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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六章 江山 ...

  •   敏感与骄傲,事实上,这正是长孙无忌与若水共有的特质,尽管,在许多这时候,这两种特质常常被隐藏着极深极远,而如今,因为这沿袭自母亲一方的血脉,可以说,李世民三个年长的儿女无一不流淌着这样的传承。除去青雀的人生要顺遂许多,承乾自不待言,而明瑶,这个在所有人眼中秀逸脱俗,明媚夺目的天子爱女却让她的父亲第一次感到了酸楚与为难。与太子不同,李世民曾经无比欣慰与骄傲的以为自己的女儿已经找到了她下半生的依靠,可现在,女儿的幸福与帝王的尊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摆在了他的面前,然而,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在那丝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希望居然在此刻出现了,那就足已了。

      “无忌。”李世民斜躺在凉榻上,“派去扬州的告诉他们一声,不准对任何一个人用强迫的手段,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长孙无忌的心中依旧是从未有过的茫然,“陛下,为何不从瑶儿那边入手呢?她应该是清楚一切的吧。”陛下甚至于还将明瑶留在了洛阳,几乎是默许她和杜荷两人可能的将来,这实在不像是皇帝一贯的作风啊。

      李世民却抬起了头,冷硬坚韧的面容上极其少见的带上了一丝恐惧与伤痛,“无忌,三年来,凡是见过若水的那些人,即使只是一面之缘,朕都无法对他们有一丝强逼,就怕将来她知道了会生气,会担心,会再一次的离开,更何况是明瑶呢?”

      “陛下真的认定那位高夫人便是若水么?”长孙无忌还是无法忘记妹妹阖眼长逝的那一幕。

      “除了若水,即使长得一模一样,明瑶怎么可能会唤另一个人娘亲,?”李世民轻声道:“曾经朕以为自己已经被老天彻底的抛弃了,可现在,或许,他将要亲自把收回的那份眷顾再一次得还给朕,而这一回,朕会亲眼看着若水主动地回到朕的身边,回到属于她的那后位之上。”

      长孙无忌的心底微微一颤,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如同暗流一般在渐渐地苏醒了过来,而这一次,乾坤之间,被改变的究竟又会是什么?

      十二月的长安郊外,一户寻常的人家的大门被稍稍拉开了些,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衣着厚实的女子。破晓时分,冬日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冷冽而刺骨,只见那女子微微瑟缩了一下脖子,便朝转角处的一家药铺走去。

      “高夫人,你又来抓药啊?”铺里伙计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敲门声给惊醒的。

      若水面色有些苍白,取出一张方子道:“还是照着上回胡大夫的方子再抓上几包药吧。”

      伙计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家的侄儿又病了?要不要再找大夫去看看?”

      “这时候,哪里来的大夫?”若水无奈道,“又是这般偏远的地方,即使要找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到的,可那孩子现在正咳得不行,只好先把这阵先压下去再说了。”

      “唉。”伙计叹了口气,手上的活儿倒是麻利得很,很快,抓好了药给若水扎好,递去道:“那孩子的病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若是没法根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若水接过药,苦笑道:“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说要慢慢养,等胡大夫回来了,麻烦让他到我那儿再给孩子诊下脉吧。”

      伙计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喊道:“哎,高夫人,我想起了一桩事,胡大夫先前写了封信回来说,过两天会有一个神医来我们这儿问诊,你要不也去试试?”
      若水惊异地转身,“神医,哪里的神医会上这儿来?”

