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之声》云拂衣

13、番外 于晋

　　于府院子中总是在春日开出串串繁花的紫藤罗在秋日里开花了，稀疏的花穗下，于晋手指轻轻梳过谢瑾的发丝，眼中带着无限温柔。
　　现在他怀中有他此生最心疼最喜欢的姑娘，那是他愿意舍弃性命放下尊严也想护她周全的女子。
　　他是什么时候把她放在心里的呢，他已经忘记了，他只知道他们之间相识十一年，却分离十载都未能让对方在彼此心中淡去。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皇后娘娘举办春日宴上，从前朝留下来的习惯，每年春日中宫必邀各家贵女入宫赴宴，以施恩于朝臣。
　　那时，他奉陛下之命前往宴席传达圣意，众人之中他的阿瑾并不显眼，他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容貌，是以这初次的相遇他根本没有记住她，若不是后来她说起，他甚至想不起这件事来。
　　第二次相遇便是在昊天大帝圣诞的庙会上，人潮拥挤中有个人撞到了他身上。
　　“姑娘小心。”于晋伸手扶起跌到他身上的姑娘，手上留下一缕幽香。
　　“公公？”那姑娘惊讶了下，稳定身形后同他见礼道谢，“多谢。”
　　“你认识我？”于晋有些疑惑，他确信他不认识这个女子。
　　“几日前的春日宴，我见过公公。”那姑娘说道：“我姓谢。”
　　“原来是谢姑娘，您只有一个人？”
　　“我让丫头去给小弟送东西了。”谢家姑娘说完又道：“公公请便，我就不打扰公公了。”
　　于晋在她的目光中离开，走了十数步回头望时却发现那姑娘正一瘸一拐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原来方才她扭伤了脚，只是怕是不欲麻烦到别人才没有表现出来。
　　于晋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小心行走的身影，心中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心想既然这姑娘只见他一面便记住了他，那他就帮她一把，也算是在这天帝圣诞日结一份善缘。
　　是以，他追上那姑娘扶住了她的胳膊，“姑娘受了伤，我带你去趟医馆。”
　　“我家有药，不必如此麻烦。”谢家姑娘额上因疼痛流下几滴汗水，到底没有拒绝于晋的善意，“我家人在前面的酒楼，麻烦公公送我去那里就好。”
　　酒楼不远，一刻钟便到了，于晋只送她到门口便要告辞，那姑娘请他留步，在酒楼掌柜处要了笔墨写了一张纸递给他，再次道谢：“公公，我方才触到您的脉像，您的身体有些暗疾，这张方子便赠与公公，谢您送我回来。”
　　若谢瑾与他的是金银珠玉他并不会收，但一张药方还是可以收下的。尤其是这张药方被他拿与太医过目后方知是一张绝佳的补方，正对应他的体质。
　　于晋照那张方子吃了一段时间，果然身体好了许多，为此，他还让下人寻机在谢瑾独自出门时送了份女儿家用的胭脂作为回礼。
　　而他们的再次相逢缘于一场疫症，当时京中许多人家都感染了那场时疫，虽然死去的人不多，但因病倒下的却不少，个个高热不退，呕吐不止，一时间，京中大夫紧缺。
　　于晋也感染了这波时疫，虽从太医院那里拿了药但作用不大，就在他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谢瑾送了药来。
　　她的药效果极好，两副药下去，当晚便退了热，第二天便恢复了清明。
　　于晋心中感激，让下人请了谢瑾进府道谢。
　　谢瑾却道她的几副药怎么能抵得上云烟阁的脂粉，是于晋太过客气了，于晋却说那些脂粉价格再高，也抵不过这救命之恩，日后谢瑾若有需要，尽可开口。
　　谢瑾当时便用了那份承诺，她说她的药方之前送到过几家大医馆，但那些大夫却因她的用药习惯而不信任她，说如今这药方只有一间医馆在使用。她想请于晋牵线，将此药方送交太医院，由太医院公示于民间。”
　　“姑娘既有此心，何不交与谢大人呈上。”于晋疑惑，此事若由谢家牵头，这一场功绩必能为谢大人添彩不少。
　　谢瑾却道：“父亲不喜我卖弄，此事还请公公不要提及我，我不想让父亲知晓。”
　　“济世救人，如何是卖弄？姑娘医术高明，又有一副慈悲心肠，这天下人不如您者众！”
　　于晋这般夸赞实让谢瑾脸红，她还是第一次被师父以外的人如此夸奖。
　　那方子被送过太医院，经过诸太医试用后禀于皇上，将之公布天下，那一场时疫很快便就此消弥。
　　但于晋和谢瑾却因此有了更多交集。
　　一场大疫，于晋身体虚弱不少，谢瑾又给他开了适用于他身体状况的新方，并且隔几日便会去给于晋诊脉以更换药剂，谢瑾一时成了于家的常客。
　　“你这般频烦出府，家中可有疑意？”谢瑾又一次到于家时，于晋询问。
　　“不会，我家中人多，但下人却少，我无事时便会帮着出门采买些东西，出府很方便，他们不知我来您这里。”谢瑾解释，谢府下人不够，便少不得主家也要做活。
　　“纵如此，姑娘还是小心些，你到我这儿来，若被人知道少不得会传些不像样的闲话，对你不好。”于晋好心的提点着，这些日子以来谢瑾对他很尽心，他领这个情。
　　谢瑾笑道：“您是病人，我是大夫，光明正大，有何可怕的。”
　　“您不怕，可谢大人呢？”
　　谢瑾沉默了下，说道：“我们君子之交，事无不可对人言，为何却非得让人藏着掖着才能好过？”
　　“这世道便是如此，谁让我是个阉人呢。”于晋自嘲。
　　“阉人也是人，您何必如此自轻。”谢瑾劝了句，“您就是您，同这天下人没什么不同。”
　　于晋当时看着谢瑾郑重的眼神，心下感动。他一阉人，哪怕是皇上的心腹，但在世人眼中也不过一个奴才罢了，那些人怕他厌他瞧不起他，但在眼前这人眼中，他却是个人，同这芸芸众生并无不同。
　　初夏的暖阳洒向人间，一缕清风拂过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