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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肆拾 秋鸿来有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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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玖时带着法衣向朱红萸赔罪,法衣已经知道周风从前内向怕生,装模作样他是会的,怯生生地道了歉,就躲在周玖时背后。周玖时也说了他不少责备的话,朱红萸自然不会责怪他,反而狠狠责骂了百结。百结气不过又不敢还口,默默地在她身后抽泣。法衣趁机为她向朱红萸求情,朱红萸责令四个侍女不准再随便在斡旋山庄中走动。法衣这便跑掉了,剩下周玖时一个人向飞雪宫解释周风为何还活着的来龙去脉。
这两日,飞雪宫三年前派出助斡旋山庄的人员此时也陆续到了斡旋山庄,被派往屏阳的寒日凌和寒日非是第一批回来的人马。他们两人当年走后不久就收到了周风被暗害的消息,无奈屏阳诸多事务缠身,脱手不得,时隔三年方能回来履行诺言。
周玖时在书房忙着查证已撤离几处的人力财物分调,他自己在原先那几处的人,没有用处的要遣散,有用的调回来听候调遣。飞雪宫需要到斡旋山庄向朱红萸回报的人员不多,周玖时要一一给他们安排。
“属下参见九公子。”凌和非直接在书房门口跪见周玖时,行李也未来得及卸下。
周玖时抬头,立刻放下纸笔起身相迎道:“两位寒公子快请起。请进来吧。这几年辛苦二位了。”
凌进了书房,神色凝重,解下背包,从内取出一锦盒道:“属下有重要信件呈上。”言罢双手奉上。
“重要信件?”周玖时接过锦盒打开,里边只有一枚白色信封,贴着厚厚的蜂蜡,蜂蜡上印出几个阳刻字。周玖时取出来看,字是反的,竟似是周风玉佩背面所刻的“代代相随”。翻到正面,上书“父亲启”三字,正是周风的字迹。“这是……”
“这是小公子命我们转交九公子的亲笔信。”非答道。
“是风儿?什么时候……”
“三年之前,我二人还在庄内之时,小公子用飞雪六出交换的条件。命我们,在他身故之后将信转交九公子。但我二人身处屏阳无法脱身前来,又不放心将信交手他人,故今日才能完成所托。忘九公子恕罪。”凌躬身解释道。
“两位不必如此。”周玖时一手虚托,示意他们起来。“有劳两位千里迢迢赶来送信,其实风儿他……”周玖时未言完,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信中也是周风字迹。
只有三行字,周玖时仔仔细细看完,心中竟激动无法自抑,对门外杜蘅喊道;“去把法衣找来。”
杜蘅道是。
周玖时又将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才冷静下来向非和凌解释道:“其实风儿未死,他现在人就在庄中。”
凌和非还来不及惊讶,门外一人大刺刺地走进来,无视凌和非直接走到周玖时面前,不满道:“真是稀奇了,你叫我到书房来想同我商量正事还是怎么样?“
“小公子?!”两人齐声惊道。
最近人人见了他都是这个反应,真是没有创意。法衣瞟了非和凌两眼,问周玖时道;“这是谁啊,大呼小叫的?”
“这是两位寒公子,以前同你的交情也甚好。”周玖时答道。
“又是飞雪宫的人啊?”法衣觉得甚是无趣,“你叫我来就是想让我见他们?先说好,我可不认识他们。”
“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凌走进他一步,看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寒公子请不要介意,风儿他失忆了。”周玖时代法衣答道。
失你个头,都说了我没有失忆。法衣在腹诽着,早猜到你要这样说,也是个没有创意的人。
“我叫你来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周玖时转而对法衣道,“你过来。”
法衣跟着他走到书桌前,周玖时让他坐好,将信铺在他面前道;“你好好看看这封信。”
法衣看着信读起来:“父亲膝下,诲谕勤勤,感且不尽。心血抚养,无以为报。自知薄命,不能侍奉左右,然思慕心起,已明背德,情难自绝,何有穷已。仅存私心,愿莫相忘。希为自珍……风儿绝笔……这……这是什么?”法衣几乎想要暴跳。这真的是周风写的么?什么“思慕心起,已明背德”?他这不分明是在说爱上周玖时了么?
“是风儿的绝笔信,你不是都看到了?”周玖时淡淡道。
“我是看到了,难道你没有看到写的是什么?”法衣吼道。
非和凌之前并没有看过信中内容,听法衣一念,两人呆立当场,听得周玖时对他们说道“两位请行个方便”方才反应过来。杜蘅向他们点头示意,带着他们出了书房,并带上门。
“我正是看了内容,才叫你来读的。”周玖时道。
你是在耍我么?法衣心想,若是周玖时真当他是周风,那这封信不就被当成是他写的了?这对父子都不正常,当初见到周玖时让周风佩带成对的玉佩就怀疑他有问题,今日又见到周风写这样露骨信,也不知道周玖时是怎么教育的。他倒是丝毫没有想到,他默认了和周玖时的关系,他自己也不是个很正常的人。
“你对这封信,也没有一点印象么?”周玖时问道。
“我不是周风。”一说起来法衣就烦,现在承认问题更严重了。
“你是。”周玖时不容他人置疑地肯定。
是个屁!法衣真想把信揉成一团丢过去,砸醒他发昏的脑袋。
这封信是周风在病中所写,虚弱的身体和难以平静的心情令周风握笔不稳,短短几行字像是写尽了他的全部生命般艰难,字迹中却仍能微微看出他难以平复的颤动。
周玖时把书桌上的东西理到一边,铺了张干净的白纸上去,对法衣说道:“这封信,你再写给我看好么?它对你我来说都很重要,好好想想,边想边写。”
“不好。”法衣一口回绝掉,想得起什么来才有鬼。周玖时却把毛笔放到他手中,握着他的手蘸取墨汁。“我不喜欢写字。”法衣不肯下笔,他说的也是实话,他的确不喜欢写字,所以一年也难得写几次。
“就写一遍,好不好?嗯?这当初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写下的信,不可能完全忘掉。”周玖时语气像哄小孩,态度却很强硬,法衣若是不写,他就不肯放开。
“好吧好吧,我写。你不要再抓着我了。”法衣推开他。写一遍也死不了,反正也没有三行字,真是不明白周玖时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好。”周玖时放开他站到一边。
法衣照着信上内容开始抄。“父……亲……膝……下……诲……谕……勤……勤……感……且……不……尽……”只写了一句话,转头再去看时,笔停在半空中不动,再也写不下去。“这……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即使你的心会忘掉,你的身体却会一直记得。”周玖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一切了如指掌。
笔迹……周风这封信的笔迹和他所写的字明显可以看出出自同个人之手,他许久不练的生疏,竟也和周风病弱的微颤一样令字体不整。
“你还没有写完,继续吧。”周玖时道。
“不用了。”法衣扔下笔,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封信……是哪来的。”他记得来了斡旋山庄之后就没有写过字,周玖时应该无法仿造出他的笔迹。
“是你三年前交给两位寒公子,托他们转交给我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写了这封信。”
“这怎么可能呢?”他和周风的相貌神似他不奇怪,但两个人的笔迹即使是孪生兄弟也不尽相同,何况他和周风又不同岁。
“你还是不肯承认的话……风儿写的东西虽少,我还是能找几样出来的,而且……”周玖时在法衣耳边轻声说道,“他也不喜欢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