      伙计挠了挠头,不怎么肯定道:“好像是叫什么孙神医吧,专门喜欢上一些偏僻的地方给人看病,人家都说他是活神仙。”

      孙思邈?若水谢过之后,走在回路上,嘴角扬起激动的笑容来,如果真的是他,那称心之前拉下的病根就必定能痊愈了,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由更轻快了些。

      “水姨,外边那么冷,你又替我抓药去了?”称心躺在榻上,脸上尽是病态。

      若水摸了摸称心的额头,“水姨没事,当初在洛阳那大夫还说你全好了,谁能料到,这天一冷,你的身子还是熬不住。”说完,细心的替他掖了掖被子,“我下去替你煎药了,你先躺着吧。”

      走出漫着药味的房间,若水的心中冷冰冰的,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因为几个恶吏弄得家破人亡,自己还重病缠身,可自己能做的事却是这般的有限。回到长安快两个月了,可前方依旧一片的茫然,在这个偏僻安宁的地方,她听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知道明瑶现在的状况,更无法判断李世民到底知晓了多少,又会相信多少?一切都这么僵持着,究竟会是谁先忍不住,谁又是那个破局之人?

      是夜,太极宫,甘露殿。

      “陛下 今晚……”郑吉捧着嫔妃的名录,只等着皇帝开口点召。

      李世民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连手中的折子也没放下,“撤了吧,朕不用。”

      “是。”郑吉恭顺地起身,退到了一边,心中不是不纳闷的,在洛阳的那么多日子暂且不提,自从陛下回宫之后,还未召过任何的妃子侍寝,就好像又回到了皇后娘娘刚离开的那段日子。

      这时,没有经过任何的通传,明达散着头发从内室外跑了进来,直接扑到了李世民的怀中,“爹,这几天为什么都看不到漂亮的姐姐呢?”

      “你身边的宫女呢?”李世民握着女儿冰冷的小脚道:“这大冬天的,怎么连鞋袜也没穿就跑出来了?”

      明达撇了撇嘴,“爹,不要管那么多了啊,你还没回答兕子的话呢?”

      李世民脸色稍稍一变,示意郑吉出去后,便温柔地低声道:“因为你娘就快要回来了啊。”

      明瑶惊喜地搂住父亲的脖子,“真的么?娘什么时候会回来?”

      李世民的嘴边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只要兕子和爹一起再把这个秘密再保守一段时间,娘就一定会回来的。”

      明达可爱地歪着头,“连大哥,青雀哥哥,瑶姐姐,还有末子也不能说么?”

      “不能,一个都不可以。”李世民看着女儿为难的眼神,笑道。

      片刻之后,挣扎了一会儿的明达使劲地点了点头,“只要兕子乖乖的,娘就会出现的,对么,爹?”

      李世民心疼地抚了抚明达柔细的发丝,“对,现在爹带你去睡觉了,好么?”

      “不要。”明达摇了摇头,“我想陪爹看折子。”

      李世民不禁失笑道:“兕子的字识得怎么样了,这上头的都能看得懂么?”

      出乎意料的是,明达竟然流畅的把折子上的字都念了出来,还指着李世民批阅的地方道:“爹,我也能写和你一样的字哦。”

      李世民试探地给了女儿一支笔,只见她照着自己写的那行字,在空白的纸上又重写了一遍,随后,仰头纯真的一笑,“爹,是不是很像?”

      “这……兕子,是谁教你的?”李世民愕然地问道,除去笔力上的差异,那行笔间的结构框架,甚至笔锋的细微之处,女儿的字模仿的几乎一模一样,这对于习字并不长久的明达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明达不解的看着父亲,“不是爹爹教我的么?然后我再照着爹折子上的字临摹的啊。”

      “可爹爹不过才教你没多久啊,你怎么能学得那么相像?”

      明达的眼神似乎更加困惑了,“这是一桩很不容易的事么?可末子也能把褚先生的字学得极象啊。”

      李世民愣了愣,忽然大笑出声,“你们啊,要是你娘见到了,一定会不敢相信我们的末子和兕子竟然变得那么聪明。”

      明达听了,不乐意地嘟起了小嘴,“爹是说我们从前很笨么?”

