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爱琴海]似是而非》小塔那

14、第十三章

　　睡醒的时候大脑还有些混沌，两手被压太久的酸痛先于神智冲击大脑神经。笛捷尔撑起头按揉着太阳穴，身体一动有什么从身上滑落，愣了愣发现那是件黑色的风衣外套。视线移动，难得睡着的学究这才发现天色不早，距离自己睡下至少过了四个小时，而室内已经不见了宝蓝发青年的踪影，只有一个模糊的红棕发身影坐在窗边似是在阅读书籍，翻页的动作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阿离？”
　　“嗯？”
　　架着眼镜的少女应声抬头，像是看见什么迅速合上书籍，起身向他走来，“醒了吗笛捷尔？”
　　“呃，嗯。”
　　冰蓝眸闪过几不可见的尴尬，笛捷尔将手里的风衣递过去：“你的衣服？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三点左右？”
　　少女接过自己的衣服，微微歪头，然后表情又变成了无奈，“希绪弗斯把我叫来的。”
　　“……希绪弗斯？”
　　与预想之中是蝎子多事的答案不同，笛捷尔着实有些发愣，“他怎么会叫你来？”
　　“……说是你太用功了，叫我来让你休息。”
　　“……又是卡路狄亚出的主意吧。”
　　一听就知源头的说辞让笛捷尔瞬间无语，轻轻叹口气，架好眼镜，“你还有工作吧，希绪弗斯竟然会答应这种事。”
　　“希绪弗斯说这件事很重要……啊哈哈。”
　　少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笑的有些勉强，“还叫了史昂顶替我的工作叫我不要担心……”
　　“……”笛捷尔沉默半晌，摇头拿过一旁的纸张和笔，“阿离，帮我开个灯吧。”

　　不是不明白同僚如此做的意义，也不是故意不想领情，只是他怕时间来不及。
　　那个十万鲜血献祭的未来……是他的责任。
　　所以，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必须修改掉，这个未来。

　　******

　　米夏不是第一次见笛捷尔做实验，但还是第一次看到笛捷尔认真到这个程度，报告记录和药剂测试基本就没有停过，眉宇间虽有些疲色，却依然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少女手中的书页很久都已经没有再翻过一页，视线一直在关注认真实验的青年身上，腕上的表自顾自的转动着指向十二的位置。
　　已经零点了，以她的了解，若是实验未完成，笛捷尔定会在天亮的那一瞬清醒。现在是入冬的时间，天亮的时间却也不会超过六点三十。而且就这状况，笛捷尔睡着的时间也绝对不会早于两点……
　　“笛捷尔。”米夏忍不住出声，但是对方完全没有反应。
　　“笛捷尔，休息一下吧。”
　　回应米夏的仍然是试管拿取摆放的声响。
　　或许是天太晚让人的控制力下降，有些困意的米夏此刻竟是放下了书本，走到笛捷尔身边，打定主意不让他继续：“笛捷尔，已经很晚了，你必须要休息了。”
　　“还不行。”
　　近在咫尺的声音似乎没法不注意，对方回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不对……这个方案行不通，必须换一种。”
　　“……你现在必须要休息！”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执拗劲，米夏头一次在笛捷尔面前强硬起来，“你才刚出院半个月，身体还没调养好！”

　　下午睡的那几个小时对于长期失眠的笛捷尔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到了半夜各种负面的影响又开始涌现，笛捷尔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但他一门心思都在实验上，努力将这些忽视过去——但忽视不了耳边态度强硬的话。
　　休息……休息……休息……
　　他要是休息了，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他要是休息了，真的走向了那个未来怎么办。
　　他要是休息了，谁来挽救那十万人的未来。

　　“笛捷尔！”

　　这是他的责任，唯有早点将这个解决，他才能安心下来。
　　但是……

　　“够了，阿离。”
　　笛捷尔将手中试管往架子上一搁，起身看着不断催促自己的少女，一改先前淡然无表情的模样，提高的声音尽是急切与不耐烦：“我跟十万人比起来，谁更重要！”
　　“……”
　　“……！”
　　少女有些怔愣的表情让笛捷尔迅速回神，转身闭上了眼，平复着不稳的气息，尽量使得语气平静：“对不起，我失态了。”

　　“……不，是我的错。”
　　米夏低头将苦涩的表情尽数藏于阴影之下，“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的，我这就出去。”
　　说罢，米夏回身拿了自己的书，快步的走出了实验室。

　　“……”笛捷尔没有看米夏的背影，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便又坐了下来，继续着先前中断的实验。

　　*****

　　实验室的外面并没有挡风的窗户，入冬夜里的寒风已然有了些许凛冽的气息，米夏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蹲在实验室的窗户下，借着那透出来的光想要阅读书籍，却和适才一样，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果然……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对着笛捷尔强硬起来。
　　米夏没有忘记希绪弗斯和卡路狄亚把她叫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平时，在她再三的催促下笛捷尔必然会因此迁就她，放下没做完的事好好休息。
　　可若是执行任务，便完全不同了。他们的世界她并不了解，她也知道他们并不想让她卷入他们的世界。她从不想让他们为难，因此她选择保持沉默，不闻不问。卡路狄亚他们固然可以采用强制手段，可她没有那个立场。
　　她和任务的重要性，哪个更重要不是很清楚吗？这个早就说给自己听无数次了，何必自讨没趣的去多想呢？
　　有时，她也会想，她是否只是笛捷尔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这样的事……大概过完一辈子以后会知道答案吧。

　　米夏有些消极的这样想着，困意渐渐上涌。

　　*****

　　迷迷糊糊的过了不知多久后，有些亮光的天色和依然努力吹刮的寒风让她一阵哆嗦后醒来，慢吞吞的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起身向着室内看。
　　笛捷尔趴在桌上，就如同她下午来时一样。

　　米夏轻轻的开门走到熟睡的人边上，将自己黑色的外衣为其披上，伸手似乎想要帮着拨开调皮垂挂在颊边的发丝，却终是停下没有动作。
　　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自眼角滑落，滴落在地，荡出几不可闻的脆响。

　　——我当然知道那十万人有多重要。
　　——可是……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你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爱上你……
　　——为什么……我总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