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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宣布罢工,我是分割线!———————————————
      [莫肖篇]
      天刚擦黑,拉比亚法城最大的广场上堆满了柴薪的火刑柱已经架起来了。按照古老的传统,某些特定的人犯了重罪,都不按刑律处理,有格外的刑法专门为他们而设。如妇人,犯了重罪将被石头砸死;如异教徒,将被钉上十字架;而罪行最为严重的渎神者,则将由火焰来洗濯他们的身心。光芒大陆圣光795年,地桓的水之月末,城里雷神庙与地神庙相继起火,引发骚乱。翌日,雷神庙大祭司与自家居所的庭院内暴毙而亡,震动了教廷。雷神庙与地神庙之争由来已久,这次事件再加上前不久遇刺而亡的内阁大臣让·迪米为地神庙的重要支持者,很难让人不怀疑雷神大祭司之死是不是地神庙的报复。两方教职人员在裁判所的争吵已至白热化,宗教法庭却早早抓了一大批所谓的“渎神者”,通过普通市民与祭司、见习祭司们“言之凿凿、实证丰富”的指证后便草草宣判,准备于今天——雷神祭司暴亡的第二天公开处刑。教廷动作之所以如此之快,不仅仅是来自于神庙的抗议,还有来自议会的压力。拉比亚法是城邦国北方第一大城,也是城邦国沿海一带的经济重镇。掌握着北方大城的经济命脉的,便是各个行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或家族所组织形成的行会,在这些行会当中,最具有影响力的行会大亨莫过于掌控了拉比亚法——述利斯达10%经济命脉的文地森家族。行会,原本是同一个地方商人在组成各个商队穿过大路或横越海洋时为了互相照应货物而自发形成的一种类似于合作佣兵般的松散合作商会组织,经过几百年的演变,现在已经由单纯的合作商队发展成不仅限于商人,而是由单一行业中人构成的一个有体系的组织。他们在大陆各个大镇设下各自的会馆,作为当地本行业首脑人物进行操控行业动向的场所。他们这样的结果往往造成垄断的情形出现。
      老黑尔·文地森今年早已过了六十岁,但不论哪一方面都要比他在内阁任职的长子小黑尔·文地森来得好。作为家族长子,小黑而让他发自内心的疼爱,但如果是作为事业助手,内阁官员的文地森先生,情况便恰恰相反——儿子那种谨慎到有些优柔寡断的个性自他成人以来就令他的父亲很想在他身后拴一头上等魔兽看看能不能让他快点作出决定。谨慎是好事,但谨慎得过了头就会错过一闪即逝的良机——胆子若是不大,怎配从商?现在,在他高雅华丽的休息室里,老黑尔一手拿着一份纸卷一目十行地浏览者,脑中转的却是下午远远地在自家看到的一幕:他的长子,内阁行政长官小黑尔·文地森先生在广场的演讲被嘘声打断不下三次……。愚蠢,一边任由裁判所气势汹汹地四处抓人,一边朝民众拍胸脯保证民众安全……这样的承诺,谁信哪?这次倒是动作挺快,下午抓人,晚上就公开处刑……在其他更紧要的事上怎么不见他动作这么快?……议会和神庙的双重压力对他来说还是沉重了些?看来为了他这个辛苦扩大的家族,他要做点小小的手脚了……老黑尔·文地森放下纸卷,起身来到装饰华丽的,落地窗前。伸出保养良好的右手,轻轻将绣着繁复花纹却不显得冗杂的厚重窗帘拨开一角。在视线刚刚可以触及的地方,有一抹橘红划开了浓重的夜幕。广场上熊熊燃烧的火刑柱发出的响声和犯人临死前的嚎叫完全没有对黑发青年造成影响。即使围观的人群里不少人被这种惨烈的处刑吓得不住后退或者干脆悄悄离开,青年金色的眼眸仍是淡淡地带一点兴致——对为何薪柴燃烧得如此猛烈的兴致——将整个行刑从头看到尾。连他高大的同伴也受不了那种火舌舔噬□□发出的声响而提前离开,而新加入的黑袍法师更是被他兴致颇高地强拉来后冷淡地瞧了一眼刚被架上柴堆,还在哀求的犯人便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走掉了。“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哪。”黑发青年斜着眼看到黑袍法师的背影被人群淹没,如此笑道。他的同伴看了他一眼,张开嘴,随即又闭上,反复再三。“撒法洱,你还没消化那晚看到的事情?”青年后半句话被高处看台上祭司唾沫横飞的“宣判”和人群中时时涌起的呼哨给打断了。他便不再往下说,将目光转向广场中央。祭司刚刚发表完出奇简短的罪行朗读——这似乎让他十分不满意——大声地宣布:“点火行刑!”“哎呀哎呀,开始了啊。”奇诺在人群的喧哗声中低低地笑道。耶路加看了看他,有点不满同伴没有把话说完,但也没有再多作声。腾高的火焰顺着浇了油的干柴一点一点地攀上喊叫得声嘶力竭的犯人。耶路加不是没见过火刑场面,但是前几日死在他面前不知名的作一般混混打扮的人那可怖的死状还没从他脑海里除去。现在那张溃烂得不成样子的脸与刑场上的犯人重合了起来,令他忍不住一阵恶心,再也不想看下去,便转身拨开人群挤了出去。
      “哦呀?”奇诺看着同伴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一条巷子里,撇撇嘴角:“撒法洱也越来越善良了……”正在青年再次将目光转到烧得很快的火刑柱那里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瞄到了一个身影。高雅大方的法衣,绣工精致的花体赞美诗为它增添了华贵的气息,领扣处佩戴的做工精致的翡翠表示了他的身份——风神庙的上级祭司。奇诺微微一咧嘴角,没有继续注意那名祭司,而是把注意力再次放到广场中央。
      火刑持续了颇久的时间。因为要将活人的□□完全烧成灰必须让火焰达到一个高度或烧很长时间才能实现,于是等广场的最后一丝火光也暗淡下去时,在场观刑的人除了行刑人员和祭司还有收尾工作要做外,整个广场冷冷清清的撒了满地的垃圾。而这点子被遗忘的废品们也将在将来不久之后的黎明时分被清理掉。
      子风身为风神庙的上级祭司,按理说地神雷神两庙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为了避嫌,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类场合中的。但是下午城中的混乱场面让他忍不住想来看看:为什么被判处“异端”的都是拉比亚法城中地神庙信徒和一些述利斯达的小商贩,还有一些支持“大地之后”说法的下层贵族?雷神庙有关的人员似乎就完全清白……为了争取风之女神的眷顾,便如此排除异己么?“水代表不坚定……”那个黑袍异教徒的话似乎又响了起来。真正不坚定的是上面……不、不可能!身心不纯洁的人,怎有资格侍奉高贵的神祗?上级祭司用力甩甩头,好像因此前日在法菲毕传道时遇见的那个异教徒以及他骗人的占卜就会从他脑中被甩出去一般。等他平静下来,却发现由几个巴柯拉组成的占卜结果又浮现在他眼前:排成一条直线的钱币,兀突地断开了一个缺口……“神眷之子,这是一个空洞。一个空洞意味着什么呢?……”那个黑袍异教徒如是说。“如果这个位置是‘火’,恐怕会烤得上面的水坐立不安吧?……水下包藏着火,圆滑但不改性情……等铸好了底部,火的趋势就不是一点水可以扑灭的了……”“民众们是不坚定的‘水’,因为他们没有领会神的伟大;但是,属于上层的‘水’,不坚定的原因不是因为神,而是他们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与财富。