      李世民强忍着笑,闷声道:“爹是说,你们现在更聪明了,走吧,爹抱你睡觉去。”

      明达乖巧的倚在父亲的胸前,轻轻地道:“爹,如果我每天睡前都许个愿让娘早点回来,是不是就不用等那么久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将女儿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些。若水,你情愿在那种地方,辛苦得照顾着别人的孩子,也不愿回来看看我们的儿女么?还是,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你是打算永远的躲着我,躲着这里的一切吗?可是,我还是不会逼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踏入这宫门之中。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一年过去,当人们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是贞观十四年的开始了,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皇帝爱民如子,老天风调雨顺,那日子就已经是足够安稳的了。可对于朝廷中的官员们而言,这一年的开始就伴随着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事情正是出在新年的正月里,当众人还沉浸在节庆的喜悦中时,当今圣上的第四子魏王李泰的府第大门敞开,魏王亲自站在门前,静待御驾的到来。

      当皇帝的车驾缓缓地驶到魏王府的门口时,随侍们跟随着李泰已经纷纷下跪,一齐叩拜行礼。李世民稳稳的下了车,目光扫过跪着的众人,嘴角微扬,亲手扶起李泰道:“青雀,今日,父皇可要来打扰你了。”

      李泰神色恭敬,微笑着回礼,接着父子二人便相携着向府内走去,留着身后一群人神色各异,惊疑者有之,而窃喜者更甚。

      “你家媳妇呢?怎么没一块儿出来?”单独的相处下,李世民的语气又随意了起来。

      李泰面带忧色,“婉儿最近又有了身子,害喜得厉害,实在不便出来,请爹爹原谅。”

      李世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记得婉儿生第一个的时候也是难产吧,这一次可要当心着,要是不行,爹让上官平上你这儿住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那怎么行?”李泰连忙拒绝道:“医署中要属上官御医的医术最为精湛,平日里要是爹或者大哥有什么不适都得找他,要是为此除了宫,不知道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啊。”

      李世民眉心一皱,“青雀,你就这点不好,做什么都思前想后的,这桩事就由爹来做主了,等过完年就让上官平上你这儿来,免得你总是提心吊胆的。”

      李泰见状,心有既喜又忧,片刻后黑色的眼眸已经是平静无波,“儿子多谢父皇。”

      李世民慈爱地一笑,“若是你大哥有你一半的听话,爹也不用那么操心了,爹和你娘的几个孩子里,也就属你最让人省心了。”

      “大哥……”李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话收了回去,低头看着前方的青石板。

      李世民轻叹道,“我知道他恨我什么,可现在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承乾够聪明,也够有胆识,可是在很多的时候,他又过于固执了,这种心性真不知道象谁?”

      李泰轻轻一笑,“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见李世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继续道:“娘曾说过大哥的性子和爹从前的时候真是颇有几分相似,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那接下来必定是独断专行,固执己见,不达成目的决不罢休的性子。”

      李世民不由停下了脚步,侧脸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说的?”

      “在大哥出征吐古浑的那些日子里。”李泰略带伤感的回忆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娘已经不在了,可我心中却从没有过这样的认识,娘的一颦一笑,一眼一语也从未褪过色,就好像娘还好好的活在我的身边一样。”

      李世民怔忡地凝视着儿子,其实都是一样的,若水的每一个孩子都有着极为敏感的直觉,就连他一向认为内敛甚至有些木讷的青雀也同样如此,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更柔软了几分,“青雀,等到爹回宫之后,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李泰心中看着父亲慈祥的面庞,心中却生出了浓浓的不安,可面上却还是一幅欣喜地模样,毕竟,同样还是娘说过的,你爹有的时候,倒像是个孩子,对自己喜爱的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呵呵,要说这一点,大哥近来似乎反倒理智沉稳的不少,在少有人看见的地方,他的眼眸中闪现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贞观十四年,正月,李世民在没有与任何朝臣的商议下,直接下诏——
      盖因魏王为朕与皇后之嫡次子,且编撰《括地志》有功之故,赦免其封地即雍州长安县囚徒死刑以下囚犯,免延康里今岁租赋,赐魏王府僚属及同里老人各有差等。

