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逃脱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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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猛地一推，力气便使了十之七八，十九身形一个不稳，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沈钰见状，连忙将他拉起，推着他往另一侧而去，急道：“你倒是快逃！”
十九摸不着头脑，愣愣问道：“逃？……我为什么要逃？”
沈钰指着正朝他们快步而来的几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要再不走，那孟婆汤你是吃定了！”
闻言，十九心下一抖，反手握住他：“那我们快逃罢！”
“逃？”沈钰苦笑着摇头：“我是这忘川河里的一缕孤魂，能逃到哪儿去？我是离不得这河的。”
“……你不试试如何知晓？”十九下意识握紧他的手，固执地拉着他往一旁跑去，然，不管他怎么拽怎么拉，沈钰的双脚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你放开我，自己逃罢。”眼见那几人愈发的近了，沈钰连忙挣脱了他的手，一边用力地推着他。
不想十九的倔意在这一刻发作，他握紧了他的手，摇头道：“如你所说，这儿是地府，我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儿？终归是出不了这儿的。反正早晚都会被抓住，我也就索性不逃了。”说着，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又道：“不知为何，自我死后，我的记忆便是断断续续朦朦胧胧的，我想不起太多，只记得自个儿的名字，还有‘容华’。孟婆汤是逃不过了，我就怕到时吃了便会忘记一切。故而此番还要劳烦你帮我记着，记着我名唤‘十九’，我在等‘容华’。”
这话一完，那几人已至面前，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力气才能制下十九，不想他态度极其配合，乖乖束手就擒。这几人嘟囔了几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押起十九就往奈何桥上走去。
十九被迫往前行去，一边不忘回首看向沈钰，大声喊道：“我不会投胎转世的，吃罢了汤我便回来，你要帮我记着，仔细记着！——”
沈钰远远地朝着他点了点头，扬声回道：“你且放心，我便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闻见二人对话，押制十九的其中一人哧哧地笑了：“无知小儿，这投胎转世的机会多少魂魄求之不得，唯独你嗤之以鼻。”
这人长得本就丑陋不堪，这么一笑，五官更为狰狞，杀伐之气暴露无遗。
十九却丝毫不畏惧，反倒盯着对方的双眼，神情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并非是不屑于这再世为人的机会，只是我要等的人他还未来，我不能扔他一人孤单而去。”
这人本是耻笑他的，一听得他如此郑重的回答，当下便敛了笑意，摇头叹道：“又是一个痴儿！”
十九下意识接过话：“……又是？”
对方哈哈一笑：“可不是。方才与你一处的那男子便是这忘川河里出了名的痴儿，自魂魄来了地府便苦苦守在奈何桥上不肯离去，后来亦是在与鬼兵争执间掉入的忘川河里，从此就成了河里的一抹孤魂，日日夜夜都坐在河边伸长了脖子望着黄泉路！”顿了顿，续道：“若说等人，对方是美艳娇人也就罢了，偏生得是名男子，这苦苦等候便去了一千年，可笑亦可叹！”
对方轻轻地叹一口气，抬眼仔细地打量了十九一番：“你这模样显是掉下河里造成的罢？”
十九闻言，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已被毁掉的脸颊，点了点头：“不错。”
他便又道：“这便是了。那忘川河可是魂魄能待的地儿？每次月圆之时便得受上侵魂蚀魄之痛，你只沾了几滴河水便成这副模样，但凡呆在河里的魂魄，又有哪个是齐全的？”
这人咂巴了几下嘴，又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旁的，十九无意再听，回首望向身后，沈钰正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双看似有情却无情的眼眸，冷漠且厌世，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心中猛然升起一抹愧疚，正要做些什么时，身子被人一推，他不由自主地往前了几步，回首一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端着孟婆汤的老妇人。
孟婆的脸上依旧是慈祥的笑意，她端着碗朝他走近，十九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却突然发现退路已被人堵了去，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人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开口，尚有余温的孟婆汤一滴不落地灌入他腹中。
