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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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壮听说放粮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年正赶上天旱，田里几乎绝收，可是政府催缴的军粮，虽说是减免了，却仍然要缴，不能免除。许大壮和乡亲们掘地三尺，别说来年的种子，就是连老鼠洞里的粮食都几乎挖个干净，才勉强凑齐了要上缴的军粮。
至于没了粮食今年怎么活，没了种子明年又该怎么办，许大壮不知道，政/府也没有告诉他。一队队的兵吃饱了，开到前线去，回来的人却总是寥寥无几。敌人到底有多厉害，士兵们的鲜血又染红了多少黄河水，许大壮也不知道，政府同样没有告诉他。
许大壮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日本人放粮了，终于可以吃一顿饱饭了。
乡亲们将这当做头号喜讯奔走相告。许大壮到城里领了粮，笑得合不拢嘴。他似乎从没有这样高兴过，即使是推翻满清政府、建立民国那天，有个叫孙中山的人从报纸上、广播里告诉他：这大清国的江山是咱们大家的，才不到十岁就在帮家里干活的许大壮也只是停下来抹了把汗，就又低头继续干活了——不管江山是谁的，他许大壮只在意这一亩三分地的收成。
如果收成不好，就算他像政府说的那样是整个中华民国的四万万名主人之一，他仍然吃不饱。而收成好了，哪怕像广播里宣传的那样他是在为满族老爷当牛做马受尽压迫，至少他吃饱了肚子，就会心安。
许大壮领过粮食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将日本人在县城放粮的消息告诉了娘和媳妇。媳妇的眼睛一亮，可是许大娘的反应却似乎并不像大壮想象得那样高兴，甚至有些冷淡。过了一会儿，许大娘才问：“日本人为什么要放粮？”
对母亲的问题，许大壮表现得十分不屑，马上搬出了在县里听来的那一套：“当然是皇军体恤百姓，为了大东亚共荣，才会开仓放粮！”许大娘还想说什么，儿子却不再理她，自顾地招呼着媳妇回了里屋。
许大娘倚在门口，喃喃地念叨了一声：“鬼子可不会有这么好心。”然而已经没有人听到这句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话了。
第二天一早，许大壮就和许多乡亲们一起，去县城领日本人发的救济粮。
从县城回来的时候，许大壮扛着一口袋米，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他兴高采烈地对自己的媳妇说，皇/军在中原地区征战辛苦，为了长久地驻扎此地，推进“日中亲善”，要在本地招一批女工，到军营里做些缝补洗涮的活，薪资优厚。许家媳妇一听，便动了心，和丈夫商量了两句，转头便去找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打算结伴去了。
媳妇前脚刚走，许大壮也出了门。没多一会回来的时候，身后带着好几个老少爷们。许大壮喊娘给大家倒了几碗水，便一只脚蹬在一块石头上开了口：“大家伙都是领过皇/军救济粮的，皇/军还叫大家的姊妹媳妇去做事，给的工钱比被中央军拉去修工事修铁路高得不知多少倍。照我看，日本人在这里，比原来得政府强多了。咱们就应该帮着日本，赶走中央军，才有好日子过！”
许大壮的这番话很快就得到了附和。他们又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商定过两天由许大壮带头，先打跑了村子外头的国军。
人们商量得尽兴，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离开之后，许家媳妇也回来了，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她先是从院子里的矮木桌上随手抄起还剩有半碗水的大碗喝了几大口，才兴奋地对丈夫说：“大壮，我已经和几家说好了，明天就结伴去县里，互相也有个照应！”一边说着，她一扭身绕过立在门口的婆婆，进了里屋。
