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深渊》縼之未懸

6、番外篇

　　劫 束

　　1、

　　歐陽硯坐在床前，憂心的看著榻上蒼白瘦弱的人。眉頭緊皺，如化不開的千千結。
　　“齊兒……”輕聲低語：“撐住啊，小塵就快來了，你一定要撐住……”
　　雖是早知齊兒有場□□劫，可卻沒想到這劫難來的如此兇猛。自那日不慎掉入西子湖后，便昏厥不醒。起初，只是以為受了驚嚇嗆了水。誰知，卻近十日不見齊兒蘇醒。
　　這病劫，竟來的如此突兀……

　　“硯，齊兒情況如何？”洛望辰一進室內便問。
　　“小塵，你來了。齊兒……已昏睡十日，粒米未進，水也極少咽下。”歐陽硯那長掛臉上的可親笑容，早已不復存在，愁緒滿容。
　　洛望辰聞言眉頭輕皺，幾步走至榻前。撩起帷帳為齊兒把脈。“……體虛脈弱，外寒內感，肝火躁動，這分明事風寒重癥。可為何心脈中卻一股寒氣……”
　　斂眸深思齊兒那奇異的脈相。
　　歐陽硯站在一旁，滿臉焦慮，卻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擾望辰。只好負手于背，踱步不止。
　　感到友人的焦躁不安，望辰起身安撫道：“莫要急躁，我先開個方子，去去他的肝火燥熱。至于心脈之中的寒氣，卻要從長計議。”
　　倉促點過頭，便吩咐下人去了藥房。這時才猛然想起望辰是急急趕至。
　　“小塵，對不住。讓你匆忙來此，卻未曾讓你喝茶潤喉，真是……”洛望辰那一身月色長衫，失了原有的麗色，土氣上染。平日高高綰起的烏亮發絲，也已有些散亂。
　　洛望辰一擺手：“不礙的。齊兒從小侍候我，他于我，不是一般的主仆。齊兒……我早已視他為弟弟。”——那一世的血親。
　　“倒是你，已經許久不曾安穩休憩了吧。這里我先看著，你回房梳洗休息一番，再來換我罷。”只見歐陽硯眼中血絲滿布，眼眶烏黑，顯然是疲累已久。
　　“……也好，你在我也放心些。”說完走至床前，細細提齊兒掖好背角，才轉身離開。

　　2、

　　虛寒內感、干活燥熱之癥將要痊愈，為何齊兒心中的寒氣卻依然盈盈不去？望辰對齊兒心脈中的寒氣深感不解。那股寒氣究竟是從何而來？望辰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起身去找友人，將齊兒發生病劫的始末問個詳盡。
　　歐陽硯手拿布巾坐于榻上，輕柔的擦拭著齊兒日益清減的身體。“大約半月前，我和齊兒去斷橋游玩…………自那變昏睡至此，不省人事。”
　　……斷橋……西子湖……
　　莫非……洛望辰猛然抬頭：“歐陽，你好生看著齊兒，我這就去趟西子湖。”
　　幫齊兒換上干爽的里衣：“西子湖……你去那里作甚？”
　　“那湖中似有蹊蹺，我去看個明白。齊兒你好好守著，我去去就回。”足下輕點，話音未落人已飄然遠去。

　　華燈初上，將進晚飯之時，洛望辰回到了舞硯閣。換過衣衫，便向齊兒所在的齊軒走去。
　　歐陽硯見望辰臉上略有疲色，倒杯茶給他，讓他歇歇。待望辰將茶飲盡才道：“那西子湖底可些什么？竟讓你這般費事。”
　　輕輕放下茶杯，洛望辰淡淡開口：“傳言西子湖水夏日涼爽，是個消暑的好去處。我本以為是湖水本身沁涼，待我潛入湖中卻感到寒意更甚，于是向湖底游去。誰知那湖底竟有千年寒冰床。”
　　頓了一頓，接過友人遞來的茶水道：“許是那日齊兒落水時，跌的太狠，受了那冰床的寒氣。況且齊兒又不會武功，毫無內力，怕是寒氣反噬，才使他昏厥不醒。”
　　歐陽硯想了一想，說：“難怪西子湖冬季結冰最早，原來是這般原因。那……如何化去齊兒體內的寒氣？”
　　“寒氣化解倒是不難，就怕齊兒身體虛弱受不住。”起身來到床邊，為齊兒切脈。“先讓他吃上兩天補血提氣的藥，再用我的內力幫他導出寒氣。當然，你可要為他護住心脈。”
　　略略一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小塵，真是多謝你了。”終于找到了解救齊兒的方法。歐陽硯微微安心。
　　唇角輕勾，清麗笑容越于臉上：“你我哪用得道謝。況且齊兒已被我視作弟弟，豈有不救的道理。”手負身后，離開齊軒。

