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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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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从滚下山磕了头,我便怀着悲愤的心情苦修钻研蜀桑伽萝阵,终于找出了阵法的一处薄弱之处。此处的金色光芒莹莹泛绿,似是被人强行撕裂了之后,掩人耳目的进行了修补。
师父乃是远古上神,自混沌而化,司掌命理,法术纯阳,蜀桑伽萝阵是师父心血的凝结,想来入侵者的法力与师父旗鼓相当。我曾犹疑的伸手触碰,那婉转的绿色流光欢快的萦绕于我指尖,态度亲昵。
我实地考量了一下,发现这正是那条被我额头“亲密接触”的山路的尽头。
我暗自准备了数日,趁师父闭关之际,来到此处。敛去自身的仙气,我试探性的伸出手,手指一点一点没入金绿相交的光芒,在深入,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凉风。
等我缓慢将右手完全伸出去的时候,阵外,有人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那陌生人用力一扯,我只感觉眼前一片灿烂,随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男人紧紧拥住我,动情地唤:“我的阿燃……”
“喂!”我挣扎着跳出男人的怀抱,跑到一边,一脸警惕:“你是何人!休得放肆!”
“阿燃,”那男人衣衫泼洒水墨绿,缎带束起长发,俊秀洒脱的模样,却目光染忧,“你的伤可是好了?”
“你……你别过来!”见我又后退了两步,那人才后知后觉地顿住步子。我咬牙:“你是谁?”
他沉默片刻,低哑道:“吾名祈衡。”
“祈衡……噢,魔界大魔头——魔君祈衡为人狡诈阴险品行败劣……”等我回神,我已叨叨了一长串。
闻言,他的面色终于褪去血色,苦笑数声,哑声道:“阿燃,我……”他神情波动,而后剧烈干咳,不得已弯下了身子。
我瞧着他周身泛起的明灭的墨绿色暗芒,犹疑再三,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破解蜀桑伽萝阵的人,想必便是他了。看情形,他似是受了重伤。我将他扶到不远的岩阴树下,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可是认识我?”
“认识的。”他低应一声。
“那日是你救了我?”
“我……我偶经此地。”
我觉得他骗人的伎俩还是很稚嫩的,我说谎时就不吞吞吐吐,想了想我又问:“你这伤可是蜀桑伽萝阵伤得?”
他垂眸:“不过是几百年前的旧伤未愈。”
“……”什么伤?伤的如此之重可有药医?我思绪纷杂,只想着从何问起,却未曾想我二人不过初见于理本不该开口。
调息半刻,他神情轻松了许多,主动道:“那山水小册子可还和你心意?”
“诶,你知道?”
“那是我誊写的。”他冲我眨眨眼。
我瞧他的笑颜,才发觉他有一双异色眼眸,乌金色和松茶色的瞳眸盈盈浸染笑意,简直动人心魄。“风景都很漂亮。尤其是那片应着凉雾的荷塘,真想去亲眼看看。”
“会有机会的。”他摸摸我的头,我不由自主蹭了蹭他的掌心:“总觉得我们相识很久了。”
“嗯。”他放柔了声音,似风抚杨柳,“早在你生灵之前。”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生灵的那一刻。”
“那当时的你是什么模样?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刚化形,孩童模样。你生在妖魔界边缘,周围灵气稀薄,我便将你移栽在了自家的后花园。”
“我一定很喜欢那个花园。”
“嗯。”他摸摸我的头。
“还没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是我应该感谢你,”他轻声道:“你救我在先。”
我晃晃脑袋,莫名的困乏感萦绕身体。下意识地,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虽然师父多次告诫我远离魔君祈衡,可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感到真正放松下来。
“累了?”他问。
“没……”我应一声,却无心说更多。
他站起身子,又扶起了我,神色不舍却还是催促:“风凉,回辉华宫休息好不好?”
我揉揉眼,有些不情愿:“总觉得有好些话想跟你说。”
他弯起唇角,眸子里盈满柔惜:“等你好些了,再过来。”他摸摸我的脸颊,许诺道:“我在这里等你。”
“嗯。”我应下了,迷迷糊糊的往回走。穿过流光婉转的阵界,一步三回头,纵然他的身影未动,却还是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抬头仰望辉华宫门前那气势宏伟的题字,只是一眨眼,师父便凭空出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师父揪着我的衣领,从前山的正门一路拎到了落楹后山的石洞深处。他把我丢在地上,甩袖便消失了。
我愣愣地坐在地上,看向自己的双手,已经从半透明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时间流水,洞穴内逐渐昏暗,洞口前响起容慕的声音。我并不想起身,便大声道:“有什么事?”
“晚饭!”容慕亦回答地简洁。
我并不觉得肚子饿,事实上,我心下茫然,无暇思虑问题。
片刻,又听容慕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磨磨蹭蹭来到洞穴口,在和容慕有几步远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容慕将盛饭的竹篮放在我身旁,后退到原地,也盘膝而坐。
我眼看着他身后的落日,燃起云朵,灼烧着天空。我又看了一眼容慕,他眸子里的我,也是身披红色光芒。
“蜀桑伽萝阵有凝神定魄的功效,你重伤初愈,还是少离开为妙。”
“我意图化妖,师父为何救我?”
“……水炎千燃三界一株,仙根无人出其右,”他沉默了片刻,“……或许有朝一日,需你继承他的衣钵。”
“师父呢?”
他抬起头,盯着我,一字一顿:“应劫。”
“……为何应劫?”
“为苍生。”
两年后,我从洞穴里走出来,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阵法的边缘。透过金色光华的阵界,我看着那岩阴树下,睛净花开了一地,望风旖旎。
我突然明白了祈衡的那句“偶然路过。”重祺上神自减修为救下我,我不止应该叫他一声师父,也得行我身为徒弟的职责。师父心怀天下,我自是为他分忧。自古仙妖不两立,我应听从师父的话,远离魔君。祈衡想必亦是如此想的,他来看我,已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