哪方获得民众的支持,哪一方就能得胜……那些披着祭司外衣的渎神者!”他记得他当时由于震惊过度而不顾一切地反驳他的话,那个人却只是裹紧了他的黑袍,神色略有一点疲惫地喝着放在面前的饮料……不坚定的,是上面……不坚定的是上面……!黑袍异教徒没有说出口的话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疑虑的根子。接着他发现自从提出“大地之后”的说法后,烨风祭司长的房间里更加频繁地出入袖口或领口绣着铜绿色的半人马的人——虽然小心地被挡起来但是藏得并不严密——那是述利斯达城的标志——而与烨风大人站在对立场面的上祭司,接触的人衣物上大多有赤红色鹰头狮身兽的标志……对外宣称保持中立的风神庙,是真正保持中立的吗?上级祭司愤然地想着,修长的手指在法衣的宽袖中紧紧地握着,几乎将掌心刺出血来。他想起与雷神祭司争辩那天,双方几乎是不欢而散。但是这次接触是例行会面,是上级祭司的职责所在;但那之后只过了一天,与自己争辩的雷神祭司就暴毙而亡,而风神庙祭司长们的态度则变得很奇怪……疑虑和不安困扰着这位对风华付出全部热忱的上级祭司。比起以奸诈和小聪明闻名的雷神,他更倾向把高贵的女神下嫁严正而宽厚的地神……但是,单纯的信仰和愿望,为什么会被上层利用来拉拢亚契或述利斯达?仅仅是因为这两城的守护神是雷神和地神么?如此想着的上级祭司决定再去找那个黑袍的异教徒,问清楚占卜的事。即使这样违背了他的原则,也亵渎了他高贵的神灵——他竟然去向一个异教徒询问神庙的未来!——然而他觉得,为了坚定信仰,他必须再去一次,问问那个异教徒占卜师——神明让他思考而不给他启示,他便只能从其它渠道来了解神……那个异教徒自成甫出生便献给了风神,又是占卜者,应该对神的暗示有一点了解……但等他从神庙匆匆走到已在行刑的广场时,才想起:他上哪儿去找那个异教徒?上次在法菲毕,应该只是巧遇而已——那种寒酸的样子,不像能整天泡在城内最高级酒馆的人,那个法师……!他厌恶地想。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信仰的纯洁,他宁死也不会想与他有所接触。但是想到庙里的高层们,他又觉得那异教徒不那么惹人厌了——至少他的身心都献给了风神……那个法师……该死的异教徒!尽管想要占卜,却又从心底厌恶占卜者的上级祭司不抱希望地在人群中扫过,希望自己运气还不错,能碰到那个异教徒。这次风华没有眷顾他。直到火刑结束,犯人的骨灰连同柴灰一起被收拾起来预备撒到城外荒地里的时候,子风也没能找到他想找的人。眼看稀稀落落的人群散开去,他也只得失望地离开了广场。
      奇诺兴致勃勃地离开了广场,心情简直是前所未有地好。有时候他都觉得奇怪了:为什么自己看到火焰之类的东西就会感到高兴?虽然是火属性的人,但还没对火枫亲切到这个地步吧?闪光弹……□□……手雷……爆头……CS……“以烈火洗濯一切”……青年的脑中突然冒出一堆奇怪的影像:一个白色的箱子,透明的一面窗口正对着他,窗外是没有见过的材质构成的墙壁和走廊,箱子前面是一个布满了写着奇怪字母的格子的方框;右手,他的右手正握着一个什么东西,食指和中指偶尔会点一下那个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双手嗒嗒地敲着方框里的格子……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贱虫子!又爆我的头!” 他猛然顿住脚步,朝着黑漆漆的巷子微笑道:“撒法洱,深夜吓人不好哦。”……如果不是知道是自己人,恐怕被吓“致死”的人是他吧。耶路加一边想着一边从一旁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你去了很久。”咒术师简洁地道。如果是观刑观到半路去出任务,那小子一定会拖上他;但是这次他逗留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担心第二天天亮会在某处发现一堆胳膊腿脚而祸首站在一边无辜地笑着要求他善后——自从与这个家伙合作以来,哪次不是自己被迫善后的?——他都习惯了……这个任性又嚣张又爱装死的家伙……“我真感动。”奇诺一把夹住同伴的脖子笑道:“撒法洱担心了啊……”说着他抬头看看黑灯瞎火的四周,轻松地道:“反正快天亮了,咱们也不用回去了,去哪消磨一下时间吧,撒法洱?”耶路加微弯着腰无可奈何地随着同伴走——脖子被夹住,他还不想天亮后看到颈子上布满乌青。就算他被围攻也是活该。两人站到酒馆法菲毕门前时,耶路加如此想。——又是法菲毕!每次要他付钱时就到法菲毕来,这个死小子!奇诺感到自己夹住的人身上散发的怒气,强忍着没有用右手往他眼里插下去:那是撒法洱……同伴……而且已经是越来越不好骗的同伴……青年有些郁闷地怀念过去那个常被他卖了还不自知的大个子。等两人推推搡搡地进了店门并被女侍们迎到吧台边坐下后,耶路加已经放弃反抗,老老实实点了杯冰水捧着发呆,任奇诺在一边与女侍们大声调笑。
      但是连发呆也呆不了多久,一个麻烦就来了。
      “是你们?那个异教徒占卜师呢?”一个有些意外的声音说。耶路加转过头,马上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那个聒噪的祭司,想再一次被自己按进墙里当装饰吗?来者正是风神庙的上级祭司子风。他离开广场往神庙去的半路上想想实在无法忍受心里有疑惑存在,便想到法菲毕来碰碰运气——不管上次是不是巧遇,不管他们是不是这里的稀客,只要他常去看看(顺便传道),总会遇到。不过他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如此之快便叫他给遇上了。——果然风神是眷顾他的。“你同伴呢?”他急急地问,鉴于上次的教训,他没有靠耶路加太近。咒术师看了他一眼,决定无视他,便沉默地回头继续捧着已被他捂回正常温度的水杯发呆。
      “喂,你……”从没受过这种待遇的上级祭司想发作又忌惮他的力气,只好耐下性子,再问“你……你的同伴,今天没来么?”耶路加没理他,另一头的奇诺伸手轻轻捏住一个女侍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自己后朝正干瞪眼的人笑道:“不知这位美人找我做什么啊?”闻言气红了脸的子风举起手想给这个无礼的人一拳,却被他一只手指给轻轻架住,又听得他轻笑道:“哦呀,美人随意动手可失了身份啊。”一旁的耶路加差点把整杯水倒在奇诺头上:你这个没节操的家伙,男人也调戏的变态!子风大怒,一边喊:“你这……你这……无礼的东西,放手!”一边想甩开他的手指。在女侍们的嬉笑声中,黑发金眸的青年无辜地笑道:“我就是那个大个子的同伴啊,你不是要找我么?别担心,我不会为难美人的。”说话时,他指指一旁装作不认识他的咒术师。对方一口一个“美人”着实让上级祭司几乎要气炸了肺。成为祭司以来,不,在他还没作为祭司侍奉风之女神时也没人敢如此放肆地用女性用词称呼他。“你……你居然敢侮辱神之侍者,愿风神降罪于你!”他动武不是对手,只得双手叠在胸前做祈祷状大声道。青年却只是笑,时不时与身边的女侍们低声调笑,无视对方快吐血的表情。“哎,你这样可不好哦。”一个已与奇诺相熟的女侍笑着推了他一把:“他可是风神庙的上级祭司子风大人,很有名的传道者哦。”“子~风~?”青年想到什么一样嗤嗤笑了起来:“哦……呵呵,原来是上次被撒法洱按进墙里的人啊。”他转头向一边沉默不语的人笑道:“你可真不怜香惜玉啊,撒法洱。”上级祭司脸色发白,好像戳一下就回吐血一般,又羞又恼又愧,甚至怀疑伟大的风神怎么还没将这个无礼到下流的人用狂风撕裂。耶路加则在他说出“怜香惜玉”四个字时就已铁青着脸呼地放下块被他捏碎的杯子大步走到门外——他实在是受不了同伴恶心的恶趣味了。女侍们笑成一团:风神保佑,她们可从未听过把俊美无比的上级祭司子风大人形容成“香玉”的……虽是玩笑,这个青年也太过分了些。香玉,那不是女人的形容词么?看到站在面前的人已经一脸恨不能将他碎尸的表情,奇诺觉得之前小计谋被耶路加识破而有点不快的心情现在好多了。见好就收,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有分寸的人。