      诏书一出,翌日朝会,太子即称病不起,而朝廷之上的诤谏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李世民刚过不惑之年,尽管除了贞观八年的那场重病外,便一直精力旺健,身体强壮,但毕竟储君之位是关系到王朝传承的根本之策,从贞观十年以来,皇帝所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出有不满于太子而心生易储的念头在此时终于到达了一触即发的状态。

      赦囚徒,免徭役,这一切都是只有君主才能下享有的荣宠,而魏王以皇子之身拥有皇帝的恩典不仅是逾越礼制,在他人的眼中看来更是直接将欲立李泰为储君的决议昭告了天下。

      而这一次,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上的正是李世民所最为倚重的贞观重臣们。议谏大夫褚遂良直截了当的反对道:“昔圣人制礼,尊嫡卑庶,谓之储君,庶子虽爱,不得超越嫡子,嫡子正体,特须尊崇。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私恩害公,惑志乱国,今陛下爱宠魏王,却仍不应越太子之制,甚至予以君王之恩。”

      李世民淡淡说道:“魏王与太子同系皇后所出,不过是长幼之别,又何来嫡庶之分?若太子失德,自然择其母弟次之。”

      “陛下此言差矣。”魏征站出来正色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皆有精通,何况更兼有治国之功,只因足迹之患,又何来失德之由?殷家尚质,有兄终弟及之义,自周以降,立嫡必长,所以绝庶孽之窥觎,塞祸乱之源本,有国者之所深慎。”

      此言一出,君臣皆静,李世民眯起眼,盯住的却是沉默至今的长孙无忌,随后便冷冷一哼,径自起身,拂袖而去。

      夜幕降临,白日里朝中的纷争似乎也惊扰了幽静的夜色,魏王府中,李泰的书房内依旧烛火通明,李泰坐在宽大的案几前,翻阅着手中的古籍,只听见面前之人笑得有几分谄媚,于是放下书卷,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道:“遗爱,你说有重要的话要和本王说,怎么来了又不闻后语了?”

      呵呵,房遗爱讨好地笑了两声,“殿下您专注于典籍,我有怎好惊扰您呢?只好等您放下书册再来听我胡说两句罢了。”

      李泰轻笑了下,“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晚上来说。”

      “殿下果然是宠辱不惊,遗爱深感佩服。”房遗爱朝着李泰先深深跪拜了一下,随后说,“可是,殿下,如今您也应该多为将来打算打算了啊。”

      “打算?”李泰玩味地笑了笑,“打算什么,我如今是天子的皇子,太子的皇弟,又有什么需要打算呢?”

      房遗爱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凑近李泰低声道:“陛下的心思,难道殿下还看不出来么?”
      李泰的眼中闪过一丝锐意,看得房遗爱微微一缩,不过随后却更大胆地说道:“遗爱对殿下的忠心,殿下还需要怀疑么?如今陛下已动了易储的心思,只要殿下再加深陛下对您的喜爱与信任,那这太子之位,可就……”

      李泰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喝着手中的茶,良久之后,他仿佛不经意的出声道:“遗爱,本王记得你应该是合浦公主的夫婿吧,怎么不但不为韦贵妃的十皇子好好谋算谋算,反而替我操心来着?”

      房遗爱一听大惊失色,顿时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殿下,遗爱可是真心想为殿下效忠的,若有二心,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泰见了,缓下脸色,笑着道:“本王不过随口说说罢了,遗爱的忠信,我又怎会质疑呢?不过本王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来替我做事呢?”

