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红颜》小幽

33、巧遇

　　在郦娘的讲述中，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她的那个小叔子，所以他究竟曾在其中扮演过怎样的角色便不得而知了，我猜测那也许又是另一笔理不清的帐吧。
　　不过既然她不说，我也不想八卦的问，即使心中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我并未对郦娘说我的真实身份，只是含糊的说自己居无定所，各处游历。
　　郦娘听了只是望着我轻轻一笑，没有多问，了然的点点头。
　　我心里其实是有一丝歉意的，她对我如此信任，我却不能真真实实的面对她，还要隐瞒身份，可是我那有些复杂的身世却也真的不知应如何解释，况且我也实在是不想提及，所以我想只要我交友的心是真的，那么其他的相对也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吧。
　　晚上回房的时候，玉儿还在等我，依旧是一言不发，对于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一点也不关心，只等我睡下了，才去休息。
　　在床上辗转反复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一天比一天沉默的玉儿，我不由的叹息——
　　想到突然离开的司徒时，胸口突然一痛，想到他那时越靠越近却渐渐模糊的脸时，疼痛更是绵绵密密的扩散开，我只好缩起身体，轻轻的揉着胸口，以减少一些疼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那痛究竟是来自身体，还是心里——
　　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只是醒来时，一切又都正常了，仿佛昨夜的那种疼痛只是发生在梦里似的，真切却也模糊——
　　第二日我去找郦娘的时候，她正在屋里做针线。
　　我掀了门帘进去，她抬头见是我，轻轻一笑，“ 你先坐，我这还有几针就收尾了，一会就好。”
　　我应了声，就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看她继续飞针走线——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而此刻的郦娘不仅是用美丽可以形容的，她眼神那么柔和，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每一针走的都是那样细心，好似要把所有的温情都缝进针线里一样。
　　我注意到她手里正缝着的是一件大红色镶着黄色滚边的小外衣，我想大概是给她的孩子做的。没有做过母亲，所以我无法确切的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不过我想那一定是幸福的，看她做衣服时的神态就知道了。我想她的孩子也一定不会缺衣服的，可是她却还要亲手缝制，想来做母亲的心是多么的细腻，那一份浓浓的亲情！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结束了手里的活，小心翼翼的叠好，又用包袱包了，才叫了丫头来收好。
　　转头见我正盯着她发愣，过来牵了我的手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一定是个温柔慈爱的娘！”我轻轻地说。
　　她眼神一黯，头侧向一旁，没有说话。可能是想起那留在夫家的孩子，如今却不能时时照顾，不免有些黯然了。
　　“他一定很可爱吧，长得像不像你啊？”我知道她一定很思念她的孩子，那就陪她聊聊吧。
　　她眯了眯眼睛，嘴角轻扬，“当然可爱了，那可是我儿子！”
　　挨着我坐下，想了想又说：“他长的倒不十分像我，不过性子可十足随了我，也是个急脾气。我记得那会他小，还不会自己吃饭，有一次我喂他吃蛋羹，因为烫，所以我都是一口一口的吹凉了才喂他，没料想他趁我去寻帕子给他擦嘴的功夫，竟自己横拿了勺，胡乱挖了羹就往嘴里送，结果烫了嘴哭的那叫一个响亮！——”
　　“那孩子，才一丁点的时候就知道干净了，每次要尿的时候就大哭，直到奶娘抱他尿了，帮他弄的干干净净的，才不哭，所以他打小就没怎么尿过床呢！——”
　　“从小他就喜欢我抱，每次一哭了闹了，只要我一抱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就没见过他那么爱笑的孩子，他刚扎牙那会，一逗他就笑，咧着小嘴，还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口水直流——” ————
　　若是跟一位母亲谈起她的孩子，我估计就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看着郦娘说起她的孩子时，眼睛总是闪啊闪的，那笑容都在眼中荡漾开了，说不出的亲切和蔼——
　　一直到了中午才结束了这个话题，郦娘留我和她一起用了午饭。然后有人来找她，她便去忙了，让我在她屋里小睡。
　　想着回去还要面对玉儿的沉默，便决定留在郦娘这里。于是打发了王二回去，实际是想让他回去陪陪玉儿。既然玉儿什么都不愿说，那我也不能硬逼她，也或许她会对王二有所松口呢。