      子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无理的家伙。但狂怒过后理智终于回笼,记起自己来法菲毕的目的,只得忍了又忍,深深呼吸再三才勉强开口道:“你……我问的是前几天的黑袍异……黑袍法师,他今天没同你们一起来么?”“黑袍?”奇诺低头看看自己身穿的黑色衣物,又开始笑:“黑袍?”“……”上级祭司再次深呼吸后定定神,道:“前几日为我占卜的黑袍……法师,他是不是你的同伴?”说到最后似乎已经是忍耐不住,语调都发抖了。“啊,你说的是他啊!”青年做恍然大悟状,又开始无理取闹:“呀,那种病人怎么有我这种健康向上的好公民来得好嘛,是不是?美……上级祭司大人?”周围又是一阵窃笑,奇诺则讨好地拍拍女侍们的面颊,表示这次他听了话,没有再折辱神职人员。子风则觉得一股血液直冲脑门,撞得他眼冒金星:真想风神显身用风刃撕裂他恶心的身心……奇诺见上级祭司摇摇晃晃的样子,觉得终于讨回上次妨碍他吃饭这次又打搅他与女侍们玩笑的欠账,决定放过他了。“那小子在自己房里倒着呢,病猫不躺着做什么?”他整整玩笑间被女侍们弄得有些零乱的上衣,微微笑道:“不过是个卦……占卜罢了,谁都会的。我告诉你吧。——你的神看着你呢。不过那些神圣的代神者们,看不看得到神也成个问题。”说着青年粗糙的手指流水一般滑过上级祭司颈间:“你说是不是啊,神眷之子?”子风一怔,张着口半晌没有作声,过一会儿惊醒似的踉跄着转过身,逃跑一般跌跌撞撞奔出了店门,在凌晨微曦的光芒中,那淡黄的法衣失去风光,只落了满身的仓皇。青年金色的眼眸看着那已陷入混乱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开心地微微眯起。
      “呀,子风大人如此失态……他以后恐怕都不会来这里传到了呢……”“子风大人呀……”一干女侍叹息着,纷纷埋怨奇诺让一个俊美的客人可能再也不上门,让他们失去了不少乐趣。金眸的青年呵呵笑着站起身,将一块通体晶莹的翡翠放在吧台桌面上“好啦好啦,这次我算亏本赔补了呢,美女姐姐们~这可是只有风神庙才允许佩戴的上等翡翠哦,够不够今晚的酒钱了呢?”女侍们低呼一声,争相捧起了那块仿佛流动的光芒一般的翠玉细细赏玩。青年这时已走到了门口,促狭地笑:“怎么样,让海船贩到其他地方去,可不只几百金巴柯拉吧?我可真是亏了……”门外,耶路加皱着眉等在路口。奇诺毫不在意地抛给他一物:“你真是没有幽默细胞啊,撒法洱。”待咒术师定睛细看接住同伴抛来的物品时,有一阵愣神:“这是……”“比较大的那一半。”走在前面的青年回过头,猫一般的金眸微微眯起:“闹了我一夜,虽然是个美人,却烦得很啊——是吧,撒法洱?”咒术师沉默着转动那块端口光滑得反射着淡薄的阳光而如同流动的最纯净的泉水一般的翡翠,多年前似曾相识的不安隐隐浮了上来:又是……一处看不见的丛林沼泽么?说出那么明显的暗示,他倒是不担心招翻了风华的侍者们……
      ————————————————被迫害上岗的分割线——————————————
      蜿蜒而过的纳若河及其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支流分布在肥沃的纽亚林平原上,在月沁及周边地区形成一张水网,为纽亚林行省带来足可供应全国需要的米粮作物生长的环境,也为这个利森普鲁首都、南方第一大城赢得了“水之都”的美誉。在城内,为了表示对水神的崇敬与亲近,除了大图书馆,包括王宫在内,不少官邸都依河而建。成浦川与纳若河的交汇所形成的倒三角形处,一座典雅大方的府邸如同白色的珍珠点缀在这一片绛兰色的波光潋滟之中。(……TMD,以后场景描写有它没我有我没它=皿=凸)府邸偌大的太阳室内,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撒满了使人昏昏欲睡的温暖。坐在宽大躺椅之中的老人并没有享受这轻柔的爱抚,骨节突出的左手握着属下刚送上的一叠卷宗,右手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滑下来的夹鼻眼镜,细细查看羊皮纸上刚刚吹干的字迹。他似乎不甚喜欢羊皮纸卷在阳光下蒸腾出的淡腥,微皱着眉咕哝一句:“这个坏小子……真令我操心啊……”花了很长时间读完卷宗,老人松了口气似的放松身子享受温暖阳光的照耀。半晌,他举起一只手,缓缓道:“去一趟拉比亚法,告诉我那个不安分的小孙子,‘不乖就没有礼物’。”太阳室外一直静立的一个灰衣身影应声而去。“唉……他呀,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这老骨头省省心哪?” 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沾惹的,寄生虫或者某些人。酒吧里四处漂浮着侏儒和矮人常吸的土烟那种呛人的臭味,昏淡的光线从窗口照在黄浊的烟雾上,与室内嗡嗡的嘈杂一起令人心浮气燥起来。
      项空月脸上仍是笑眯眯地,心里已开始不爽。
      他慢吞吞地来到他惯常呆的那张桌上,语气温和地道:“先生,有兴趣算命吗?”“没兴趣。”黑发金眸的青年笑嘻嘻地答。他旁边的大个子沉默地从他手中抢过辣椒干炒口菇,并且伸出一只手护住自己的那份。“哇呀,那是我的!”青年大叫着跳起来。黑袍法师微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恢复了浅笑:“先生们,有兴趣算算将来的运势如何吗?”“不……”座坐旁边的几个灰袍人略带被忽视的不满答:“我们……是来找人的。”“找人?”项空月一点也不意外地随口道。以下来就看见一堆人围在他习惯呆的位置,他的生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自从那两个,不,一个麻烦让自己惹上后平静到有些沉闷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连“外地人”都来了……他们围在这里,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是啊,这年头找个好水手可不容易……”他们其中一个答道,其实是为首的人,深灰的眼睛不满地撇着两个为了事物抢得不亦乐乎的人。黑袍法师顺着他的眼光瞧去,有些不耐烦地紧了紧拢在袖中的手上的塔罗牌。
      越来越烦了……要么一次全来,要么全都不来,别东一拨西一拨天天跑来烦……等等,他们分批过来?窝里反?项空月迅速环视了一下众人,慢慢地挨着桌边坐下,开始摆弄塔罗牌。
