剧本里两个女主相遇会谈论些什么。

　　“一个要找工作，一个要换工作，工作会是一个话题。程思行大人你从来没找过工作，没有深刻体会吧？”

　　程思行想了一想，还真是没有。“你说。”

　　“23岁的女生从学校里出来，人生艰难现实的一面才刚刚开始。找工作会碰到许多性别歧视，比如男性优先。”

　　“啊，这是不允许的，是歧视。在米国，如果公然这样写是要吃官司的。”

　　“你也说了，是在米国，这可是天朝。而30岁的女人，换工作也会碰到歧视，比如已婚已育优先。”

　　“女权主义在国内还真是征程漫漫。”

　　“婚姻问题，也是一个槽点。毕业了家里应该就开始催婚，小秋会说，高中大学都不让我们谈恋爱生怕我们早恋吃了亏，一毕业倒是希望我们立刻就有了能结婚的人。世上哪里有那么荒唐可笑的事情！”

　　程思行笑道：“苏晏会说，很多人都会同你讲，女人啊，过了三十岁就好像烂渣渣，像超市里过期的水果，只能够打折出售。能碰到个性别为男愿意和你领证结婚的就会劝你快快从了，否则就成了滞销货色，剩女。”

　　夏半骇笑，“那么可怕。”

　　“不是常见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称呼一些成熟女性为老女人么？”

　　“那女上司也会有媳妇熬成婆的心态去对待女下属吧？”夏半啧声连连，“女性内忧外患，生存不易啊！影视作品里那些女性针对女性的场面，可能是生活中的一个缩影，但是并不全貌，很多女性上司会帮助女下属啊。女性帮助女性，更值得宣传吧？”

　　程思行的手指绕着夏半的头发不停卷着，听得夏半的气愤，她应道：“我也这么觉得。”

　　“这两人点菜必定契合，不像她们在旅行中看到的其他人，连点什么菜都要吵上一吵。吃不到一起很痛苦，是不是？”

　　“是呀，相当痛苦。”

　　“高中的时候，同学就曾经说过，要判断两个人是不是能相处得好，起码要一起长途旅行一次。旅行会暴露出很多问题，尽管这不能完全证明两个人合拍，但是起码可以证明一部分。若是连旅行都坚持不下来，长久的相处也难。”

　　“小半，你同学高中就懂得这么多。你怎么还傻傻的呢？”

　　夏半转过头，咬一咬程思行的嘴唇，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我才不傻。”

　　“唔，小半就算是傻也傻的十分可爱。”程思行笑着让夏半也躺到沙发上，两人均侧着身揽着对方才不至滚下沙发去。

　　“你说如果这两个人继续下去，会在一起么？”这是夏半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在某处相遇相知，有过共同的经历和心动，那么之后呢？

　　“可能有些难度。不说世俗的偏见，光是两人的背景……你看，都是自小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也没想过要去别处发展。一个南一个北，在哪个城市生活会是个现实问题吧？还有这生活习惯，吃穿用度，朋友圈子，统统都是问题。”

　　“那要怎么办呢？”夏半皱着眉，这些问题显然是她从没有想到过的。

　　“顺其自然吧，总有解决的办法。最多这两人有空的时候两边跑咯，是不是？”

　　“唔，也是。这些就是下一部电影的事情了。”

　　深秋初冬，纵使两人依偎着仍不免有些凉意，程思行将毯子拉开整个盖住两人。夏半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好闻的味道，稍稍低头就是她隐约起伏的胸口，脑中忽然混沌起来，微微发怔，手上却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听得夏半呼吸微沉，程思行脸上一热，想要调笑她几句，却不想这平时瑟瑟缩缩的夏半竟一下子果敢起来，轻柔温润地封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