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至，行思迟（gl）》寿头

10、Chapter 10

　　午后时分，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四周弥漫着昏睡的气氛，时不时有人打个哈欠，或是去茶水间煮一杯咖啡，一切都是软绵绵的，只有偶尔咔哒作响的鼠标声与稀稀落落的键盘敲击声听来稍有些活力。随着一阵清咳，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停在了几乎昏昏欲睡的夏半面前，夏半一惊，看着欲言又止的卓雅宁问道：“卓总，你找我？”卓雅宁皱着好看的眉头，似是犹疑未决，犹豫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夏半拍拍自己的胸脯，翻了个白眼，差点给她吓死。
　　这几天的睡眠不好也不坏，自她下定决心绝不成为杨丽娟二代后，为表自己坚定的意志，没有主动发过一条消息给程思行，对于程思行的微信也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回。程思行察觉了她的异样，只以为她是在这热昏人的天里中了暑，不光关照她煮些百合绿豆汤喝，还发了大熊带来的百合汤的照片给她看。
　　少许透露了些自己的想法给周怀宜听，周怀宜没有嘲笑，只道：“有花堪折直须折，管她是百合还是莲心。”前半句的意思她懂，后半句她就有些不明所以。这周怀宜最近也有些奇怪，时不时走神发呆，时不时笑得诡异又忽而一叹。
　　兴许是这天实在太热，热到大家都在热昏，待天凉快点，一切都好了。夏半点点头，深以为然。
　　下午，卓雅宁的内线电话把夏半招进了办公室，好看的脸上还是有些犹豫。她的犹豫让夏半狐疑，难道说她杨丽娟第二的心思给卓雅宁洞悉了去，要把她就地正法，赶出公司？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呀。
　　卓雅宁看着夏半的脸从疑问到忐忑到惊慌，咯咯笑了出来，“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情是叫个顺丰还是让你做人肉快递。”
　　呃……夏半心道，当然是叫顺丰，那么热的天，中暑了怎么办。
　　“唔……”像是知道夏半的腹诽，卓雅宁笑道：“那个人目前算是居无定所，时间难定。这合同还蛮紧要的，我怕丢，也怕延误了时间。看来这事情非你莫属了。夏半，你先回家收拾件过夜的衣服，然后坐晚些的高铁去南京，我会让前台给你订个房间。你就在那里等，晚些思行收工后会去酒店找你。”
　　来回高铁、房费还有她的差旅费，这人肉快递的成本实在是高了一些，夏半听着任务算着成本，听到卓雅宁说“思行。”忍不住惊呼“啊？谁？”
　　“你那心心念念的程思行呀。是不是很有幸福感？给偶像，给女神送东西哦。”卓雅宁看着她一脸的惊魂未定，心中暗暗好笑。昨儿和程思行电话的时候，对方无意间问了一句，最近小半的工作是不是很忙，她当时就觉得两人暗通款曲，收了线之后立刻打了个越洋电话把还在睡觉的汪绮媛吵了起来，汪绮媛一边说她无聊，一边也觉得奇怪。以她对程思行的了解，能问出这句话足以显示出两人平日里有些联系，而明显是夏半这一边的联系少了。卓雅宁又道，这程思行该不是要老牛吃嫩草吧，她那下属才过了25岁生日，小着呢。这话惹来汪绮媛一顿数落。末了卓雅宁感慨，怎么看起来那么登对的两人没有丝毫进展，反而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倒有了眉目，这程思行的口味还真是奇葩，就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言谈之间，好像就确定了程思行与那夏半有些什么。汪绮媛嘱咐她不要贪玩去兴风作浪，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卓雅宁抱怨，汪绮媛总是帮着程思行说话，这让怎么都算发小的她小小吃醋。
　　呵呵呵，夏半皮笑肉不笑：“幸福地快要死掉了好嘛。”
　　到了南京的酒店，夏半小小吃了一惊，卓雅宁让前台定的是Holiday Inn。这个酒店，装修走的是简单朴实风，基本在哪个城市都是一个模样，但怎么也是洲际旗下四星，价位放在那里，远超出了公司出差的标准，偷偷问了问前台。前台说，订这酒店是卓雅宁关照的，钱也是出在她的账上，出门前卓雅宁还特地跟她说，差旅费实报实销，让她回来之后问她拿就是了。看来这次是这两人的私事，夏半摸了摸书包里的文件和文稿，怎么都有些不大定心。