      这时开口的是那个为首的人,他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不满:“奇诺……”“嗯哼。”黑发青年终于抢回了属于自己的口菇,正在大把往嘴里划拉着饭菜,一直脚正踹在耶路加的肚子上,口中塞满了食物。这样还能发出声音,令人佩服。“丰收祭第二天的试炼会可不能中途反悔,现在也来不及找别的试炼士了!”“唔……可是——”青年边嚼食物边含含糊糊地拉长了声调,语气是令人懊恼的无辜:“有人出高价让我出战呐……足足二十万金巴柯拉,怎么办?”“你这小子!人群中已有人忍耐不住呼喝起来,为首的人连忙挥手止住了喧哗,刻意低沉的声音明显是为了压抑火气:“你……奇诺,难道你想辜负你老祖父的期望吗?他老人家已经说了,‘不乖就没有礼物’。”坐在一边被忽略的黑袍法师发觉一直沉默不语的咒术师在听到“老祖父”时手微微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这让他觉得有点不解,但很快项空月便抛开这点疑惑,集中精神留意奇诺与来人的谈话。“不想,”青年回答之干脆,连发问的人都觉得意外,“没那个必要。试炼会还是我出战。”说到这里他狡猾地微笑:“因为我答应别人上场的是第一天的海船大赛呀,二十万哦。”他还身兼数职?黑袍法师有点好笑地看着灰袍人的脸在奇诺的注视下涨成猪肝色:“你……”“我的本职又不是水手。答应别人,不正好帮了你的忙?”奇诺笑眯眯地挥挥手,继续与耶路加抢食物:“不过,爷爷答应的事不可以反悔哦,只要我胜出了就能拿到礼物,是吧?”项空月注意到他在“礼物”二字上稍稍顿了重音。“……这次海船大赛你代表哪方出赛?”沉默了一会,灰袍人忽然问。“那种走投无路连水手也乱找的家伙,不用提了。”奇诺轻描淡写地道::“不过他们的铁锚设计得很不错哦!还有船身上包的铁皮,是上好的矿石炼出来的,叫人看了就喜欢啊。”什么叫“不用提”……明明已经全说出来了!黑袍法师合拢手中摆弄的牌,无趣地看着两方人马眉来眼去地笑,觉得有点不耐烦:奇诺这家伙,到底接了多少主顾啊?这样一天一批地来,自己的生意怎么做啊?灰袍人盯着奇诺良久之后摇摇头,转身离开了。临走扔下一句:“在试炼会之前再好好磨练一下技艺吧!不要让老人失望。”“真过分啊——”青年又拉长了声调:“我就算想偷懒,我的职业道德也不会允许的。”“那就好。”说完这句话,众灰袍人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出门去。“小项,你又骗了多少钱啊?”提卡端着一盘红烧小牛肉挤了过来,笑吟吟地放在黑袍法师的面前。“很可惜,这次没有得手。”项空月微笑着道了谢,“大小姐,不要再大庭广众之下断我的生计啊。”“喔……”提卡好笑地望着那个黑发金眸的青年对香气四溢的小牛肉露出些许垂涎的神色,发现他的意图后黑袍法师和另一个大个子立即脸色大变,一个刷地端起盘子退到最远的角落尽可能快速地吃掉食物,另一个则一下捉住要跳起来的青年,将他的头用力往桌子上按。“哇呀,撒法洱你这个混蛋!我要吃的是辣椒!啊!你要闷死我啊!”“不行……那上面沾着肉汁……”大个子咕哝,一边压住青年一边抬头向握着嘴笑个不停的提卡道:“小姐,麻烦再来一份刚才的口菇,谢谢。”“我、我、我也要一份!”被压住头的青年也嚷嚷起来:“美女,要大份的!”很讶异那个大个子不是哑巴的提卡闻言笑得更大声:“喔……不是小牛肉吗?”“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奇诺还对她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那个……美女姐姐……”“知道,大份做的辣些,是吧?”她笑容满面地走开了,“很快就来。” “美女姐姐是好人~”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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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又戒严了。因为中午和下午,城里又有两名议员及一个富商死因不明,搜查队带着狗和火把满城的大街小巷翻了个遍,除了抓住些宵小之外一无所获。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又传出地神庙与风神庙中有上级祭司暴弊的消息,不只拉比亚法,其余两城邦也有高层死亡的消息。这个时候行会反而保持了沉默,没有做出任何说明,令城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与前几次搜查不同的是,这次的盘查并不十分严格。海参之家于是也就没有歇业休息,虽然店门半开不关的,却并没有挂上“close”的木牌,即使这样,客人数量比往日明显少了许多。老板挺着大肚子在吧台内慢悠悠地擦着盘子和酒杯,抓在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那只碟子被细布擦得光可鉴人;提卡仍在客桌间穿来走去地忙碌着,神色却没有往日来得好。稀稀拉拉坐着的客人悄悄地议论着城里最新流传的说法:“消失了近两百年的墨伊法神又回来了……这次,他又会停留多久?连神仆也未能幸免的瘟疫……” “听说今天除了早晨传出的消息外,又有几名贵族死在自己家中……”“神啊,赶快驱赶瘟疫吧!” 细碎的议论声零星飘入项空月耳朵里。他无聊地停下正在摆弄塔罗牌的动作,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又是……瘟疫!这次又要处死多少萨法特忒才平息?世上有哪种瘟疫是只死上层不死平民的?愚蠢! “呐呐,小项,继续算啊。”奇诺的声音打断了黑袍法师的神游,后者不爽地看他一眼,随手抽出三张牌摆在桌上。 “就这样?”青年研究着牌面朝下的三张牌,咕哝:“小气,上次给那家伙算就用了七八张牌,给我算就这么寒碜?不行,至少再多一张!” 他说着,自顾自地从面前切好的牌堆中又抽了一张摆在旁边。黑袍法师气闷地看他一眼,又看一旁打瞌睡的耶路加,心里开始嘀咕:明明就不相信这个,还花一个下午来坏我的生意!用圣三角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尽管满肚子腹诽,项空月还是揭开了最左面的一张牌。
