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江上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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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惠江上，烟波淼淼。
一叶扁舟悠然泛其上。
舟上醉卧一人，锦衣绸袍，眉目英朗，端的是一身气派不凡。
这人阖着双眼，嘴角轻扬，显然梦境美好。手执酒壶，倾斜而出的酒细细地流淌进通惠江里，伴着粼粼波光，漾起了一阵幽不可闻的酒香。
“公子？公子——”
轻柔且糯的女音一声又一声地唤着，舟上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侧靠在舟舷的酒壶携着遗留的酒香“咕咚”一声轻响落入江中，漾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公子？公子，醒醒——”
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男子顿时一阵头痛欲裂，扶着额，坐起身，缓缓睁开双眸。
待眼明眸清，一张如花面容便闯入眸底。
眼前这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容色清丽，神态天真，娇憨顽皮。江上烟雾缭绕在她云鬓之上，衬得她一身气度高雅。
男子一时痴神看着她，目不转睛，惹得女子双颊晕红，轻咬红唇，道：“公子，你可醒了。”
声音柔和，带着几分娇糯，动听之极。
“小女子泛舟江上，不想却遇浓雾，正欲回岸，偏见公子醉卧舟上，怕有所闪失，故而冒昧前来。”
男子缓过神来，望着眼前的清爽剪影，泛出一抹温润的笑，拱手道：“原来如此。在下冯景晏，这厢谢过小姐大恩！”
“公子客气。不过提醒一句罢了，哪来大恩之说？”女子掩嘴笑道：“既然公子已醒，快回岸上罢，这雾怕是还会再浓的，趁着眼下还能辨物，快快回了。”
“在下得姑娘出言提醒，免得一场江上漂泊之难，这便是姑娘予我之恩。”冯景晏掸了掸衣袖，身上绸衫还萦绕着淡雅的酒香：“不知姑娘芳名，家处何处，待在下回岸，定当携重礼上门致谢。”
“小女子姓沈名唤秉澜，公子唤我澜儿便可。”女子抿唇笑道：“公子既说是大恩便是大恩，小女子……不求公子重礼，只盼只盼……”
“只盼……？”
“……只盼公子不忘了我才是。”沈秉澜低如轻叹。
“小姐乃我恩人，岂有忘却之理？”
“当真能不忘？”
冯景晏颔首：“自然。”
“呐，拉钩，说话算话。”
沈秉澜朝他伸出白皙小指，指骨秀气分明，十分漂亮。
那副孩子气的模样让冯景晏心中一动，遂伸手钩住她的小拇指，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这才欢喜收回柔荑，皓腕笼在松松的水袖之中：“我信公子。”说着，神情却浮现不舍，眼眸黯然，红唇轻咬：“……这可如何是好，我我我竟有几分舍不得公子了。”
闻言，冯景晏面上一红，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沈秉澜轻叹一声，望向烟波淼淼的江面，半响才道：“罢了，公子回去罢。”
“怎么……”
“公子再不回去可就真回不了。去罢。”
沈秉澜轻舞水袖，一阵幽香袭向冯景晏，顿时一阵困意翻滚，不觉眼皮发重，脚下一软，便靠着舟舷昏睡过去。
待冯景晏缓缓睁开双眸，便见夕阳晚照，红霞满天。他坐起身来，发现小舟不知何时已靠了岸。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却未瞧见沈秉澜的芳影。
怕是早已靠岸离去了罢。半响，他摇首失笑，轻跨上岸，抬首便见一绯衣少年急步而来。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端的是俊美无双，可不正是柳随风。
“休延！”
柳随风满脸忧色，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无恙才松了口气：“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冯景晏一愣：“我不是让子叶告知你了么？”
“小枝叶只说你兴致高昂泛舟去了。”柳随风一叹：“你可知你在江上漂了多久？”
“多久？”
“两天一夜了。”
“什么！”冯景晏一吓：“怎么可能？你休要唬我！”
“你是知晓我性子的，我唬你可有好处？昨日小枝叶见你泛舟而去，便派人来告知我，自个儿则在江边守着，眼见天色将晚，你却不回，生怕生出不测，便急急通知我了。”柳随风沉声道：“我派了船只下江寻你，寻了整整一晚，未果，今早仍未得你音讯，你不晓得，再不见你，我都要派人打捞了！堂堂冯相之子在江南城中失踪，这可不是小事。我家老头子都快把这江南城给掀了！”顿了顿，又嫌弃道：“离我远点，你这一身酒味真是熏人！”
