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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冰川暗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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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眼睛,或许说说话可以不那么快就困倦,蹲身下去用手抓了一捧雪拍在脸颊上,冰冰凉凉的,睡意去了一点儿,上下眼皮打架的状况终于好转,终黎将脖颈处的襟扣扣上,缩着脖子慢慢走着,慢悠悠的,朝着墨夷没话找话道:“我直接叫你名字了,墨夷,你呢,叫我阿黎就好。”墨夷“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终黎眉毛纠成了一团,真是的,多说两句会死么?我一介柔弱女流都腆着脸主动求开口了,你还装什么矜持?挑挑眉毛继续道,“快点找点话题和我聊聊天,不然一会儿你会更辛苦,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噢,对了,你到蒲犁干嘛?不会真相信那些什么三域五界天机大变,天下重分风云变幻的传言吧。”
墨夷似乎在这样的环境并无丝毫不适应,高底皮质靴子上半点雪沫都不沾,一身墨黑身姿挺拔,微微萧索却又是清越的疏然,在这茫茫白雪里反倒有种异样的妥帖,毫不突兀,男子看见缩成一团就快要瑟瑟发抖的终某人,再一次联想到这是一个琥四灵阶森者的事实,然后静然反问道:“为什么不相信?东晋大陆几番周折演变至今,朱尔、青丘、司幽、苍梧、夏州五国之间早已暗潮汹涌金戈隐匿,当下五国气数恐怕将尽,朝堂翻覆改朝换代不稀奇,传言不尽可信,却也非空穴来风。”终黎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小碎步移到墨夷身边,手臂紧紧的挨着墨夷,人家走一步她紧跟着再走一步,恨不得将自己变成招财挂在墨夷身上,嘴里还喃喃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你家,说到头不还是那么个样子,就算改朝换代又有什么区别。”这种不论是在哪国的街头巷尾都会被逮起来游街示众咔嚓砍头的玩笑话墨夷毫不介意,他只是平淡地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挨着我这么近作甚?”
终某人是谁?终氏语录第一条:即使做了不被认可的事情被戳穿了以后也绝对不能露出半点怯意,然后再死缠烂打恬不知耻投机取巧顺杆往上爬。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贴的更近了一点,干脆将手臂挨着墨夷的腰线穿过去然后挽住墨夷的手臂,微笑微笑再微笑,“自然是取暖,瞧你冷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印堂泛黑,可怜兮兮的,不用太感谢我。”
墨夷眸色淡淡的看着她,语气里别有一番意味,“是吗?我很冷。”终黎顿时气馁,终氏语录第一条被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主动认错坦诚交代,“好吧我真的不想承认,其实是我很冷,冷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印堂泛黑,浑身僵硬双腿打颤,我想你一定不会忍心拒绝一个看起来如此可怜柔弱的未成年人这般卑微又期盼的要求对吗?”说着又伸手摇了摇,拉盟友,招财蹦跶着爪子跑过来,三两步跳上终黎的肩膀,智商爆棚的招财眼神电光火石交流间明白了饲主的意思,傲气的一昂头便要跳下去,要用到小爷的时候就来巴结了,那小爷才没脾气,终黎迅速一记九阴白骨抓掐住招财的脖子,招财立刻眨巴着绿豆豆眼睛,双手合十的做着向上天祈祷的姿势,甩着蓬松的大尾巴,一人一狐俱都两眼泪光闪闪可怜巴巴地望着墨夷。
胡氏语录第二条,大爷,请问萌多少钱一斤?大爷曰,适当的时候自然千金不换,不适当的时候你就把它当成个屁就好。
果然,在这里萌就是个屁么?好伤感,伤感的终黎一把抓住那团大尾巴揉成一个球状物体唰的丢出去好远,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初她混迹三域五国有一次最惨的时候流落街头没饭吃,还拉着自己爱宠招财亮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厚面皮,屹立街头,赶跑了几个讨饭吃的叫花子,恐吓走了抢他们饭碗装可怜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地盘,让招财同学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大力卖萌换铜板来着,一个旋腿后空翻请给四个铜板,握爪签名盖章请给五个铜板,和耗子装一个笼子里面进行决斗请给十个铜板,远目,记得那一次,最后买了二两梅子酒和一叠酱爆牛肉干。
墨夷无视这一人一宠,耐心地给终某人科普,“三域五国女子及弈年龄俱都为十五。”
终黎一脸“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胸膛,试图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散发出一种雄性的气息,神情镇定地挺了挺,“没关系,那我就是男人。”然后也表情十分耐心地给墨夷反科普,“三域五国男子行冠礼是十九岁,我今年才十五岁零不多几天,所以我还在未成年人的范围对不对。”说完顿了两秒一边等着墨夷的回答,一边有点囧的忧虑思考着,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面换了灵魂的原因发育的有点迟缓,刚刚还那么大力的拍了几下,胸不会更小了吧,平地变凹谷?唉。
不过有民间秘方说,听说米酒加鸡蛋可以丰胸,嘘,不要告诉别人。
墨夷扭过头继续走:“......”