      房遗爱的笑声中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殿下不必担心,现在您的府下多是如同我这般的重臣子弟,比起太子那边确实有几分逊色,不过有一个人可是已经通过遗爱向殿下表示支持了啊。”

      “哦?是谁?”李泰兴趣盎然道。

      房遗爱压低声音道:“是三皇子,吴王殿下。”

      李泰敛起笑容,凝神道“你怎么会遇上三皇兄,不会其中另有蹊跷吧。”

      房遗爱一见李泰已有几分相信了,便正色道:“殿下有所不知,合浦公主虽系贵妃之养女,但一向与杨贤妃交好,这吴王殿下正是亲口向公主说对太子的积怨已深,若是将来太子继位,恐怕将遭不测,还不如趁早令择良主……”

      李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本王明白了,如今该做什么你就放手去做吧,若需银两,自己去账房支取便是。”

      房遗爱知道李泰已经彻底地相信了自己的言语,便恭敬地退了出来,心中不由叹服起妻子的妙算,果然啊,即使是一母所出,只要涉及了皇位之争,魏王与太子间又怎么不会变得硝烟四起?而之后……嗬嗬,他阴沉地一笑,向更深的夜色中走去。

      独自一人的书房内,李泰低垂着眉眼看着杯中的影子,淡淡轻笑,只是眼眸中不复方才的权谋之心,而变得深邃幽然,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盏,他在一张不大的白纸上寥寥写了数笔,吹干墨迹后将其仔细的折好。随后起身离开,将纸递给了一个暗处的影子道:“老规矩,若是被人发现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接着宛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李泰安静的走入自己的寝间,温柔的向躺在榻上妻子道歉道:“婉儿,今天的事情多了些,回来晚了,你的身子怎么样?”

      阎婉微微一笑,轻轻抚上李泰的手背道:“有上官御医在,怎么会有事,倒是你自己,最近整个人都瘦不少,是不是朝中有了什么为难的事?”

      李泰的笑容微微一隐,“你放心吧,就是《括地志》的编撰太过繁复广浩了,可能是有些累了。”

      “夫君。”阎婉轻声唤道:“其实我也是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关于太子……”话音未完,便被李泰打断道:“婉儿,你只需要安心养胎就好了,其余的事都交给我,懂了么?”

      阎婉点了点头,可依然担忧地看着李泰。

      李泰叹息的摇了摇头,“婉儿,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我还是魏王,而大哥也还是太子,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可是……”他顿了顿,沉吟道:“再过些日子,这宫里宫外,必定会有一场大变。”

      甘露殿,偏殿。

      “褚先生,你看我写得怎么样?”长孙止将笔搁置一边,期待的看着一边自己的太傅。

      褚遂良今夜有些神思恍惚,听见学生的叫唤,这才缓过神来,“嗯,写得不错,皇子殿下。”

      “先生,我说过多少次了,叫我末子就好了嘛。”长孙止稚声道,“还有,今天先生是有烦心的事么?”

      褚遂良温和的看着学生道:“殿下,皇家是最讲究礼法的,身为臣子又怎能直呼皇子的名讳甚至是小字呢?”

      长孙止不耐地摇了摇头,“先生,我又不姓李,不过就是多了个皇子的名号,您唤我末子又有什么要紧的?”

      褚遂良微惊道:“殿下何出此言,您不过是随了皇后的姓氏,可依然还是大唐的嫡皇子啊。”

      “先生!”长孙止加重了语气道:“您误会了,我并非是自轻,而是自乐呢,如不是当初父皇和母后给了我这个名字,现在我哪里能那么轻松的整日习字临帖?我只是希望私下里先生不要把末子看作是皇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罢了。”

      褚遂良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一层深意,不过还只是七岁的孩子,可他的言行举止却进退得宜,甚至隐隐带了了几分睿智与洒脱,“殿下,请恕臣无法照着您的意思,毕竟您的身份只在陛下与太子之下,即使是师生之间,也要有遵守的礼节。”

      长孙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算了,我就知道先生是不肯的。您还是来指点一下我临的这篇《兰亭集序》吧。”

      褚遂良看着案几的一边摆放着的《兰亭集序》的真迹,心中不由苦笑,陛下费尽心思到手的这幅真迹,现在不过是一个孩子临摹的范贴,不知道天下所有爱字之人会作何感想?只有一点倒是真的,若不是隐王殿下还是姓长孙,若光凭爱宠之深浅来决定储君之位,十五皇子才真正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东宫。

      “太子殿下的伤势到底如何?”长孙无忌素来稳重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稳,“怎么不去禀告陛下,反而拖到现在?”