      “正位的魔术师。”他补充道:“这个代表过去的状况。魔术师表示‘事情的开始’。” “废话……”黑发刺客咕哝。黑袍法师则想将牌扔到他脸上:嫌烦就不要算! 懒得理他更懒得解释,他又翻开第二张:“这一张代表现在的状况。” “逆位的祭司。”想想觉得还是要照顾一下自己的职业道德,他于是又说:“不要轻信别人,逆位的祭司表示‘将被欺骗’。” “哎呀,干嘛一张张揭啊?全揭开再解释不也一样?”说着,奇诺将牌面一下子全部翻开朝上:“这不简捷多了?” “……”他很想让奇诺晚上拉一整晚的肚子,又实在舍不得自己精心研究的药粉,思之再三,还是按下性子,低头看剩下的牌。 “塔,正位,太阳,逆位。” 真是惨不忍睹的牌局……黑袍法师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代表事情未来的牌是塔和逆位的太阳……他占卜玩塔罗玩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没有光明可言的牌势。 “怎么样,怎么样?这些牌是不是表示我会发财、或者泡到美女呀?”奇诺满脸兴奋地问。 “这个嘛……”项空月“嘛”了半天仍在想如果照实说了刺客先生会不会掀桌子拆店。 “呐,项空月,不要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说啊!”“……” 奇诺一叠声催个不停烦得项空月想毒哑他的时候,提卡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小项、小项,今天又有人要被处刑了!” “不是每天都有人被处刑么?”黑袍法师挥开奇诺伸过来在他面前乱晃的手,赶忙转移话题。那个刺客,怎么这么麻烦啊? “这次可不一样,是风神庙的上级祭司!罪名是‘渎神者’!”提卡不停地抚着胸,显然还在震惊当中。 “什么……?” 项空月一愣,却瞄到奇诺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不由脱口问道:“那祭司……” “听说他是在前几天地神祭司的葬礼上公开抨击并且质疑祭司长大人信仰的纯洁,还说什么‘为什么要让丑恶的权利与金钱来亵渎神的尊严!’,还说风神庙高层分别与亚契、述利斯达私通!”提卡发泄一般一口气讲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他可真大胆啊,是吧,小项?” 项空月不用她明说也知道是谁了。因为精神上的洁癖而无法忍受信仰外衣下的腐臭,进而爆发将一切翻上水面的人,他心里疑惑的种子,就是他亲手种下的。但项空月没想到这么快种子便破土而出,迅速地成长至无法忽略的地步。这其中必然有人推波助澜。谁施的肥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神庙与神庙、城邦与城邦之间,应该是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吧。不过这样一来,相互撕破脸开火也有正当理由了……很快,俑兵与刺客也要频繁地出现了吧……再过两天就是丰收祭,期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奇诺与提卡说笑的声音打断了黑袍法师的思绪。他不高兴地微皱着眉看着两人,无意间他的目光落到了还没解释的塔罗牌上,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随即觉得好笑:骗人骗得太久,自己也信以为真了么?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今年的丰收祭比往年来说要显得冷清。瘟疫的阴影稍稍减退了人们对于节庆的期待,不过虽然节日筹备上比往年略逊,但在丰收祭第一天的海船大赛及赛后的祭神式上前往神庙的人却比任何一年都要多。项空月对站在海边被风吹,被日晒,还要大吼大叫助威的海船大赛完全没有兴趣。因此当傍晚出赛的奇诺和耶路加回到海参之家时,发了一天呆的黑袍法师在表示“辛苦了”之余没多问一句话。到了晚上奇诺耐不住拖了两人要去逛夜市看美女,被累了一天的耶路加和烦不胜烦的项空月不约而同地算计,吃下大量的泻药,昏昏沉沉地爬到项空月的床上鼾声大作,吵得提卡数次上楼敲门。闹到后半夜,睡眠不足的黑袍法师开始翻药剂大全,寻找能在最短时间内之人死命的药方,咒术师两只耳朵里塞了布条坐在离床最远的角落里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冥想。
      第二天天刚亮,奇诺就已经精神十足地摇着昏昏欲睡的提卡要求得到早饭,失眠一夜的项空月拣起一部砖头厚的药书狠狠扔了过去,耶路加本能地张开了个人防御。
      “别闹了!房子!我的房子!”老板穿着睡衣站在楼下大厅里大吼,身后探出老板娘以及小少爷们睡意朦胧的脸。 等刺客们出门去试炼场时,火气已达临界点的黑袍法师以少有的速度接过提卡手中递上的托盘,道过谢后大步走回自己住的阁楼。倒在被奇诺弄得皱巴巴的床上,黑袍法师抛开已经纠缠成结的思绪,满足地沉沉入睡。
      “……项……小项……小项?” 低低的喊声让项空月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来人后,他立即起身,顺手整了整衣物,微笑道:“提卡,有什么事吗?”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已经到了黄昏。 “那个……”提卡的脸看上去六神无主,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小项,你……你知道那个……那个……哎呀,那个金色眼睛的……到底是什么人呐?” 把他叫起来是为了打听那个变态的名字?项空月觉得提卡的花痴程度有够严重。不过,发花痴的话,表情干吗这么不安?刚睡醒的黑袍法师不以为然,但表情仍然是认认真真地答:“无业游民。”无业游民总比刺客来得容易让人接受……或者说是佣兵? “无业游民?”提卡的声音尖利起来:“无业游民会上重犯通缉令?还是最高悬赏的!” “什么?”项空月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睡意立刻到了九霄云外。提卡怎么知道通缉令上的是奇诺?一般来说刺客的名字是不会出现在通缉令上的。不仅名字,连外貌特征等等资料也不会出现。可是提卡却说奇诺出现在通缉令上,而且是身份被曝光的那种。为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法师站起身,走下阁楼就看见往他这儿走来的奇诺和耶路加。
      “喂……”他开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却不知该怎样说。 “回来的路上看见了。”脸色极为难看的咒术师回答。那么…… 他又把眼光转向另一个人,似乎是感到他无声的问话,青年笑了起来。“哦呀,连家底都被掀了出来啊。”微微眯着的眼瞳变为暗金色:“真是的……本来在组织里被绝密保存的资料全公布了……真过分那……”即使青年的语气是一贯的无所谓,内容却令项空月心底发麻。连绝密资料也被公布了……“看来今年会相当无趣啊……呆在一个地方不能出去……”奇诺抱怨着,绕过黑袍法师走上楼,咒术师沉默地跟了上去。“真是的……我还想多泡几个美女的啊……”逆位的祭司,代表现在的状态。正位的塔和逆位的太阳,代表将来的状态。
      怔仲间三天前随手揭出的塔罗牌晃过项空月的心头。
      “将被欺骗。”“即将改变的局势,不利状态,没有光明的未来,困难的处境。”山雨欲来风满楼。三大城邦的局势,神庙的局势,还有他们三个人的处境,都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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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经渐渐地没入地平线以下,天空逐步披上深色的薄纱,金红的边缘垂到泛起白色泡沫的黑色海面上,投下点点深橘的流苏。已经是丰收祭最后一天了。以往年的情况来看,今天尽管是最后一天,也是十分热闹的。可是今年遇上了高层人物不断死亡的事件,三大城邦悉数加强了守备,因此远远不如往年热闹。天才刚擦黑,正街上就已冷冷清清地没有多少摊贩了。海风吹过街面时只能卷起白天留在地面上来不及清扫的垃圾,不停地乱飞。这种冷清要持续到月亮升上中天才会被广场上点燃的篝火和欢闹的人群的聚集才会消失。