终黎亦步亦趋的挽着他心满意足地也往前走,不论是行事还是给人的感觉,墨夷总是随意清淡到冷漠的,让你觉得似乎接近了,实际却又还很远。幽都事后,便有人道出青山派五师七徒在幽都夜宿被全数刀弊的消息,她留意到时间,于是刻意去打听,毕竟,幽都这种事非地自然是少不了百事通,只要你肯出钱,那么他自然肯给你值这个价钱的消息,青山派几人住宿房间标记号是水字楼一至三号,那夜她嗅到的血腥味道,暗卫们浑身还未敛起的灵力戾气,地板上上氤氲的血迹,墨夷掉落的四号标记牌......即使现在看着这个人再怎么闲淡无害,她也毫不怀疑这个被自己挽着手臂的男子倘若狠厉起来会是何种修罗场景,她也不想有与其争锋相对成为敌人的一天,那样会很麻烦,况且,墨夷身上瞬间暴戾的那种血腥味道却让终黎觉得莫名地安全,没有原因,毕竟,现在这样的距离很合适,她不想打破,也不想躲避。
她向来懒散,最好的选择,一切顺其自然,何必自寻烦恼。
有好处,没有危险,那么为什么不占?
不甘寂寞的终某人走了一会儿,又闲不住地开始唠嗑,“不过话说这一次来蒲犁的人还挺多的,啧啧啧,万一到了蒲犁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发现传言不过假局,空手而归岂不遗憾。”墨夷脚下不停,看着前面漠漠白茫里右侧轻微显现出的一方崖壁,这样老远看过去,细细窄窄的如一条飘飞的绸带,长长直直的蔓延到远方,就如围墙一般,那是由铁褐色的块状一小块一小块堆砌而成,裸露在外,竟然没有被冰雪覆盖,雪花飘落在上面随即融化,也不知道是什么质料,很是黯淡的颜色,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原里面却是显得突兀又鲜艳。这是不打算回答了?终黎仰头看他,她的身高还未及墨夷的肩膀,墨夷忽然停下脚步,略微倾身低头看着她,右眼细长眼睫上沾着几片刚飘落的雪花,正在一点一点消融,衬着向来冰冷淡漠的男子此刻神情柔软又温柔,他声音清和又寥落,却透着一种了然掌控的自在,“空手而归?怎么会。”似乎一切都全在他预料规划之中。
终黎不同于常人的思想,没有过多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想到的第一点:我有这么矮吗?我真的有这么矮吗?已经矮到了你需要弯腰低头跟我说话的地步了吗?丫丫的,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每天一定要吃的饱饱的,要不要再每天一杯羊奶豆浆蛋白粉。因此,十分低气压的并且深切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终黎同学很生气,阴沉着脸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道:“叔叔,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在发育,所以还能再长一截好么。”
墨夷思考两秒,知道自己的意思被歪曲却不解释,目光从自己的肩膀在肩膀之下终黎的脑袋上游移了一圈,移开目光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恩,没关系,我等你。”终黎的眼睛里脑袋上立刻燃起了熊熊怒火,将头顶半尺以内的雪花都融化,背景一片燎原,这种赤裸裸轻视蔑然敷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正要发飙,再次被墨夷打断。
“所以,或许正在进行发育的小孩,需要睡午觉休养生息?”墨夷用就如她最先前一般的语气说道,唇角甚至还微微的翘了翘,整张脸的线条顿时就如融了冰的水,柔滑又自然,晕开兽雕面具的阴冷狰狞,“正好,或许我不介意麻烦。”
终黎心里有点儿诧异,却是面色不变地看着他,她故意一路不停的说话好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但是身体却处在困倦的状态,难道墨夷看出来了?是试探吗?不过想必现在身处冰川暗渊,墨夷就算有别的目的也是做不了什么的,更何况,这一路相处,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尽管也可能是暂时没有恶意,但是至少现下可以相信,沉默两秒,于是笑着道:“墨夷,你不觉得说自己一定不介意麻烦这样会更好吗?”
