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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扶苏山【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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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申时一刻。”墨夷看了看她,伸手按了按终黎后脖颈的正中位置,手劲不大不小正合适,按得终黎弯月似的眼睛又团在了一起,替她揉捏了几下,淡言道:“你倒是逍遥自在,这荒山野岭的,睡得还能这般安稳。”终黎缩着身体懒懒靠在他身上,觉得浑身都是软的,睡觉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
伸手抬腿,一阵清脆无比的“噼里啪啦”骨节伸展作响声音响起,这才感觉浑身气力又回到了身体,终黎离了墨夷肩膀,站起身来,不耐烦地看了看那边慕长天一行人,“要知道我可是几天都没休息好,自然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机会。”
招财同学见到自家饲主醒来,想着自己先前和绿蟒对终黎的暴行,几个哆嗦,立刻乐颠颠地谄媚递上被浸湿的锦帕让终黎擦脸,净手,作忠心耿耿小奴才状。
终黎瞄了它几眼,从鼻孔里面不高不低“哼”的冷笑一声,然后便撇开了目光,不急不急,时间还很长。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真烦,都还没睡醒就又要赶路。”终黎看着四面面无目的的山林自言自语地道,墨夷起身抚了抚衣衫边角上的褶皱,“那就出发吧。”毕方和暗卫们紧跟其后,慕长天随后也慢步跟上,这一走便又是七八个时辰不停歇。
月上中天,借着染珠的光,可以看见前面似乎有几个人的背影,那几人发型和服饰都完全一样,通体玄黄色泽的束袖劲装,腰间一个玄色珠坠随着他的步伐晃荡着,如果没错的话,里面应该有一个寅字,赵寅,衡山派的开山始祖。
终黎看着墨夷小声含糊道:“衡山派的?”
墨夷点头。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应该是听见了终黎的话,当下声音清晰的回道,“衡山派弟子苏锦文,身后几位是我的同门师弟。”说完慢慢地朝前走了两步,看起来大抵二十一二的模样,剑眉平目长相偏严谨,终黎估摸着,说话这个人应该是他们里面辈分最高的,其他还有十一二个人都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年龄看起来是最小的,年龄大概才十三四岁。
慕长天本来一直走在最后,听到报话,这时候忽然上前走了几步,苏锦文眼神顿了顿,看见了他,了然道:“原来是慕二庄主。”原来和师傅一道出行时曾见过一面,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慕长天笑,“原来是赵五座下大弟子,你师父近来可好?倒是有好些日子没和他一起切磋阵法。”苏锦文端正行了个礼,“有劳慕二庄主挂牵,师傅近来十分康健。”目光又移向终黎和墨夷,慕长天倒是面色热情的充当了介绍使,“这位是墨夷墨公子,这位是终黎小兄弟,都是在这山里面寻路时结识的。”苏锦文为表友好,笑着点了点头,终黎和墨夷都目光和缓的点头示意。
招财没事做,正在使劲扒拉一棵树上结的青绿小果子,在枝叶间东奔西窜的,那大树枝桠的最上面有一根十分纤细的分支,结着一簇绿成浅蓝色的小果子,十分讨喜,招财跳来跳去的半天都没摘到,那个长相清秀的小师弟似乎对招财十分感兴趣,看了一会儿,飞上去将那一小枝条折断,递给招财,间招财两只主子接过去,动作熟稔无比的摘下了全部的小果子,放在一个袖珍小锦囊里面,十分惊讶地说:“一只耗子竟然会摘果子,还会......。”说完又兴致勃勃地摸了摸招财的大尾巴,继续好奇地问道:“小耗子,你还会干什么?”招财浑身炸毛,我擦,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你见过长得这么帅气潇洒英俊风流倜傥貌似潘安的耗子么,你说你说你说?!又眼神诡异地细细打量了小师弟一会儿,“啪”的一尾巴甩在了小师弟的脸上,声音脆响,神色骄傲,小爷还会这样。
那小师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苏锦文看到这一幕,朝那个清秀小师弟招了招手,“阿启,别胡来。”阿启很敬重这个师兄,当下立刻敛了神色,立正站好。
慕长天眼睛瞟到苏锦文手里捏着的一张图纸,圈圈勾勾的画着些什么,开口问道:“小侄,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苏锦文面上露出些无奈,“不瞒二庄主,我们师兄弟几人自从到了这片林子里,便始终都在原地兜圈,没有走出去过,这会儿正在研究出去的法子。”
终黎闻言,心里这才生出些警惕,四下看了看,皱起了眉,果然,他们也在原地兜圈,只不过夜色太黑,所以没注意到,墨夷也没发现?侧头看了看男人,依旧是乌木面具一片雾霾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点,都沉默着不说话。