　　3、

　　輕輕將齊兒瘦骨嶙峋的手，放進被子里，掖好后道：“已無大礙，只是體虛失了營養。開副方子養上一養，氣色便會慢慢回復。”對齊兒清柔一笑，便起身離去，將房間留給友人和齊兒。

　　手溫柔的撫上齊兒蒼白而消瘦的臉頰，眼里有著滿滿的心疼和安心。“你終于醒了。若你就這般長睡不醒下去，我該如何是好……”說完將齊兒緊緊抱在懷中，確定他是真的蘇醒了。
　　慢慢抬起無力的雙手，摟住歐陽的背，吐氣如蘭：“硯……我沒事了，別…別再擔心…我知道嚇著你…你了…你和望辰說的話，我…我都聽到了，卻…卻無法開口，也睜不開眼……我……我…………咳咳……咳咳咳……”
　　“莫急莫急。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們和你說話你都能聽到，只是無法回應。我們不怪你，畢竟你跌入湖中受了風寒，引起寒氣反噬。”輕拍齊兒背部，為他順了氣，又從桌邊端了杯清水來，為他潤喉。
　　“你才醒來，氣虛體弱要多多休息才是。”說完扶齊兒緩緩躺下。見他睡熟，歐陽硯輕輕起身，打算回房梳洗一番。誰知才剛剛抬腳，衣袖便被拉住了：“……硯，別走。陪著我……我……好久沒見你了…………”越說聲音越低，原來是真的睡著了。
　　歐陽硯一怔，無奈的搖搖頭，便和衣躺在齊兒身邊。掖好齊兒踢開的背角，伸出手臂將他攬進懷里，抱緊。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進入夢鄉。

　　三人站在舞硯閣外。齊兒依依不舍，想讓望辰再住幾日。望辰卻因西北戰事未定，要趕去協助祁淵，不得不走。
　　歐陽攬著齊兒依然瘦弱卻已見氣色的身體，安慰道：“乖齊兒，小塵已在江南留駐月余，他再不回去怕會有人等瘋了，丟下軍事跑來這里要人了。”邊說邊揉著他的頭。“就讓小塵走吧。這相思的滋味，你也是嘗過的。”
　　齊兒聽了最后一句，登時紅了臉，囁囁道：“好…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不過望辰，你定要來看我！！！”
　　伸出手，戳了戳齊兒消瘦的臉頰。“會的。”轉頭對友人說：“硯，帶齊兒進去吧。外面有風，他還禁不得吹。日后調養的方子我已經留下，再吃半月便可舍了不吃。”
　　想了一想又道：“記得一年內，莫再讓他受了寒。留下痼疾，即使我再妙手回春，也不好醫治。”見友人鄭重的點了頭，才轉身上路。邊走邊道：“硯，我將齊兒交給你，你便要好好待他。不然，我定不饒你！”——齊兒，那一世你不得善終，今生總算無憾了。
　　歐陽硯和齊兒看著洛望辰遠去的背影，不禁想到：他和祁淵，日后究竟會如何……？
　　齊兒覺得腰上一緊，抬頭看向硯。“回去吧，別在這里吹風了。你受不得的。”將齊兒裹進風衣里，攬緊。
　　任硯裹緊自己，齊兒緩緩露出滿足幸福的小臉。
　　……此生有硯，不論遇到多少劫難他都不怕……因為硯會永遠守在他的身旁……
　　望辰，你放心吧。齊兒是他永不改變的守候。對齊兒，他將——
　　不離不棄，永世不渝。

　　（劫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