　　打电话给程思行，电话是大熊接的，说思行还在拍戏，估摸着要晚上八九点才能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夏半告诉了大熊地址和房号，自己在酒店边上的饭馆里吃了饭，看一看时间还早，匆匆洗了个澡，才舒舒服服地继续看要给程思行的文稿。这也是卓雅宁的吩咐，让她有空的时候把那三部小说都看一看，程思行问起，可以谈谈自己的见解。
　　一部小说是网传知名言情天后梓圈圈的古代言情小说，翻了几页，就有种眼睛生疮的感觉，历史错误百出还敢不架空，误人子弟。小说最后是卓雅宁的批注：（S：知名小说有一定人气，票房有保证，容易拉投资；W：错误千疮百孔，有被千夫所指的风险，投入大。Ps，还得过良心这一关。）
　　夏半哈哈哈笑了一阵，拿起第二部小说来看，是个医生写的关于医院和病症的故事，关于医生的天职，现状还有那些病人，看了一半就让人鼻头发酸、心里发冷。直接翻到了最后看批注：（S：热门话题，容易产生焦点；W：大白话的文风，剧本上需狠下功夫，话题较敏感。Ps，该作者目前逃去澳门。）
　　第三部小说比较薄一些，讲两个女人在旅行中相遇的故事。一个是毕业旅行，一个是间隔年放自己大假，都是孤身上路，在从加德满都到博卡拉中途休息的花园小咖啡店遇上后结伴。谈人生、谈理想、谈电影、谈生活、谈美食，大段的台词，精彩又有趣，在字里行间中，有淡淡的相知相惜的暧昧溢出。最后两人在机场告别，一个拥抱让夏半几乎落泪。
　　是敲门声把她稍许拉回了现实，程思行疲惫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半的思绪还在小说里，刚好让她忘记最近一直在纠结的杨丽娟二代的自嘲。
　　程思行刚进门就用手背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大熊跟在她的身后解释道：“这些天她累惨了，刚才在车上已经睡着了。”
　　夏半递了酸奶给程思行与大熊，这是她晚饭后在超市买的。程思行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喝了两口酸奶，瞅一眼床说，“床还挺大，真想躺上去睡一会儿。”
　　“啊，不用客气，床表示很期待你的临幸。”夏半笑道，这样子的程思行还是她头一回见，好像对着熟人，少了许多拘束。
　　“真的睡哦。”
　　“睡……就睡呗……”夏半心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咦，莫非卓雅宁给她订这么个房间，就是为了程思行？不是吧……想到这点，她脸色微变。程思行没有漏过她的表情，轻哼一声，“不会像上次那样让你睡沙发的。”
　　夏半嘴角一僵，呆在当场。“像上次那样……睡沙发……”几年前被程思行收留的事情她从不说不代表她不记得，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要是提了，程思行大概就会知道她的小小心机，那时她是认出她来的。她仍旧不死心地装一装傻，“你是指？”
　　“你说呢？”将酸奶盒子丢进垃圾桶里，程思行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精神一些，“小半，上次就告诉你了，我是认得也记得你的。”
　　夏半讪讪一笑，有点囧，忙拿出文件来掩饰，“卓总给你的。”
　　程思行接过，打开细看。夏半这才发现文件是英文的。一瞥间只能看清一个彪悍的logo，豹尾虎齿人身，这个logo夏半见过，属于一家互联网公司——昆仑科技，依稀听说这家公司投资了她们Y传媒。CEO杨回是个很有本事的上海女人，收购的手笔十分霸气。她曾经收购了两家视频应用公司，就为了将它们关闭。没想到程思行还会和科技公司有业务往来，夏半有些意外，难道是昆仑科技让她做代言人？不可能，这样的公司根本不需要代言人。
　　程思行把协议看完，想了一想，卓雅宁说过协议她是找律师看过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重新塞回文件袋里交还给夏半，“辛苦你跑来。”只见夏半笔端笔正地站在她的跟前，认真又老实地等着她的指令，样子有一些傻。她一笑，又轻叹：“小半，我不喜欢你小心翼翼的样子。”