      上官平冷汗淋漓,“长孙大人,下官近来一直在魏王府中替王妃安胎,半个时辰前刚刚被告知太子妃有恙,这才匆匆赶来,谁知竟然是太子脚上旧疾被利箭射伤,。”

      “那你还不快看!”长孙无忌冷声道。随后转身向苏未晞问道:“太子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之前还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么?”

      苏未晞的眼眶微红,“太子殿下的伤之前使已经痊愈了,可今天一早,他便带着两个侍卫硬是上御苑打猎去了,后来都快到戌时了,才看见殿下被随从给抬了回来,可脚上已经是血淋淋的了,听侍卫说是被箭给射伤的。我慌忙要去找御医,却被他给拦住了说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说他今天没上朝是去打猎了?”长孙无忌的脸色一变,“接着,居然还被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流矢给射伤了脚?真是荒唐至极!”

      苏未晞低下头,心里一片慌乱。

      “怪不得不能去找御医。”长孙无忌面色阴沉,“那这上官平又是谁找来的?”

      “是我看见殿下的腿上的血实在是止不住了,这才让人去的魏王府随便找了个名目将上官御医给唤了过来。”未晞的脸上血色全无,但说话还算是流利。

      长孙无忌默然了片刻,开口道:“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这东宫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是么?”

      未晞点了点头,只见长孙无忌继续说道:“请太子妃务必将这个消息封锁在东宫之内,另外快去把广月她们三个叫来。”

      似乎过了很久,上官平从内室中走了出来,面色不豫道:“长孙大人,箭矢恰好伤在了太子的旧患上,即使伤口愈合,恐怕也难以根治了。”

      “恰好?”长孙无忌冷冷一笑,随即注视着上官平道,“你这趟前来,是为太子妃医治,明白了么?我自会回禀陛下,所以你近来还是回到宫里来吧。”

      上官平神色一惊,继而低下头道:“下官明白。”接着忙不迭的告退了。

      这时,未晞领着广月三人走了过来,长孙无忌来不及和太子妃说明情况,直接对那三个长孙家的旧人说道:“淡云,你快去想办法把孙思邈给找来。明霞,这些天,太子的伤势就由你负责照顾。至于广月,你和太子妃一起把东宫给我牢牢地看住,不允许任何消息外传,明白了么?”

      三人面色肃然,皆恭敬地点头,而未晞忍不住道:“那父皇那边,该要怎么瞒住?”

      长孙无忌语气平静道:“不用担心,陛下那边由我亲自来说,太子妃只需要管好东宫就行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没入夜色,明霞微微瞪大了眼睛,“天哪,这恐怕是我们第二次看见少爷发那么大的火吧。”

      “那第一次呢?”未晞问道。

      明霞的脸色一下子黯淡的下来,默然不语。

      当夜,长孙无忌在甘露殿中留了一宿,翌日一早,天子突然下诏,三品以上的大臣与后宫的嫔妃皇子公主全部随驾前往夏宫,然而,此时还远远不到要去避暑的时节。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呃,有亲问为什么出书了还更新的那么慢,这里回答一下,完全是因为盗版的势力太BH了,事实上,编辑原来和我说全文的最后5万字最好不要放出来,不过,我觉得这样实在太对不起买不到书又一直在追文的亲们了,所以我还在坚持更新,希望给大家一个完整的结局,所以请大家稍微体谅一下,谢谢。
    ——又熬了一天夜已经完全残掉的某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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