见此，孟婆满意地笑了，她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疤痕：“傻孩子，婆婆的话为何不听呢？你若是听了，早早地把这汤吃了，又何须遭了旁的苦，毁了这张如玉的面容？”
十九睁大了一双黑眸，感觉汤水在腹中流窜，他一把握住孟婆的手：“婆婆，这汤我现下已吃了，还要劳烦你在我记忆全清之前告知我一声，你可曾见过一名唤‘容华’的男子？”
孟婆见他如今固执，只得摇头道：“不曾。”
“……不曾？”十九一愣，遂手下收紧，急道：“但凡是死了的人，魂魄不都得归回地府过奈何桥吃孟婆汤的么？婆婆你怎会不曾瞧见？你不是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过桥吃汤的人么？”
孟婆颔首道：“正是因为婆婆能清楚地记得，故而才说未曾。”
闻言，十九的脸上涌现大片的灰败之色，他紧咬薄唇，眸中闪过浓浓的哀痛，半响才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不是死了的人都会来这么？……我我我我派人查过了……确确实是死了啊……”
瞧见他这副模样，孟婆终是不忍，又道：“孩子，并非每个死了的人的魂魄都会来地府的……”
话语未完，十九已打断道：“……那是？”
她微一踌躇，少顷才道：“若是对方是下凡历劫的仙君……抑或是仙君分离的魂魄也不定……他们在人间的化身死了之后皆会直接升回仙界……”
……仙界？
闻言，十九瞳孔皱缩，呼吸急促，他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下一刻，一片空白铺天盖地地袭上了他的脑海——
孟婆汤起作用了！
……
天空之中，云黑似墨，层叠成缎，厚重如铁。
一只红色小兽颤颤巍巍地从深山密林中的洞穴口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天空，目光中恨意如刀，直刺人心。
“轰——”的一声，天空霹雳一声响，大雨倾盆而下，刹那间，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小兽猛地仰首，朝天一声长啸，啸声在密林中四窜，遂直刺九天。啸声一止，小兽身姿颓软地回了在山洞内，它将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一一舔遍，终是目光渐黯，奄奄一息。
陡然间，它似察觉到什么，兀地回首，入眼的是一名白袍男子。
这男子披散着如瀑青丝，广袖拖垂于地，一身的飘逸出尘，他只是寂静地站在洞口，身子便与洞外天色浑成一体，压迫感如有实质地压得小兽低声鸣咽。
“你便是星痕貂？”男子将视线落在它身上，低沉的嗓音淌过喉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兽听懂他话中含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眸里尽是杀意，又见男子向它靠近，当下嘶声嗥叫起来。
男子恍若未闻，蹲下身子，伸手去碰触它炙热如火的毛发。
小兽惊怒交加，张口便咬住了男子的手腕，不曾想男子并未躲避，硬是受下了它的牙咬，利齿刺入他的肌骨，引不起他一丝疼痛，见不到他一丝血液。
男子看着死死咬住自己手腕的小兽，双目空旷无物，他口中默念咒诀，一丝银白之光沿着手腕窜出，钻入小兽的口中。
下一刻，小兽身上所有伤口皆以肉眼不可瞧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没等它反应过来，一团幽幽青光将它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包裹住。
待光散，一道人影缓缓显现，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唇若施脂，竟是个十分俊秀的少年！
这番变化让小兽幻化的少年惊恐无措，他茫然地松开了口，怔怔地望向面前的白袍男子。
男子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微扬起手，无数璀璨的光芒亮起，最终凝成一小星点，修长白皙的手指就着星点轻轻点上了少年的额头。
待手指移开时，附在少年额上的星光缓缓渗进肌肤，化作了一团赤红，宛如人间女子额前的朱砂一般。
“从今尔后，你便是我临渊上仙的座下骑兽……”男子看着他微微扬起薄唇，唇边的笑意轻轻浅浅。
少年尚未缓过神来，只呆呆地盯着他看，满目的迷惘。
男子伸手抚摸着他的头，耐心地重复道：“你大可放心，你是个福泽深厚的，若你肯潜心修行，日后道行圆满不是难事。待你承受天劫挤入仙班，我便收你入长梵，认作座下弟子，你可愿？”
少年抬眸望向男子轮廓分明的面容，对方扬着薄唇，眉宇柔和，看着他的双眸空旷无物，却又似有流水，星星点点迤逦流转。
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得见白袍男子含笑地颔首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唤作‘耀君’罢？”
……耀君。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逃脱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