　　夏半哦了两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在程思行的面前容易大脑断片，如果大脑是个cpu，那看着程思行就占去了95%的量，剩下的5%只够勉强维持着呼吸和原地不动。若只有程思行还能稍稍放松一些，可大熊也在，她就怕自己又做出什么戆头戆脑的事情，自己丢脸不算还连累程思行。
　　“我们进来前你在做什么？”程思行忽然想起开门的那一瞬夏半的眼眶有些红。
　　“看卓总给你的小说。”
　　“悲剧？”
　　“不是，不是悲剧。我是觉得……唔，也不好说是感动，只是看到最后的时候，有点感伤，有点欣慰……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好。”
　　“被打动了。”
　　“是，是被打动了。”夏半把那部叫《遇见》小说挑了出来，翻到最后。卓雅宁的评论是：情感细腻，对白流畅，小成本文艺片，地点可换到国内城市，存在一定审片风险。
　　程思行眯了眯有些倦意的眼睛，无意识地扫过大床：“那我先看这一篇。”
　　夏半坐在床边嘿嘿一笑，指指手表说：“十点了，还有三十分钟就是你传说中你上床躺好的时间。”简直就是见证奇迹的一刻。
　　“这你都知道？”
　　“那是，大家都知道。你从念书起就是十点开困，十点半躺好，十一点准睡，早睡早起，农村作息。”
　　大熊哈哈一笑，说：“思行，还真是。一定是宋尔在网上说的。”
　　程思行白她一眼，“宋尔这个大嘴巴，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你很落伍，是和宋尔认识之后才开始用msn的，打字快是因为要写上一部电影的剧本。”
　　“还有呢？”
　　“你从学生时代起就是现在这副看起来老有原则的样子，追求者很多，但是你总是不近不远的保持着距离。”
　　“……还有呢？”
　　“你有个感情蛮好的比你小的男朋友。”
　　程思行一愣，看向夏半，“这也是宋尔说的？”
　　“是新闻里说的。”夏半收回荡着的双腿，盘腿坐到床上，假装真的是随便一说，心里却打着鼓，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有些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她故意抬起头迎向程思行的目光，一脸无辜地笑问：“看你很困的样子，要不要分一半床给你？”
　　程思行看着她足有三秒，才笑一笑说：“好呀。”忽略夏半瞠目结舌的样子，吩咐大熊去车里把她随身携带的背包取来，顺便问客房服务多要一床被子。直到大熊送来了背包和被子向两人告辞，夏半犹在被雷劈过的状态中，没有回过神来。程思行不去管她，从包里拿出枕头、睡衣、杯子、洗漱用品，自顾自卸妆、刷牙、洗澡，夏半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过半分。她戳一戳她：“回魂啦。”
　　夏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跳下了床，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关上了。一肚皮憋了许久的水造反似的奔流而出，她浑身一松，虽然隔着一道门在明星面前上厕所这种事情，实在让她觉得尴尬。等她磨磨蹭蹭刷好牙，将洗手间的灯和门都关上，程思行已将大灯换成了床灯看起了小说，她咽了咽口水，不是不忐忑的。她偷看程思行几眼，慢慢从另一边爬上床，习惯性地将被子两边折折好再钻进被子里。她不由得埋怨起卓雅宁来，如果订这房间是为了程思行，那订个大床房是什么意思……万幸的是这床足够大，大到两人躺平了中间还能留一个手臂的距离。
　　“不热？”空调再足，现在仍是盛夏，夏半把自己包好的样子像个蚕蛹，程思行想笑。
　　“不热啊。”偏她还没觉察出她的笑意，答得十分认真。
　　在夏半以为程思行已经忘记刚才那事的时候，她冷不丁问。“什么时候的新闻，哪里的新闻？什么新闻？”
　　“就前几天，搜狐上的新闻。照片上是冬天，你和你男朋友一起下车到你住的小区……”夏半对这新闻的剧情很是熟悉，张口就来。
　　程思行回忆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那是我弟弟。”
　　夏半哦了一声，藏在被子里的嘴咧开笑了。
　　十一点，程思行关了灯，两人互道了声晚安。在一片漆黑中，夏半轻轻转过身，面朝着程思行，极力想要看清楚那张她抗拒又惦念的脸，谁知一只温热细腻的手穿过黑暗抚上她的面颊，“小半你听好，以后不是我说的，你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