许大娘听着儿子和儿媳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老太太扶着门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儿子：“大壮，你们……要帮日本人……打咱中国的军队？”
“娘，你就别管了。日本人给咱粮食，不比中央政府强多了？要我说啊，全中国都给日本人管着，咱可就都过上好日子了！”
许大壮说完，也不管娘的脸色如何，抬腿又要出门。许大娘哆嗦着双手上前一步拦住儿子，狠狠地扇了大壮一个巴掌：“畜/生！不忠不孝的畜/生”
许大壮不敢跟娘顶嘴更不敢还手，只能一跺脚，出了门。许大娘被儿子的举动气得也不管儿子能不能听到，便指着门外骂大骂儿子不忠不孝，连祖宗是谁都忘了。
骂了一阵，老太太也累了，刚刚进了屋的儿媳才适时地出来开口劝道：“娘，你就别生气了。大壮他也是好意，想着好不容易吃几顿饱饭，也是为了你老早日抱个孙子呢。”
儿媳是外姓人，不好多说，况且她还带着抱怨自从嫁过来就没吃饱过的意思。许大娘说不出话来，只能就着儿媳搭起来的台阶，勉强闭上了嘴，回了屋里。
第二天，一群穿得花花绿绿像是过年般的大姑娘小媳妇，有说有笑地结伴去了县城。她们先找到了替日本人发赈灾粮的保长，又按照保长的指点找到了日本人的军营。
接待她们的是个留着仁丹胡子的日本军曹。军曹戴着一副圆眼镜，似乎很斯文，用一口生硬的中文让这一队“娘子军”叫自己“佐藤队长”，并喊来了几个拿枪的鬼子兵，叫大壮媳妇她们跟着鬼子兵去检查身体。
检查的时候，大壮媳妇想和日本女护士寒暄几句，拉拉家常，女护士冰冷轻蔑的表情却让她自讨了个没趣。大壮媳妇讪讪地陪着笑脸问女护士问自己是不是合格，女护士却只是冷冷地丢给大壮媳妇一件旧和服叫她换上之后去找佐藤军曹报到。
这一群换上了和服的女人跟着佐藤队长七拐八拐，才被带到了一个阴暗的屋子当中。佐藤军曹告诉她们等一会开饭，晚上开始工作，便转身离开。
佐藤走后，大壮媳妇才得空四处张望。她发现这屋子被分成许多狭窄的隔间，每个隔间当中勉强挤得下一张榻榻米。而整个房间只在最里面的墙上有一扇似乎是用于通风的窗户，窗户很小，上面还有紧密的铁栅栏。
有个年轻姑娘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屋子怎么跟监狱似的呀！日本人叫咱来，不是为了叫咱干活的吗？这小地方哪好干活呐？”
大壮媳妇心里也开始没底了。她咽了咽唾沫，才迟疑着说：“大概这是怕打仗伤着咱吧，妮儿，咱就安心干活，补贴家用，这是好事啊！咱还有啥别的好想呢？”大壮媳妇的这番话说得似乎相当笃定，然而实际上或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样说，与其说是安慰姑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宽心。
晚上开饭的时候，是两个穿着和服却长着一副朝鲜面孔的中年妇女将饭盆抬进了大壮媳妇她们的屋子。每个人分到了半条鱼，饭团可以随便吃。大壮媳妇的心又放下了不少，甚至有些埋怨刚才的自己怎么能怀疑皇/军的好意呢，实在是该掌嘴。
因为灾荒，这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已经不记得上顿饱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了。如今白米饭团可以随便吃，对皇军更多了几分感激涕零。
傍晚，一群脱得赤/条条的日本兵哇哇怪叫着冲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大壮媳妇她们才明白日本人征集她们究竟是让她们做什么“工作”。她试图解释说自己只是来做杂活，可是才说了几个字，就被一块被单胡乱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屈辱和疼痛折磨着大壮媳妇，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一声哨响，在她身上折腾着的日本兵才骂骂咧咧地爬起身，将污/秽留在大壮媳妇身上，随着哨音匆匆跑出去。
大壮媳妇刚想喘口气，却看到又一批日本兵冲进来，开始做同样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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