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晴天》张芷阳

12、故人来访

　　安若茜疲惫地从电梯中走了出来。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现在的她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愿再想了。
　　掏出钥匙，她慢慢走向自己公寓的大门。可是，当她将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她的眼神变得锐利。
　　直觉告诉她此刻正有人在她的屋子里，而她的直觉从来都不会出错。小心地从大腿内侧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掌心雷（小型手枪），安若茜慢慢地推开了大门。
　　客厅里一片黑暗，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但是，安若茜仍然嗅出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杀气。
　　看来是有老朋友来看望她了。
　　安若茜的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在她心底沉睡了多时的嗜杀渐渐被唤醒了。轻轻关上房门，她动作缓慢地在客厅里移动着。
　　也许人在黑暗中感觉特别敏感。当黑暗中一柄匕首向安若茜袭来时，她直觉地旋身避开了。
　　真是又快又狠的一招呀。安若茜不由沁出了一身冷汗。可是，没有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手持匕首的神秘人再次向她发起了攻击。
　　安若茜冷静地应付着神秘人一次又一次致命的袭击。横，挡，压，踢。黑暗中，安若茜动作灵活地防守着。虽然，她已经有很久没有与人交过手了，但是，她的动作却一点不见生疏。
　　两人一来一往地纠缠着。正当两人难分难解的时候，安若茜突然身体向左后微侧，躲开神秘人的一击猛攻，同时,左上格挡了神秘人的匕首，并将自己右手的掌心雷对准了神秘人的眉心。

　　胜负已见分晓。

　　“水晶，几年不见，你的身手依然如此敏捷呀。”
　　清脆悦耳的女声自客厅落地窗处传来。安若茜震惊地向落地窗处望去。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即使此刻她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却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唰――”客厅里的窗帘被人大力地拉开了。阳光从户外照了进来，驱走了屋子里的黑暗，使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无所遁形。
　　落地窗边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黑衣女子。阳光下，她细瓷般的容颜正盈满笑意地望着泫然欲泣的安若茜。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安若茜激动地不能自已。
　　“鹰翔，我姐妹的身手不赖吧。”黑衣女子得意洋洋地对那个被安若茜用枪指着的神秘男子说道。
　　被唤作鹰翔的男子只是笑了笑，便收起了手中的匕首。侧转过头，安若茜也终于看清了攻击自己的神秘人，是一个长相非常俊逸的混血黑衣男子。此刻的他早已经敛去了身上的杀气，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原来，他们两人是联合起来戏弄她的呀。安若茜有些哭笑不得地收起了手中的掌心雷。
　　“怎么样？你对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还满意吗？”黑衣女子笑着走到了安若茜的面前。“可惜，你还是身手还是那么矫健，让我一点都没有成就感。”
　　对于黑衣女子的抱怨，安若茜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你们的破绽太多了。”
　　“破绽？”
　　“你不该将这厅里的灯关了。更不该在暗杀一个杀手时，释放怎么大的杀气。”安若茜很认真地向黑衣女子一一解释道。
　　听完安若茜的分析，黑衣女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水晶就是水晶。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那么有默契。”
　　“蝴蝶――”安若茜兴奋地冲了上去，将黑衣女子抱在了怀中。“我――我真的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傻丫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变好，反而越来越傻了呢？”虽然，蝴蝶嘴上不饶人地数落着安若茜，但是，重逢的喜悦也让她开心地紧紧搂着安若茜。
　　“我曾经以为这一辈子，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了。当时，我真的好害怕。”安若茜从蝴蝶的怀里抬起了头，神色有些悲伤地望着多年未见的好友。
　　“你想的美。你还欠我一条命呢，想要避开我，才没那么容易呢。”
　　蝴蝶含笑地看着安若茜，思绪却渐渐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五年前 多伦多机场
　　两个神色紧张的亚洲籍女子正躲在登机口附近的角落里依依不舍的话别。
　　“蝴蝶，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邵雅萱满眼是泪地望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蝴蝶。
　　“傻丫头，你忘了我是来杀你的。”蝴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哪借来的胆子，竟敢违背组织的命令，救了那个臭小子一命。”
　　“对不起，蝴蝶。都是我连累了你。”邵雅萱歉疚地说道。
　　“你――我们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难道我怕你连累吗？如果，我怕的话，我今天根本就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从她十四岁第一次执行任务开始，她就已经是组织里最优秀的杀手了。十几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人早已经不计其数了。对于杀人，她早已经没有了感觉。只要是组织的命令，她都会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可是，这一次的对象却是她从小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邵雅萱。好几次她都想扣动手中的扳机，但是望着雅萱决绝的容颜，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枪。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了自己的好友。
　　在那一瞬间，她明白自己再也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杀手。因为她有了弱点。
　　“只是，那个男人值得你那么为他牺牲吗？如果，他知道了你的真是身份，知道了你故意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会放过你吗？”
　　蝴蝶的话像刀一样的割着邵雅萱的心。可是，她也明白蝴蝶说的都是实情。无论她如何弥补，也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但是，这是我唯一次按自己意愿所做的事。不管值不值得，我都不会后悔。”
　　“唉――”真是冤孽呀，蝴蝶无奈地望着邵雅萱。“希望他是值得你这么做的人吧。”
　　这时，机场广播里传来了登记信息。两人明白该是分手的时候了。
　　“蝴蝶，你和我一起走吧。你私下放了我，老板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邵雅萱拉着蝴蝶的手试图劝服她和她一块走。
　　“如果我们一起走了，可能不出两个小时就被组织里的杀手找到了。我留下，起码能为你多赢得一些时间。再说，我即使被组织发现了，老板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是他的――”蝴蝶有些难堪地住了口。
　　身为杀手她们从来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身份。除了服从就只有服从了。
　　“蝴蝶――”
　　“什么也别说了。”蝴蝶截断了邵雅萱的话。“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护照和一些钱，应该可以帮助你开始新的生活。”
　　蝴蝶将手中的一个旅行袋递给了邵雅萱。“记住从今天开始邵雅萱以及水晶都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一个安若茜。记住了吗？”
　　邵雅萱流着泪，点了点头。
　　“别哭了，快走吧。不然等老板的人追来了，我们两个都活不成了。”蝴蝶催促着邵雅萱赶快离开。
　　邵雅萱擦了擦颊上的眼泪，道：“谢谢你，蝴蝶。我――走了。”
　　“快走吧。离开这里就将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蝴蝶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其实对于老板会怎样处置她，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虽然她是老板的情妇，可是，老板的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也许，近日一别，将是她们的永别。
　　邵雅萱点点头，然后，强迫自己转过身，提着旅行袋向海关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她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她满脸是泪地对蝴蝶说道：“蝴蝶，答应我。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活下去。不要放弃好吗？”
　　蝴蝶的心一惊。她内心的惶恐到底还是瞒不了邵雅萱呀。
　　“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向我保证，无论怎么辛苦都一定要坚持下去。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我一定等着你来取我的性命。”邵雅萱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转过身，不再有任何停留地向海关内走去。
　　望着邵雅萱渐渐消失在海关内的身影，蝴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潸然泪下。　　　　　“水晶，一定要好好保重呀。”
　　“你以为她走得了吗？”不知何时，蝴蝶的身后已经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混血男子。
　　蝴蝶震惊地转过身去。“是你？老板他――”
　　“老板早知道你会放了她，所以，让我一直跟着你们。”黑衣男子冷笑着说道。
　　蝴蝶惊恐地喘着气。原来她们一直都在别人的陷阱里。水晶，水晶――
　　蝴蝶大惊失色地转身想要冲进海关截住邵雅萱。可是，身后的黑衣男子却一把抓住了蝴蝶，并且暧昧地贴近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别担心，自然会有人替你照顾她的。老板在外面等你很久了，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说着，黑衣男子松开了对蝴蝶的钳制，改用右手搂住蝴蝶的肩，不让她有任何挣扎地机会，携着她向机场外走去。
　　在外人的眼里，两人犹如亲密的恋人一般。可是，细心的人会发现，蝴蝶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随着离机场大门越来越近，蝴蝶的心一点点滑向了地狱――