苏锦文顿了顿又说道,“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四下查探一番后,觉得似乎是某一种阵法,粗略制定了一下路线,现下也只能拼一把,试试看。”
慕长天心下暗喜,面上却是带了些忧虑地道:“扶苏山果然是危险重重,我们一行也是一路受挫,这会让倒是要靠小侄了。”
苏锦文谦逊道:“慕二庄主哪里的话,虽然不确定,但是且容小侄试一试。”
终黎踢踏着腿,全无所谓,手里提着玩累了的狐狸尾巴,将呈倒栽葱的招财同学甩来甩去的若有所思着。
再次壮大的队伍继续浩浩荡荡。
天暗又黑。
慕云辰停下脚步,揉了揉酸痛的小腿,神色间很是委屈,她是慕家二女,自小都是被家里人宠着爱着捧过来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接连几天在扶苏山里面的长途跋涉,不仅没有换洗的干净衣服,就连饭食也只是些干馍馍就着清水,连一个安稳的觉都没睡过,而且还要防备着不知道何时便会出现的致命危险,当初硬要来这里只是出于好奇的心理,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心里不停地埋怨着自己,当时怎么会想要到这个鬼地方来,但是要她现在说后悔又自觉损了颜面,更何况就算她现今后悔也无济于事。
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脚下也没看路,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白皙柔嫩的脸颊额头部分募然一阵火辣辣的生疼,顿时心下大惊,忙伸手去摸,果然摸着了星星点点的殷红血迹,不禁惊叫出声,“啊呀”,女人对自己的脸都是很在意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眼下没有铜镜,也不知道脸上伤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留下疤痕,疼痛和害怕交杂着,慕云辰心里的不满和愤怒一时间蒸腾着到达了极点,蹲坐在地面上也忘记了要爬起来,只是想要将自己这几天憋闷的怒火发泄出去,恨恨的朝着前面大声喊叫着说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路啊,不知道就不要带路,都这么走了几天了,还没有走出去,还有完没完了。”说着又死死捂住了脸颊,一脸的又痛又悔。
一旁始终戒备着外围的侍卫们俱是闻声一惊,方看见蹲坐在地的慕云辰,其中一个赶忙伸手去扶,却被慕云辰流着眼泪伸手恶狠狠的打开,一时站也不是扶也不是,十分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慕云辰踉跄着站起身体,捂住脸颊的手上鲜血更是多了,霎时间又惊又怕,看见地面上哪一截绊倒她的枯枝,使着力气上前狠狠踩了两脚,将枯枝‘咔嚓咔嚓’踩成碎块,云霓裳听见声响急忙折回队伍后面,看见满脸是血的慕云辰正踩着树枝,心下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走近了去,一把抓住还处在愤怒和慌乱的慕云辰,怒声斥道:“慌什么,还不快站好,让我看看伤口。”伤口并不深,只是擦伤面积比较大,所以流的血多了些,慕云尚从衣襟里取了方锦帕,手势轻柔的将伤口周围被弄上的污渍灰烬擦拭干净,慕云辰被锦帕沾到伤口,皱着眉咧了咧嘴有些痛,看着慕云尚神色,语气里带了些哭腔的问道:“阿姐,伤口怎么样,深不深,会不会留下疤痕。”。
慕云尚摇了摇头,看着慕云辰紧张兮兮的害怕神色,心下也有些心疼不已,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你切放宽心,伤口并无大碍,待会清洗干净,上点止血的药沫便好,怎会留下疤痕,更何况山庄里面什么灵丹妙药没有,别瞎想。”自她幼时云氏夫妇便事务繁多,并无多少机会和她们姐妹俩相处,慕云辰不喜乳娘和下人,自小便是被她一点一点带大的,慕氏夫妇和她之间的血缘至亲关系,甚至还不如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妹妹,更何况慕家并无男丁,她自小便是受尽了慕长庚的苛责严厉,因此对这个晚自己几年出生的妹妹格外宠爱,不希望她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待遇。
听了慕云尚的话,慕云辰仍是战战兢兢的掉着眼泪,由着旁边慕云尚唤来的人给她上药,断断续续的哭声低低隐隐的,在晦暗的森林里面飘荡着传开了去,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嘴里还不住的埋怨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阿姐,我好累,身上的衣服都三天没有换洗过了,又是泥土又是血迹,又脏又臭的,不走了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看了看逐渐变暗的天色,林木之间阴阴暗暗的已经不能视物,慕云尚耐着性子低声劝慰道:“云辰,再坚持些时候,现在不能停下来,已经快到乘时,我们得在那之前找到歇息的地方。”
