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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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静静地看着青芜院的门口，看着那棵苍老的槐树，注视着那褐色皲裂的树干。两天了，已有整整两天，那个人没来青芜院了。
昨晚，一整夜，宋成的身侧都是冰冷的。宋成睡不着，怔怔地看着帷帐，直到东方露白。以前，每个晚上那个人都会来陪宋成，除非那个人有事而不在无境宫中。
宋成知道昨晚那个人在无境宫中。宋成也知道这两天有一个仙姿玉貌、千娇百媚的女人陪着那个人。听说，从那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令人意乱情迷、面红耳赤。听说，这两天连三餐都是送进那屋子里去的。听说，那个女人是个尤物，天生的尤物，专为男人而生的尤物。
宋成记起那个人在耳边说过的话，成儿，以后你跟着我，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宋成原本是不信的，可终究还是信了。
有些人一生下来便是上天的宠儿。那个人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那个人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无境宫宫主，是正道人士欲杀之而后快的大魔头。这样的一个人，宋成躲不掉，也逃不了。
蓝沣墨，宋成在心里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六年了，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宋成的心头，上面有宋成的血，有宋成的泪，这一辈子怕都是擦不掉了。
宋成今年三十一岁。最坏的日子、最好的日子都是在无境宫里度过的。刚到无境宫的时候 ，被欺辱，被折磨，好端端的一个人硬是被那个人拗成了在床上伺候人的玩物，一副身子再也近不得女人，却能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旧伤未愈，便添新伤，加之心中的苦，可谓不堪回首。过了几年，那个人转了性，待他温柔，爱若珍宝，明明是只野麻雀却当了金丝雀来养，吃穿用度奢靡非凡，衣食住行体贴入微。宋成习惯了窝在那个人的怀里，习惯了红着脸听那人讲情话、说淫语，习惯了不厌其烦地注视那个人绝世的容颜，习惯了意昏昏、情迷迷与那个人纵枕上之淫。
宋成本就是个性子温吞、逆来顺受的老实人，被那个人调教得更是没了脾性。
三个月前，那个人从宫外回来，带回了专情蛊的解药。宋成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再派人寻找南疆蛊祖了，但天意弄人，前些年，花了大力气没找到，而如今不找了，却自个儿就那么冒了出来。
两人的孽缘是因了专情蛊。当日，若不是宋成阴差阳错地喝下专情蛊，也就不会有这六年的纠葛。宋成，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小二，根本入不了那个人的眼。即便宋成曾经给那个人上过菜、倒过酒，那个人对宋成也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宋成也许会记得那个人，但也仅是某一天碰到了一个美男子，这个美男子比宋成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要漂亮。
如今，专情蛊有解，也许正是命运的安排，该是了断这段孽缘了。
服下专情蛊解药的时候，宋成就已经料到了结局。只是，宋成舍不得。宋成记得那个人的血溅在自己身上的热度，记得那个人曾经舍命救自己，记得那个人为了自己放下高傲和尊严，记得那个人因为自己受了差点丧命的重伤。宋成想着，他对于那个人，也许是不同的。
可是，专情蛊解了后，宋成曾经有一次在那个人的身上闻到过淡淡的脂粉味道，如今，那个人正与别人被翻红浪、恣意宣淫。
宋成知道六年前的那个人花名在外、风流不羁。宋成第一次见那个人，见着的正是与那个人有着露水姻缘的万小姐讨要情债，然后，宋成才无辜受累。
宋成看着碧蓝的天空，痴痴地笑了。宋成与那个人的事，从来不是宋成说得算。从头至尾，宋成都只是一件玩物。以前，因为专情蛊，那个人没得选。现在专情蛊解了，那个人自然会选择更讨人喜欢的玩物。可供那个人选择的实在太多。无境宫从来不缺想爬上那个人床的女人，还有男人，而且个个比宋成年轻，比宋成貌美。
宋成想，若自己是那个人，大概也不选自己这么一个木讷无趣、又老又丑的男人。
宋成站起身来，脚步有点踉跄，走了几步，踩踏实了。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宋成随手抹去。
宋成去找了正在无境宫做客的王崇尚，那个恋弟成狂的男人。宋成为数不多的朋友。王崇尚的那个宝贝弟弟王崇明因要闭关练功，就把王崇尚踢到无境宫来了，省得王崇尚跟条看门狗似地天天守在练功室门口不挪地方，扰他心神。王崇尚在无境宫中数着日子过得煎熬，时时念着的都是回风雪楼。
回到青芜院，宋成收拾了一些衣物，又拿了几件金银细软，放进包裹里。隔了一会，宋成又打开包裹，把那些金银细软拿出。捏着那碧绿的雕花腰佩，看着那些个晃眼的贵重物，宋成突然想到了卖身钱。六年，自己难道不像个青楼男妓，只是以自己这样的姿容，竟然享了花魁的待遇，但花魁也会老去。玩物就是玩物。
不过最终，宋成又将那些金银细软收回了包裹里，自嘲地想，自己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自尊可言。
当晚，宋成在青芜院消失。
几天后。
成弟，你当真不和我去风雪楼？那混账的武功虽然厉害，可是风雪楼并不怕他。王崇尚说道。当年，那混账折辱王崇明的事，王崇尚至今耿耿于怀，巴不得找个什么机会能报当年之仇。加上，那混账精虫上脑，放着好好的媳妇儿不要，拈花惹草，与不知道哪来的莺莺燕燕风流快活，活该宋成要走。既然宋成要走，那么王崇尚自然鼎力相助。
不了。宋成回道，隔了一会，又说道。对不起，尚哥，给你添麻烦了。如果那个人真去了风雪楼，问我的下落，你就告诉他，我回了容城。宋成这么说，并不是指望那个人来找他，而是他记得那年，那个人因为他活抓了风雪楼楼主王崇明，并差点血洗风雪楼。王崇明之所以勤快练功，为的正是能一雪前耻。
宋成知道，如果那个人不让他走，他只能再回去。不过，宋成想，那个人是不会费劲来找他了吧。专情蛊已解，宋成于那个人已没有价值。如今离开正好，无境宫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凄凉。
我王崇尚岂是出卖朋友之人。王崇尚正色道。那混账若敢来风雪楼，我和崇明必定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宋成笑笑，并不作答。
成弟，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王崇尚又关切地问道。
我多年来一直有个愿望，赚够了钱，就回家乡开个酒楼，娶一位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小娃。宋成说道。明明是美好的憧憬，可他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好像在说与他不相关的事。
那也好。我送你回容城吧。王崇尚说道。
我又不是女人，没那么矜贵。宋成晒笑道。宋成本是个粗糙的男人，虽不会武功，也有点偏瘦，但绝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粗活累活，哪样他没干过。
这六年，是把他养成一个娇小姐了么。
宋成和王崇尚别过，独自一个踏上了回容城的路。
宋成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影在不远处，先是欣喜若狂地化作残影急掠了过来，后来听到宋成说起他的愿望，站在了原地，好像一尊雕像，看着宋成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