　　就如天气预报所预测的，傍晚流云岛果真下起了大雨。那滂沱的大雨无情地袭击着世间一切的事物，仿佛想要将这世上所有的罪恶一并洗刷干净。
　　蝴蝶靠在窗边，静静地欣赏着户外的雨景。
　　往事悠悠，一眨眼已经过去了五年。虽然，这五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但是，总算老天有眼，让她们再一次活着相见了。
　　“你在想什么呢?从来不知道你会有那么安静的时候。”安若茜轻轻走到蝴蝶的身边，将手中的一杯酒递给了她。然后，眼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那个正大略略坐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的俊逸男子。
　　这个男子还真是特别。瞧他的身手，应该是组织里的高手。可是，看他的样子，却更像是蝴蝶的小跟班。尤其是当他看着蝴蝶时，那眼神里有着宠溺。
　　他――应该是爱着蝴蝶的吧。
　　蝴蝶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蝴蝶的话让安若茜神色不禁一黯。
　　“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自从五年前那场大病后，我忘了很多事，好的坏的，都记不大清了。”
　　蝴蝶眼神复杂地看着安若茜。良久，她语气淡淡地开了口。“我也试着遗忘过。可惜，我做不到。对于往事，我仍然心有不甘。”
　　蝴蝶微含恨意的语气，让安若茜不禁侧目打量起蝴蝶。她变了。五年没见，她的容颜愈加美丽动人。只是，她的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以往所没有的绝望堕落。
　　她们两人都刻意回避着问起五年前机场分别后所发生的事。因为她们知道那一定是彼此心底最深的伤。对于她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彼此都还活着。只要还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你这次来流云岛是为了什么？”安若茜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问道。
　　“你不知道吗？”蝴蝶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安若茜。“在你遇见藤子俊以后，你会没有想过老板的反应吗？”
　　安若茜嘴角噙起一丝苦笑。“他就要有所行动了吗？”
　　她当然知道老板不会善罢甘休。当年他没有杀了她，就是为了这一天。她原以为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可是，从滕子俊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她最不愿发生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会很快。快得让你无法想象。”蝴蝶的脸色有些不善。
　　老板与腾家明知暗斗了那么多年。上一次在股市里的一次较量中，老板元气大伤。这一次，老板倾尽了自己的全力。他似乎想要与腾家一决生死了。
　　安若茜木然地点了点头。对于蝴蝶所说的，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只是，她心里由来已久的疑问再一次浮上了心头。
　　“有一点我一直很不理解。老板一直都知道我的下落，如果他是想利用我来牵制滕子俊，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有所行动呢？”
　　他大可以将安若茜的消息放风给滕子俊知道。可是，他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蝴蝶想了想，最终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一直都不在老板身边做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了你的下落。所以，才在执行任务之便，来这里给你提个醒。不过，你所说的，确实有点可疑。”
　　可疑的又岂止这一点。安若茜苦笑了一下，显然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安若茜将视线转向了正坐在不远处的男子。“你的追求者？”
　　　谁知蝴蝶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