“我这不是多饮了半壶才醉在舟上嘛。”冯景晏讪讪一笑。
“罢了罢了。”他摆了摆手：“且先去换身衣裳再说。”
冯景晏却拽住他的袖子，眉头深蹙道：“这江南城中可有姓沈的大家小姐？”
“我看你是醉迷糊了罢。江南城中何时有姓沈的大家小姐，小家碧玉倒是有一个。”柳随风一阵好笑：“怎么？江上会美人了？”
“你莫要打趣我。”冯景晏一笑，又迟疑道：“……不知这姓沈的小家碧玉……”
“早死了早死了。”柳随风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桃花筑便在附近，先随我去梳洗一番再废话不迟。”
“也好。”冯景晏颔首：“……你说那姓沈的小家碧玉早死了？”
“可不是，还是投江死的。”
“哦？不知那女子唤何名？”可是——沈秉澜？
“诶——”柳随风双手抱胸，斜着眼看他：“我说，你不是真在江上会美人罢？”
“我讨饶，我讨饶。”冯景晏连连失笑，拱手道：“你便饶了我罢，方才雾这般大，哪个美人儿会独自泛舟江上？”
“独自泛舟江上？”柳随风抓住字眼，笑道：“怕还真是会美人儿了！”笑声一顿，又道：“回府喝碗醒酒汤罢，快从美人梦中醒来，还迷糊着呢，这通惠江上哪来的大雾！”
冯景晏心中一跳：“……不曾起雾？”
“是啊，江上方才只起了些烟波。”
“……我真在江上漂流了两天一夜？”
“不然呢？”柳随风道：“你说你在这江上的两天一夜都做什么了？”
“……原……原原是带了壶酒，打算泛舟江上饮吃罢了，岂料那酒酒劲甚大，实是挨不住，这才昏睡了这么久。”
罢了，罢了，想来真是酒醉梦一场。冯景晏揉了揉眉宇，暗自思忖道：否则会有哪个大家小姐会独自泛舟江上。
“行了，走罢。”
“嗯。”
女子巧笑倩兮的面容缓缓浮现在冯景晏脑中，她朝着他伸出柔荑，脸露欢喜，眼眸转动间，秀美无双。
“呐，拉钩，说话算话。”
——沈秉澜。
冯景晏微微摇首，不过黄粱一场梦罢了。
“休延，快走罢。我还有好友要介绍你认识来着。”
早已走在前头的柳随风不耐烦地回首大声催促。
冯景晏长腿一迈，紧跟其上，随他踱步淡入烟柳中。
桃花筑位于通惠江畔西南方向，二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至桃花林前。
守林的下人一见是柳随风便连忙上前来：“少爷。”行礼间，瞧见一旁跟随的冯景晏，当下满脸喜色：“冯公子可算回来了！”
冯景晏尴尬一笑，柳随风则吩咐道：“快派人回府告知老头子一声，省得他真把江南城给掀了。顺便恭喜他，官位总算是保住了，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说着，拿眼瞥了冯景晏一下。
“是，少爷。”下人领命而去。
冯景晏连连作辑：“是我错了。待回府，我定亲自负荆请罪去！”
柳随风哼了一声，倒也未再多言，只道：“走罢，容华还在筑内等着呢。”
“容华？”
“不错，这字好罢？哪像我家老头子，随便搪塞了个‘十九’便与我作字。”柳随风咬牙切齿，又道：“容华虽乃我今年才结交的好友，但我自认与他情谊可不比与你浅。待你见到，便会与我一般只恨相见太晚！”
“哦？”冯景晏挑眉：“能得十九如此夸奖者，定当不俗。”
柳随风似叹非叹：“难怪容华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狗腿便罢了，你竟也免不了！哎。”
冯景晏忍俊不禁，笑道：“如此看来，此人妙也。”
“可不是？”柳随风得意道：“我柳随风交心结识之人能差到哪儿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转眼便到了筑中大厅。
厅中设有一小木桌，桌旁盘腿坐着一人，这人身着银袍，一头如墨黑发用丝带轻轻系在脑后，煮着茶水的手微微抬起，动作不急不慢，行云流水，携着一抹难得的出尘逍遥之感。
“容华。”
柳随风大步跨进厅内。
江缚生抬眸望去，见是他，当下便柔着眉宇，含笑道：“回来了。”顿了顿，又瞧见他身侧的青年，便起了身，拱手道：“在下江缚生，今日得见冯公子，实乃幸也。”
冯景晏一愣，随即还礼道：“在下冯景晏，字休延，你唤我字便可。能与江兄相识亦是休延之幸也。”
柳随风一见二人这般便互相见礼了，当下不满道：“我这都还没介绍呢，你二人动作这么快是做甚？”
江缚生与冯景晏对视一眼，皆大笑道：“是我二人辜负你一番盛情了。”
柳随风撇了撇嘴，就着木桌撩袍盘腿坐下，招呼道：“罢了罢了，口渴死我了，先吃一杯再说不迟。”当下便灌了两杯茶水，又对着冯景晏道：“你这一身臭气熏天，快去梳洗换了，筑里你也是熟悉的，便自个儿去罢。省得我一闻见就头晕恶心！”
“哪有这么严重？”冯景晏尴尬笑道，又对着江缚生拱手道：“那我便先失陪一会儿。”
江缚生颔首，柳随风则嫌弃地挥了挥手：“去罢去罢，哪来废话这么多？”
冯景晏当下失笑，摇了摇头，便转身出了厅门。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江上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