      奇诺一手扯着项空月的黑袍,一手拉着耶路加,跳舞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带得另外两个人也是东倒西歪。
      “呀哈哈哈,那个老头,你们看见了没,那张树皮脸绿得长了青苔一样啊!”黑发青年一脸爽歪了的表情:“还有今天晚上的广场篝火,全城的美女都会来啊!啧啧啧……”项空月皱着眉想将衣领从他手中拉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让他更加不高兴,却又毫无办法,只得一脸不爽地任奇诺抓着肩膀,歪歪斜斜地走着,尽量避免撞上路上的树或土墙。耶路加双手捧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玩意,从给小孩子玩的小马刀到据说能驯服野兽的香油瓶,拉拉杂杂地堆了满手。这样使得他无法反抗奇诺拽着他在大街中央上蹿下跳。听的旁边青年得意洋洋的大呼小叫,他咕哝着歪了下身子,以免被同伴不知轻重的手给勒死。
      “你也太……居然跑去丢石头……这一堆东西,你要了干嘛?”“什么啊,那个不是谁都可以玩的吗。谁让他在我上街的时候摆摊了。”青年反驳道。下午的时候,老实了一个上午的奇诺在也忍耐不住,扯了项空月和耶路加跑到街上去逛集市。本来三人在集上东游西荡,偶尔尝点小吃,这一下午也就混过去了,可偏偏在快要返回海参之家的当儿奇诺的注意力被路边的一个小摊给吸引了。
      这个小摊摆在一颗矮树底下,地上划了一条线,线里摆着各种小玩意,让人从线外扔石子,只要石子打中了一样东西,并且让它移动或者倒下,那样东西变归扔石子的人所有。若嫌扔石子太没有挑战性,便可向摊主要几只铁镖。只要铁镖穿过挂在树枝上垂下的环又射中树干上画的标志,摊主便会送给玩者一样较贵重的物品,也只不过比地上的东西稍贵罢了。在项空月和耶路加看来,玩一次只要十个铜子的这些小游戏简直可以说是愚蠢。但那个好像神经永远不归位的奇诺偏偏对这个游戏大感兴趣,向摊主要了一堆石子铁镖开始兴致勃勃地扔。旁边站着的两个人恨不得远远走开才是:有点身为刺客的自觉好不好,居然学小孩子玩这种低智商的游戏!一个刺客要打中那些东西,比让摊主直接送给他还容易。
      笑嘻嘻的奇诺仅仅用了十个铜子便将地上的东西全数收归囊中。用劲之准,让摊主想赖也找不到借口:所有东西统统被石子打中,并且移了一大步。心有不甘的摊主看着黑发青年那张无害的笑脸,跟他打赌说如果能射中全部的标志,不仅地上的归他,摊主今天所有的收入也归他,反之,就要将赢得的东西全数还给摊主。
      项空月听到胖胖的摊主这么说,心里嗤地笑了一声,却见耶路加一脸紧张地盯着奇诺的脸,见他还是笑眯眯的没有动静才偷偷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不禁奇怪,这种雕虫小技,奇诺不可能做不到,耶路加紧张什么?
      “好。”黑发青年两个手指灵巧地将铁镖耍出无数花样,似笑非笑地说:“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 只见他的手腕微微一动,还没等众人看清,一阵“哆”“哆”的响声过后,垂挂的环纹丝未动,铁镖却深深地插入了树干上画出的标志正中的树干里,只露了个短柄在外面。“呐,你答应的,给我吧。”青年天真和善地歪着头朝下巴脱臼的摊主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你还怪他挑的时候不够好?”耶路加转了转身子调整重心,免得被同伴给推到地上去:“你一个刺客跑去玩那些东西,不嫌丢脸?”何止丢脸,简直是无耻。黑袍法师在心里补上一句。“什么啊,我还心疼我的铜子咧!那个小气老头居然只有那么点银巴柯拉,害我期待了半天!”青年理直气壮地抱怨。不可理喻的家伙。
      两人一致在心中下了这个评断。
      天色越发暗了,热闹了一天的集市也随着人潮陆续散去而结束。银色的弦月已经露头,三个人却还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晃荡。
      项空月的袍子快被奇诺给拽破了,他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奋力挣开对方铁钩一般的手:“够了,我快要被你勒死了……”下半句被他咽在喉咙里,一股不安涌上来。——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这是项空月第一次看见奇诺的战斗姿态。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手中暗红色的双首刃如流水般柔光四溢,随着主人仿佛没有重量一样的身影化作一抹夜色中的薄雾。与普通雾气不同的是它在一片暗红中不时闪现着火花以及随之响起的轻微的吭然声。
      他还没来及回过神,奇诺又出现在他的身旁,嘴角微微上挑,金色的眼眸如同放在冰水中的晶石一般寒光闪烁:“哦呀……在这个国家里,有这样好速度的战士不多呢。”语调仍然是含着无所谓的轻笑,却令一旁的黑袍法师的手一颤,几乎要念出他所知道的高等攻击法术。一声短促的嘲笑,一个高壮的身形从街对面慢慢形出身形:“不愧是通缉令上赏金十万的‘奇诺’,当个下级刺客真是屈才了……”“十万?”青年笑道:“我又涨价了啊。”右手握着的双首刃微微倾斜,反射着初升月亮的微光,发出鲜血般的光芒。“对。下级刺客奇诺,合作伙伴中级咒书师撒法洱·耶路加。目前通缉令上头号重犯。”对方笑着念出前一日他们在城里看过的通缉令内容,轻晃了一下手中的双刃剑:“武器刀,速度型战士。——果然是地下世界名不虚传的快手啊……影子一样……可惜,我虽然现在是战士,不过可竞争过‘继位挑战’呢……”夜色中奇诺金色的双眼闪闪发光,映着手中双首刃的微芒,眼底竟浮现一丝暗红:“‘继位挑战’么……原来是同行啊……爬得挺高嘛……真是不错。”“不错”二字甫出口,他的身影恍若化成了一缕轻烟般消失了。那战士微微往后退开一步,一侧身,手中的双刃剑铮地一声轻响,架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刀。紧接着又是铮铮铮数声轻响,无论长刀从如何刁钻的角度进击,双刃剑却始终架住了长刀刀锋。“真是不错啊……”青年低低的声音滑过,含笑的话语中杀气四溢:“是我大意了……老头子也真是下了功夫……”战士没有答话,虽然脸上仍在保持着笑容,背后却沁出了一层薄汗。目前来说,对手的攻势他都能挡下,但也仅只与此了。两人都是速度型的战士,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个是习惯了任何场面的刺客,另一个则是未经受过挑战洗礼的战士。单论敏捷两人可说不分轩轾,但论技巧……那个奇诺出刀太快了,他几乎都是凭着直觉经验与反应速度来应付的,那还看得清他的技巧?……而且,他似乎已经猜到下达暗杀令的顾主了……他怎么还有空闲思考这个?!原本因为目标是下级刺客而抱有的一点轻敌之心现在早已消失无踪。又是一声兵刃相交的轻响过后,战士看着立在不远处手执暗红长刀的金眸青年,缓缓抬手将双刃剑横在胸前,不知不觉间绷紧的嘴角又弯成浅弧:“真不愧是刺客‘奇诺’……来吧!” 在奇诺刚与战士对上时,项空月就在考虑是扔下他们跑路还是在旁边观战——加入战斗,他从未想过——根本无法使用法术的他参与战斗的话,就真的像以前奇诺戏言的一样,做血牛都嫌不够。还是……他刚要退到暗处,却发现耶路加右手结成的攻击咒术的印猛地发出光芒,一股光束冲向两条急速交错的身影。偏了!黑袍法师暗叫,脸上仍是平静无波,大半的身躯已隐入了黑暗中。
