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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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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有个喜欢说玩笑话的人在看到赤司和黑子意外地有走得比较近的经历后大着胆子,用不怀好意的笑容对赤司说道:“队长啊,你不会是对人家有点意思吧?”
赤司嗤笑了一下,也不只是冷笑还是意在言外的会心一笑,模糊地应道:“嗯。”
对方本来期待的是赤司连忙撇清自己与黑子关系的举动,结果却收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愣神了的对方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赤司已经离开他有一段距离了,不算高大的背影在一个拐弯后消失在了目之所及的走廊里。
其实赤司的“有点意思”只是觉得对方非常有趣——毕竟这种存在感很低、有着独特的能力但是却迟迟意识不到,以致努力也用错了方向、尽管时常被人无视但意志却仍然保持着澄明纯净的人实在是很少见,想要把对方招到麾下好好训练一番,争取养成手头握着的最佳王牌而已。
然而他懒得解释,因为这在他眼里也是“意思”的一种,怎么诠释就看对方的理解能力了。
于是,在不久之后,合宿的那群心神躁动、迫切期待着有什么话题能够拿来消遣的青少年之中传开了,并非完全生活在真空中的黑子也略有耳闻,当他听到神经兮兮得仿佛煞有其事的黄濑向他支支吾吾地转告着谣言的时候,只觉得荒唐无稽,丝毫没有可信度,于是他也就理所当然地在听过后便立即抛到了脑后。
自己又没有什么特色和特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那种话,要编谎话也至少要结合一下现实吧?
但这件事仍然在他心底划下了浅浅的波痕,在合宿结束的时候,座位与赤司安排在一起的黑子在与赤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知道没有后续的话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回忆像是水流一样静静地冲刷过昏沉的脑海,黑子在这温软平静的死亡里尝到了一丝惬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但最终还是留有一丝缝隙,像是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
然后,赤司便感到怀里的身体一阵一反常态的沉重感,手也像是托不住了一样,怀里比真正的活人要冰冷上许多的身体一直往下坠着,像是要主动挣开他的禁锢、滑落到地上一般。
他低头看着那微微张开的还留着亲吻后的红润的嘴唇,视线越过对方那整齐的、微微往内收的形状优美的牙齿,便能够看到那之前还像是充满了生机般在亲吻中有所动作的舌头。
赤司的脑海里浮现出怀里已经冷却了的蓝发青年少年时的模样,他真的为自己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总是要固执地按着计划行动,胸有成竹地以为对方的人生一定会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以至于完全错过了那极佳的机会。
赤司的心里非常平静,虽然还留有悲哀的余韵,但他也只能这样了。
拒绝了收拾好枪支后靠过来的狙击手试图接过怀中全身被血污浸透的青年的请求,赤司把黑子抱出去后为他梳洗了一番后将他送去了火葬场。
赤司平静地看着那火苗舔舐着那个年轻的Omega的白皙清秀的脸庞,然后是看上去就极具爆发力的纤细然而有力的手臂,紧接着是平整紧绷的肚腹和腿,到最后归于虚无。
他觉得一股如释重负的重压从心底散去,连最后的遗憾都消失了。
12
现在赤司的生活非常规律平缓,节奏慢得像是个家有悍妻的已婚人士,即使他现在只有二十来岁,对于一个上位Alpha而言,远远不是结婚的时候。
然而,经过那一场算不得艳遇的奇遇后,赤司却在这种以前想都不会想的规律的生活中尝到了一丝平静的趣味,他现在对情爱丧失了最后的一丝热衷,变得随遇而安,不再会随着狐朋狗友们去酒吧和俱乐部进行应酬式的猎艳。
被朋友们嘲笑“自以为是已婚人士”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赤司在遇到这种时候总是会低下头来默不作声地微笑着啜饮着酒液,心里流转着的心思即使说出来被人也不会理解。
他不会在这之后就为黑子守身如玉一辈子的,那短短的几天并不能产生真正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的伟大爱情,最多只能说是爱情的萌芽结出了初见端倪的果实。
他想起一首老歌里的一句歌词:“If I told you I love you,you may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在这个过度在乎身份继而扭曲了的社会里,在这个性别与性别之间存在着断层的世界里,想必很多向Omega倾诉的情话,最终都会演变成这种境地吧。
他只是觉得疲惫,而且也没有了那种欲|望,权且顺其自然吧。
普通而又规律的一天结束了,赤司迈着看似有条不紊的有力步伐回到房中,视线重新落到了那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的小木盒,此刻它正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烁着温柔平和的木质光芒,虽然那光晕不明亮,甚至堪称暗沉,但却让他感到很是舒适,比面对活人要好。
黑子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并没有像他在政府要求他填写的“死后待遇”的表格里所写的那样,将他活化,然后找一处体面的用以埋葬Beta或是Alpha的公墓将他安置,而是将他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在赤司的有生之年里都一直放在他的房间里。
——想要自由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赤司笑了笑,轻柔地将嘴唇印上了那一方小小的木盒,心里淡淡地说道。
——说到底,这也不失为拥有对方的一种方式呢。
赤司脱下外套,把疲惫随着往后躺到床上的姿态卸了下来,将蓝发青年的骨灰盒端起放在头侧,感到一阵意外的满足感涌了上来,舒适得让他不想开口说话。
赤司又像年少的时候梦见了那个梦,然而梦终归是梦,与现实是有一定差距的。
现实中的他是被上床后了的黑子推醒的,然而梦中却是一直意识朦胧、似睡非睡地透过那狭窄的床铺的缝隙向外看,像是有所预感般等待着什么。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他期待,但那种心情无法平抑,像是古代将士们等待着原处进军而来的军队一般,就只能等待,也只是等待。
明朗的月光里,一丛淡蓝色的发在眼前呈现,伴随着明亮清澈得像是溪流的月光,他看见一双手搭了上来,紧接着是身体躯干,最后,那个面容白净清秀的少年总算是慢慢爬了上来,脸上还带着睡意怔忪的恍惚。
然而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在看见他的时候便褪去了睡意,他看见那双眼睛微微弯了弯,然后专属于少年的干净清澈的声音传到耳中——
“原来你在这里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和他是真正地认识的。不带任何功利的性质,只是单纯地认识。
赤司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他像年少时的那个梦一样踏着无声无形的节奏躺到他身边,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皂角粉的清香,然后双方交流了一阵关于篮球的心得。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的身上传来一阵强烈的血腥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然而对方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带着那满身的血腥说道:“赤司君,我该走了。”
赤司只觉得喉咙干涩,但他直觉现在不应该回过头去看黑子和跟黑子说话,于是等到对方已经爬了出去,只剩下腹部以下的地方还留在赤司的视野中的时候,他才转过身去,看着对方顺着梯子爬回自己的床铺。
先是左脚,接着是右脚……直到黑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月光扑散流淌着的世界里。
“晚安。”
他轻轻地说道,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见这最后的回响。
在那之后,赤司再也没有做过相似的噩梦,现在他的睡眠质量很好,通常情况下是没有梦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