　　一觉睡到天微黑，也未见郦娘回来，百无聊赖。想想可能是在船上呆的时间太长了，心总飘着，大概和脚没沾地，没有脚踏实地有关吧。等会要问问郦娘下一站是哪里，要什么时候靠岸，决定提前下船了。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的，现在觉得没有必要非要按原定的路线走，就这样走到哪看到哪好了，随心所欲的多好！
　　“姑娘，主子前面忙，一时走不开，嘱咐了，要姑娘先用晚饭呢！”郦娘身边的丫头小竹麻利的摆好了饭桌。
　　因为是郦娘身边的人，所以自然也就知道了我是女子的事，否则哪有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又吃又睡的，那传出去还不定闹出多大乱子呢！
　　“主子还说，等姑娘用完饭，要奴婢带您去沐浴。说前几日不知道姑娘在船上便罢了，如今怎么也要让姑娘住的舒舒服服的。”小竹帮我盛好了饭，立在一旁乖巧的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郦娘啊，郦娘——
　　对于已经习惯了淋浴的我来说，这个时空的洗浴条件还真是有够简陋的。更何况现在是在船上，条件就更加有限了，我一直对此很不适应呢。郦娘真是个细心又贴己的人，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真是我的福气——
　　沐浴真是个舒服享受的事，特别还是在这种豪华级的浴室里，想想连喝水的茶碗镶的都是金丝，这浴室又岂会简单了，总之是一片明晃晃的，晃的我只好半眯着眼睛，加上后来又是水雾蒙蒙，结果就泡在花瓣水中睡着了。
　　后来还是小竹进来摇醒了我，我迷迷糊糊中只看到小竹一脸的惊讶，后来出了浴看见自己变白晰的肌肤才明白为什么。忘了吃的那个易容丸一泡澡就会失效的，所以我在水里睡了一觉后，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难怪小竹有那样的表情。
　　穿了小竹送来的衣裳，却发现不是我的，她说是郦娘吩咐让送来的。想想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人出来瞎晃，估计造不成什么影响，穿就穿了吧。不过还是让她找了面纱来遮住面庞。
　　回房的路上，小竹不时的悄悄打量我。等我扭头对她微笑的时候，她却脸上一红，迅速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本来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可小竹却说，郦娘已让人给我换了房间，就在她的隔壁，连王二和玉儿也都给换了较好的房间。
　　等到了房门口，就看见王二和玉儿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我换回女装都愣了一下。
　　“你们都回房吧，我这儿有小竹就可以了。”我轻轻的开口。
　　玉儿低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玉儿，你回去歇了吧，明早再过来。”
　　玉儿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我朝王二望了望，他则无奈的对我摇摇头，我便给了他一个可以离开的眼神，示意他帮我照看一下玉儿。
　　“小的去去就来。”王二这样回答。
　　我点点头，便独自进了屋。
　　一阵流水般的音乐自手下飘起，自己也不知道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随意的拨动琴弦，不想独自面对这么孤独的黑夜。自己在房里待了一会，突然觉得特别的孤独，想起郦娘的房里有琴，便过来了。即使没有人陪，至少还有琴声伴我左右，减少一份孤单也好。
　　“郦娘，郦娘——”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一惊，停了琴音——
　　“公子，主子不是在前面吗？您怎么到这来了？”是小竹的声音。
　　“那丫头，才吃了一盏酒就溜出来了。我猜她肯定躲回房里了，你快去叫她出来！”男子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醉意，而且我听着还有点耳熟——
　　“主子没回来啊，公子您醉了！”小竹拦在门口说。
　　“没回来？那这屋里怎么有灯亮啊，我刚才分明听见里面有琴声！还说没回来，你—— 你快把她给我叫出来，要不我可自己进去找了！”男子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还是没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公子，主子真的不在，这房里的——是主子的朋友！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吧！”小竹的声音里有一丝着急。
　　“朋友？郦丫头的朋友我可都认识，那我更得见见了！”
　　感觉他就要推门进来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武哥，你这是干吗呢，大晚上的跑我这儿来耍什么酒疯啊！一会我就告诉大哥，以后有了好酒再不许给你留着，免得喝了酒，还来闹！”是郦娘回来了。
　　“我哪醉了，就那点酒气，这江风一吹就都散了！”那男子的声音这会听着怎么突然就清明起来了——
　　“没醉更好，那快回去吧，大哥正等着呢！”郦娘笑着催促道。
　　“不急，不急，我这会只对妹子屋里藏的朋友感兴趣，不如叫出来跟大家一起热闹！”
　　“武哥，你还有完没完啊，我看你今天真是喝多了！”郦娘的声音有点不高兴。