      攻击咒术引起的小型的爆炸让街上腾起一股灰尘。奇诺与那个战士的身影完全被夜色与尘土掩住了,在一片呛人的深灰雾气中只能听到兵刃相交时发出的轻响。
      耶路加像荒了手脚似的不停地向四周发出不需要念咒的低等攻击咒术,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范围也逐渐扩大,好像在追踪着什么一样。
      这令项空月心里微微一沉:不好,还有其他敌人!
      黑袍法师当下不再考虑,迅速往暗处一闪,转身就要离开。
      “怎么?唯一的法师要临阵脱逃么?”一个声音喈喈地低笑道。迎面扑来的魔法气息令项空月全身控制不住地微颤,先前的不安汇于内心某处一点,疯狂地沸腾起来。他几乎抑制不住这股发自内心的强烈意念,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月亮这时已经升的比房屋还高了。银白色的光芒洒下来,使得几步远处静立的灰袍法师沐浴在一层淡光之中。法师苍老的面容在银华里越发如同蒙了层皮的骷髅。他打量了一会沉默不语的黑袍法师,森然笑道:“原来是这样……”是上级法师!项空月拢在袖中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心里的低语越来越响。一种毛骨悚然的快感令他屏住了呼吸,一时顺不过气,猛烈的咳嗽起来,也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高级攻击法术。“真不错的魔法能力……风系高级……”法师自言自语一般,双眸泛起嘲弄之色:“可惜使不出来,是不是?你那纸一样的身子受不了法术构造时的冲击,是不是?”黑袍法师没有回答,他几乎是边咳边用尽全身力气来命令身体不要乱动,根本顾不上理会老法师的嘲笑。法师见他动弹不得地刷白了脸站在那里,不禁得意起来:“可怜的小子……身为高级风系法师却从未见识过高层法术的境界吧?”我连特级变态都看过了好不好……项空月按住胸口,抑住喉咙深处又一阵刺痒感冷冷地想。……对,他还没有那个倔老头那么强到变态的地步……他……还没那么强……大陆上的法师是极为少见的,总数近千年来始终没有超过十多万。现在总数也只有几万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中级以下,包括中级在内的高阶法师更是凤毛麟角,数量仅有一两千人,又大部分集中在天空之城,在光芒大陆上的高级法师大概不超过五十名。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高级法师水平的,怎能不让老法师兴奋呢,何况眼前这个苍白的小子似乎无法使用法术……他忽然觉得有趣起来:“我们来一场法师间的比试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会攻击……看看你怎么破我的防御……怎么样?”项空月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声音压下去,一回神却看见老法师的目光,不觉手又是一抖。老法师将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随即念道:“阻拦洪水的砥柱,烈焰难熔的铜墙,狡猾如风,威力如雷,也不会撼动分毫,无敌的地桓啊,赐予我吧,坚壁防御!”地面涌出一层透明的魔法墙壁,将老法师围了起来,他在流动着魔法文字的防御壁中笑道:“你就试试吧……9级的防御……要用刀砍砍看吗?”上级法师!土系上级!项空月内心压下去的声音猛然咆哮起来:杀了他!不过是9级防御而已……杀了他!黑袍法师好像站不住一样歪了下身子,脸色变得更白了。老法师见状,轻笑起来,声音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土系9级防御……11级风系攻击法术有把握连人带防御一起干掉……可是……他能维持那么久吗?从奇诺那里看过的法术反击他可不想自己挨上……就算成功了,一病只怕又是半年……他可不确定奇诺会不会在这期间嫌他碍事……勉强压抑住几近翻绞的心情,项空月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我不会用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朝老法师扔了过去。“这是……”老法师低头看着被防护壁弹开的小刀,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马刀?”“啊,在集市上得来的东西。”黑袍法师脸色仍然苍白着,几声压抑不住地咳嗽从咬紧的牙缝里漏出来:“不论如何,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啊。”他摸摸袖中耶路加在路上拿了而强塞给他的一些玩意,指尖轻轻点着他们的数量。“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占卜师罢了……我只想安分过日子维持生计……把我扯进来有什么好处?”蓦地,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小小的瓷瓶,令他想起他前几日被奇诺算计时顺手做出来准备让他受点儿教训的小玩意,虽然不算是毒药,不过,有了柯帝贝粉的话……深黑色的眼睛注视着防御壁中的法师,裹在黑袍下有着苍白面孔的青年冷冷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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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冰冷的空气吸入鼻腔里有股湿湿粘粘的感觉。这让战士逐渐混沌的思维又一次清晰了起来。头顶上的月亮只往上移了一点点而已,为什么感觉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微微喘了口气,感到有一小股热汗从他的头发里流到颈中,再顺着脊柱淌入背后,被热腾腾的衣物吸收。汗水把剑柄上缠裹的皮带浸得有些打滑,他不由得将手指微微收紧,更加集中精神注视着刚刚退开的黑发青年。那双在夜色中仍散发光芒的金眸仍是微微眯起,眼底带了些冷冷的笑意,仿佛刚才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刀阵的不是他一样,完全没有疲惫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呢……战士不禁有点无措起来。