慕云辰尖着嗓子一声大喊:“我不要,我就是走不动了,你看看他们带的什么路,都这么几天的时间了也走不出去,一群废物,废物。”
慕云尚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虽然他心里也极其不满,但是这样的话显然是不能这个时候说出来的,密林里面危机四伏,正所谓人多势众,若是出现了什么危机也能互相抵挡一阵,若是闹翻,定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果然,几天的原地徘徊本就让很多人都失去了耐性,这话一出,其它三路人显然很是不满,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嗤道:“那就请慕二小姐带路领我们这群废物出去才是。”
一时间气氛变得压抑沉重起来。
慕云尚转身,面带歉意的礼貌朝着三路人马行了个礼。
谁知慕云辰秀眉一扬,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竟然冷笑着回道:“小小一个衡山派也该如此与我这般说话,当真是没有规矩。”正是生死未卜的时候,或许下一秒就会葬身林中,再加上一路疲累积郁的怒气,谁还顾得卧云山庄的势力,哪怕这时候逞个口舌之快也是好的,另一人也不甘示弱的尖酸回道:“这话倒是好大的口气,我小小一个衡山派自然是不能与天下第一庄想比较的,不过慕二小姐还是顾着自己的脸面吧。”还特意的加重了脸面这个词。
被人戳中了痛楚,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脸会不会毁容,慕云辰被气的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一声尖叫,便要朝着那人冲过去,却被慕云尚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恨恨地闭上了嘴,撇过头去低低嘟囔着。
终黎听着那些争吵的声音只觉得耳膜都快被人震裂了,向前几步在一颗硕大的古树旁边停下来,用鼻子嗅了嗅粗糙树干上残留下来的气息,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般的惊讶,神色变得有些奇怪,然后似笑非笑的朝着后面仍然嘟嘟嚷嚷抱怨着的慕云辰和几个男子看了看,扬了嘴角微低了声音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她亲戚的再吵了,声音那么大死人都被你们给闹醒了。”面上明明是微微笑着的弧度,低低柔柔的话语里却带着些难以言说的阴沉味道。
烦躁的抚了抚额头,一群大男人吵起架来,唧唧歪歪的和菜市场的大妈一样,真受不了,还她亲戚的有完没完了,这下倒好,麻烦来了。
猛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年这样斥责,几路人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有的正欲说话,忽然见那少年面朝他们莫名其妙的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去,一个男子向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正疑惑着,忽然见林间缥缈的灰白色雾气有些轻微的涌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游移,凝神去看,按身形来说,正是一个个行动缓慢的‘人’,心里不禁有些奇怪,难道遇上了另一拨寻蒲犁的人,雾气被晚风吹散,这时终于能够看的明晰些,一个接一个的‘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说是走,但是那些人姿势无比怪异,歪七八斜的,还有些甚至是在地面上爬行的,树林里面光线浅淡,苍白的月光倾洒而下,一个‘人’朝着他咧了咧嘴,露出空洞洞的深黑色眼窝和只剩下骷髅壳的嘴,右手臂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垂吊着一甩一甩的,尸体的腐烂恶臭味道越来越浓,那人这才觉得似乎不对,有些战栗的颤抖着身子轻声的开口说道:“怪物。”。
其他人纷纷回头看,俱都脸色大变,成群结队的‘人’佝偻着身躯朝他们的方向行动着。
真是天杀的好运气啊,连现实版的生化危机都能遇到。
终黎眨了眨眼睛,作小碎步状退到了墨夷旁边,不要问她为什么,她是不会告诉你那是因为她觉得站在那人身后是更具有安全感的。
慕长天镇定下来想了一想,朝着苏锦文拱手敛神说道:“小侄,曾经听闻衡山一派有一术法可以帮助人隐蔽到自身气息,只是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岂不是便可解我一众于危难之中。”
这话一出,苏锦文便已明了,现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推辞,虽然这么做耗费的灵力实在太大,先前和卧云山庄的人起了点小冲突,正好是个化解的机会,毕竟现在还不是公然和卧云山庄闹翻的时候,和另外此次出行的三个师弟交换一个眼神,点了点头道:“我派的确有此术法,我且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