　　感觉气氛有一点尴尬——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酒宴还没散，人怎么就都跑了！”又一个男声插进来。
　　“大哥，你来的正好，武哥正发酒疯呢！”郦娘没好气的说。
　　“哦，那倒是不常见，我得看看热闹！”郦娘的大哥说。
　　“不是我发酒疯，而是某人房里藏了人，还是不能让人看的！我只是一时好奇，想见见而已！”兴灾乐祸的男声。
　　“你胡说什么呀！大哥，你看他，满口胡话的！”郦娘不满的声音。
　　“嗯哼，那个，郦娘啊，为兄也听说你与一个俊俏的少年关系极为亲密，是否真有此事？”郦娘大哥试探的问。
　　“大哥，你这是听谁乱嚼的舌根，你们把我郦娘想成什么人了——”郦娘很气愤。
　　我也很恼火，原来是要来逮我这个“相好”啊，这不仅是对郦娘的羞辱，也是对我的。看来是我给她带来了麻烦，如果今天我不出去说清楚，怕是会悔了郦娘的清誉，也罢，我就去会会他们吧——
　　我起身“哗”的推开房门，众人听到响动都不由的看向我。
　　灯火中，我看见了众人眼中闪过的惊艳——
　　也看清了那个声音听着耳熟的人的面孔，原来是他——
　　“看起来是我让大家误会了。”我看看郦娘，略有歉意的说。
　　“若嫣，你干嘛出来，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根本就不需要理会他们。”郦娘白了她哥以及另一个人一眼，安抚的轻拍我的手。
　　“你呀，要是早点说明了，我们不就不会误会了嘛。”郦娘的大哥笑道。他的长相与郦娘有三分像，个子挺高，蛮魁梧的样子。
　　“刚才听到姑娘的琴声，虽婉转悠扬，却暗隐忧郁，似是心中有不快之事啊！”一旁打量了我良久的人，终于吭声了，正是那日突然离开的——楚君武。
　　这样都能遇上，还真要感慨世界太小啊。看起来他应该是没有认出我吧，毕竟我换了女装，又蒙了面纱。看他的表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哦？有吗？”我不愿承认的反问。
　　他没答，不置可否的一笑，就转向郦娘，“丫头，若不介意就带你这位朋友去前面坐坐，一个人在这呆着岂不很闷！”说完掉头就走了。
　　郦娘的大哥目光在我身上只做了非常短暂的停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透出一抹探究。“妹子，我们先去前面了，你一会过来吧！”然后也走了。
　　“两个大男人还这么啰嗦，真是烦都烦死了！”郦娘笑着抱怨。
　　“我看也是关心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口是心非。有人关心真好，我想要还没有呢。
　　“我挑的这身衣服你穿还真好看呢！”郦娘退了一步，赞赏的看着我。
　　“是，你的眼光好呗！”我还配合的转了一圈。
　　“就是这个不好！”她扯了我的面纱在手中晃晃。“又不是丑的不能见人，漂亮干吗还要掩盖起来，美丽不就是要给别人看的嘛！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到以后人老珠黄了，就算你想，还不见得有人愿意看呢！”
　　“对，对，对，你说的都是对的，那我以后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出来晃，不过——”我突然一顿。
　　“不过什么？”
　　“不过，我可是喜欢在甲板上吹风的，所以如果万一这船突然有倾斜的话，我可不负责任哦，反正我识水性，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其他的呢——”
　　郦娘笑着打断我的话，“行了，看把你美的，夸你几句就显摆上了，说的我这船上的客人都成了没头的苍蝇似的！”
　　一旁的小竹也憋不住的闷闷的笑起来。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怪无趣的，要不跟我去前头吧，那边人多热闹！”郦娘挽起我的手说。
　　“你和楚君武很熟吧！”我突然问。
　　“啊？你认识武哥？那刚才——”郦娘看着我有些疑惑。
　　“他只认识穿男装的我。”我便把如何与他相识的事对郦娘讲了一遍。
　　然后我又从郦娘的口中知道，原来楚君武和郦娘是亲戚，他们二人的娘是表姐妹。楚君武的娘虽然远嫁了一位富贵人家，可是每年却都会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后来有了楚君武也时常带他回来，所以郦娘和他自小就认识了。不过自从郦娘的娘过世后，她的那位姨娘就很少来了，倒是楚君武常在她家露面，与她大哥的关系甚好。
　　“这样说来，武哥是没认出你了，那你担心些什么啊？”郦娘问。
　　“应该是没认出吧。不过他见过我身边的人，我怕以接触他就认出来了！”
　　“那也没什么，武哥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都是常在外行走的人，他会谅解的，你还怕他难为你不成！”
　　“不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他认出来，总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围绕着我，如果司徒在就好了——
　　“行了，看你的性子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怎么今个就这么不爽快呢。他们可都还等着咱们呢，走吧！”郦娘拉着我的手就走。
　　也罢，去就去，干吗怕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