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之声》云拂衣

11、11

　　明日便是姑姑的婚期，暮色渐浓，祖父来见姑姑，他们俩人坐在凉亭中饮茶，却没有人说话。直到我掌了灯，祖父起身欲要离开，姑姑才开口：
　　“父亲，这一生虽略有遗憾，但我并不后悔。”
　　“你才多大，你的一生还长着呢。”
　　祖父回头，姑姑只是浅浅的笑着，平淡至极。
　　“父亲是否一直疑惑我为何会对于晋情深不悔，为他宁可终身不嫁？”
　　“无论为何，你与他之间都已是过去，往昔不可追，瑾儿，你就忘了吧！”祖父并不想了解姑姑的心事。
　　“可我想要告诉您。”姑姑把心声娓娓道来：“父亲，我不愿嫁人并非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自己。我自幼丧母，于外祖家中寄人篱下，说话做事总要事事小心，后来您虽接了我回来，可我同家中却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亦要处处留意，就怕行差踏错惹人不快。
　　那些年，我是王家的外孙女，是谢家的女儿，也想着日后可能会做哪家媳妇，哪个人的妻子，或是谁家儿女的母亲，可我唯独没有想过也没有做过我自己。
　　是他告诉我我可以做自己，我也从他那里学会做自己，所以我才非他不可！我欣喜于那个因他而变得更好的自己，我不能放下的也是那个每天睁开眼睛便觉得人生璀璨、会认真过好每一天的自己。”
　　祖父听着姑姑的话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姑姑并不需要他懂，她只是想把一些话说给他听。
　　“父亲，夜深了，您回吧，路上小心。”
　　祖父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欲言又止，没有开囗。

　　夜深了，我陪姑姑回到她的房间，进门的桌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她的嫁衣头面。姑姑目不斜视的略过，眼神停在床上放着的那套绣着紫藤花的衣服和鞋子上，遗憾的轻喃:
　　“真想穿着它们看一看明年的紫藤花开，我亲手种的紫藤，十年了，我还未见它开花时的样子呢！”
　　姑姑小心的将之收好放到衣柜中，转过身来取下腕上的素金镯子给了我。
　　“我的母亲留给了我两样东西，一只平安扣给了我的心上人，这一支镯子，明儿，姑姑把它给你，日后你莫要忘了我。”
　　我当时不懂她的意思，点头道：“我不会忘了姑姑的，我每天都去看你，好不好？”
　　姑姑只是抚着我的头发笑道：“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我陪姑姑一起睡。”
　　“好。”
　　第二天，来为姑姑梳妆的人到的很早，姑姑唤醒我起床后才让那些人进门。
　　姑姑当时已经穿好了喜服，只是尚未妆扮，来人为姑姑描画过眉眼，点了胭脂，长发挽髻，又戴上了凤冠。
　　晨光透过窗洒在她身上，光彩夺目。
　　最后，姑姑从妆盒里捡起她的那支多宝钗，珍重的簪在了发髻之上。

　　接亲的队伍在锣鼓声中到来，姑姑辞别高堂离家出嫁，我们一路送她至外门，二叔背着她上了花轿，接着，我的姑姑在锣鼓声渐行渐远……
　　之后，再回来的，便是二叔怀中那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