墨夷看着面前镇定自若,但眼神初始却有一瞬间闪烁的少女,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不介意麻烦。”说着在厚度几乎可以埋没到小腿的雪地里,倾身,稳稳地蹲下去,质料看似平常却又丝光流转的衣摆摊开浸在雪地里,墨黑色泽颜色瞬时便深了一层,让人觉得沉重,终黎走过去的脚步悄无声息,带起一喷一喷的雪沫,然后慢慢趴伏在墨夷背上,双手轻轻环住墨夷的脖颈,触到一点儿细滑肌肤,偏低的温度恰与终黎热烫掌心相交融,很适宜,终黎慢慢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想着,他们自从掉入这里到现在大抵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还能再睡一个半时辰,不过这倒也是很不错的,因为本来是打算一直撑着的,这不是捡了个便宜么?墨夷扶着她的腿弯,稳稳站起身来,感觉着背上少女的微热体温,鼻息轻轻的喷洒着,流转在他耳廓,就如一壶冬日里饮下的烈酒,一点一点透过衣衫渗透进他每一寸肌肤里,淡淡的有点痒,在血液神经里流转着,四肢百骸都暖暖的延伸开去,步伐轻巧似乎毫不费力,墨色衣袍在冷冽的寒风中翩然划开,像是舞动着的蝶翼,乌黑的发丝在寒意凛冽的空气中划出几抹冷淡的弧度,半截乌木面具铮铮的映照着薄而亮的雪光,朝着前方突显的石壁走去。
终黎把脑袋贴在墨夷的右肩膀上,有些晕晕沉沉的,不知不觉脸颊开始发烫,就像是把身体整个浸泡在温热的浴池里,甚至能够感觉到蒸腾缭绕的白色雾气在皮肤在慢慢凝结成细润的水珠,再沿着丝滑的发丝一点点沁下,最后“滴答”一声滴落在浴池里面,清脆而空灵,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划开一圈又一圈的碧色涟漪,然后,便是猛然的下坠,耳边呼呼的风声,终黎略微挣扎了一下,浑身冷汗,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坠入到什么不好的梦境中去了,却又走不出去,眼睛坠了铁一般重的睁不开,紧抿着的唇角并不像是平时那般总是微微的翘着,平平直直的,甚至显现出一抹残酷的凛冽,原本放松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僵硬着。
是谁在说话?
略显稚嫩的童声响起,就连声音似乎都蒙上一层热热的水汽,湿润的厉害,“咳咳咳,那个小屁孩,快点拉我起来,姐姐快不行了,天杀的。”
快点醒来,醒过来。
“天堂地狱不过一线之间,何必执着。”又是谁,垂老的,嘶哑的。
“你且等我。”
“等我。”
要等谁?她谁也等不了,快死了吗?那种溺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黎几乎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水流一点一点灌进了鼻子,喉管,耳朵,呼吸窒闷挤压着,咳嗽不断,胸腔间的水流不断激荡着,血液冷却,怎么办挣扎不开。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