有优就有劣,就像法师法力强大却连刀也提不起一样,战士由于各自选择的具体职业不同而在体力、速度、腕力等等上各有不同的要求。奇诺和他,都是属于速度型的战士,因此敏捷很高,耐力却不如力量型的战士。像刚才那样速度取胜的激烈交手,是无法维持得太久的。只要速度一旦低于对方,就代表着落败甚至死亡。他靠着自己天生优良的反应速度和几年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好不容易才逼退了奇诺,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但是那个刺客,体力应该比他略差的奇诺,为什么还能平静地站在那里而不显疲态呢?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奇诺发现光凭自己一向引以为傲敏捷和技巧完全无法取胜。对方不愧是竞争过“继位挑战”的战士,不是组织里那群行动迟缓的废物所能比拟的……最近真是过的太安逸了……那帮老东西发现我想要什么了吗?所以,决定把我和撒法洱一同抹掉?下级刺客奇诺之于他们,不过是一颗不安分的棋子罢了……真愚蠢,居然乖乖地达成他们的希望……太自以为是了……要对上那群老狐狸,还不够……不,一个人不够的话,那就两个人好了。……对,两个……青年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忽然放松下来,握刀的右手垂到身侧,周身的杀气忽然弱了下去,终于在迷宫中找到出口一般,他大喊道:“干得好,耶路加!到他后面去!”战士和正在跟老法师拖延时间的项空月都是一惊。黑袍法师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耶路加真的收拾了他的对手转而与奇诺联手要干掉战士,下一秒觉得有点不对,立即明白过来:奇诺唤的是“耶路加”,而不是平日的“撒法洱”……战士听到身后有沉重的喘息声,惊觉情况不对,不由自主地想将视线从自己前方的对手身上移开。他的精神在那一瞬间便涣散了。奇诺等的就是这一瞬!
      原本稍微有些削弱的杀气陡然猛涨,青年持刀的身影在月光下倏然化为一抹疾烟,从战士还未来得及完全移开的视野中消失了。
      中计了!战士尚来不及懊恼,手臂已本能地挥动了。“锵”地一声脆响,刀刃间擦出丝丝火花。然后一抹淡红的影子从他的剑光中蜿蜒而过,就像一袭轻纱一般,缠上了他舞剑的双手。剧烈的痛楚让战士的思维有一秒的空白。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紧握着双刃剑的手臂离开自己的身躯,张大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紧接着他只觉得颈间一凉,回神时不可置信地看见自己的身体没有了头部,如同海水冲过的沙塔一样四分五裂开来。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看见黑发金眸的刺客微笑着站在由他的血化成的雨雾里,轻轻晃动手中的双首刃,甩去刀锋上粘稠的液体……真是……毫无美感的手法……项空月瞥了一眼老法师勃然变色的面孔,以及不远处街上还是一个活人的血肉,不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那个没品的刺客,杀人的手段一直都是这么激烈的吗?他的双首刃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啊?之前使用的长刀又上哪儿去了……正在神游的黑袍法师拢在袖中的手不觉碰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瓷瓶,令他精神一振,思绪又集中起来。想起之前与老法师的对话,心里仍然有些迷惑。奇诺不过是个下级刺客罢了,战士也就算了,值得出动上级法师吗?要说是为了自己而出动的上级法师,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用一个稀有的上级法师来对付一个完全没有法力的人,对手也太小题大做了些。……那个法师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张开防御壁来戏弄他么?跟倔老头一样恶劣……法师都这么变态的么? 背后吹来的海风越来越冷了,项空月紧了紧身上的黑袍,慢吞吞地道:“神庙为什么要杀我……”老法师显出讶然的样子:“神庙?你是刚成为学徒吗,年轻人?神庙跟法师向来不和,你的导师没有教导过你吗?——不过将你教成这样的法师大概也不过如此罢。”不过如此?老变态“不过如此”你也不过“泛泛”而已……黑袍法师凝神回想之前的对话,随口道:“不是神庙,那是谁?我一个占卜师,除了惹神庙的人嫌,可不曾得罪过别人。”“有一种人并不是你不得罪他他就会放过你……”老法师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样:“除了流氓,你以为是谁,年轻人?”除了流氓……还有……一时间项空月只觉得从头凉到脚:他果然引火烧身了!能爬到那个位置,也足以证明不是白痴,而他却把他们当白痴……太失算了……这次,要怎么摆脱这个已经控制不了的局面呢?正想着,那边奇诺已经解决了战士,让对峙的两人都一惊。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没有太多时间陪你玩了……”老法师的话让项空月一怔:“要趁焰火升起来之前把你解决掉才好……”……不是吧?黑袍法师看着老法师解除了防御开始吟诵,而奇诺完全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情急之下一扬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陶瓶扔了过去:“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老法师轻蔑地一挥手:“这种东西……”他打掉瓶子的同时使原本就没有塞严的瓶塞掉了出来,瓶内盛的粉末随着强烈的海风形成一股尘末将老法师围了起来。“这是……”老法师被粉末呛的咳嗽起来:“柯帝贝粉和……蔓达莱花粉?”“还有苏生草啊。”项空月不紧不慢地答。苍白的脸孔上泛起一丝冷笑。“什么……!”老法师大惊,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麻痹,站不住地软倒了。黑袍法师一边咳着一边等海风将粉末吹散了之后才慢慢掩着口鼻走近惊恐的老法师,“我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配的毒药效这么快……”说话间,一把边缘磨得很锋利的匕首刺进老法师的血肉,尖锐的疼痛让他的面孔扭曲起来。项空月转动刀柄,盯着老法师渐渐消散了光芒的眼珠微笑道:“死在法师刀下的傻子可不多啊……”“那毒药伤及无辜可不太好……”街道另一边奇诺握着手腕笑道。“你不是见死不救么?”项空月看到那张狡黠的笑脸就有气。毒药怎么没把他顺道给一并药了?为祸万年的家伙!居然叫他一个没有法力的人单独解决一个上级法师!“救人我得先自救啊。”青年一脸坦然:“你不是法师么?法师对法师,很公平啊。”公平个屁!项空月恼火地瞪着没有常识可言的刺客,却见他转头向黑暗中笑道:“呐,你们两个,谁解决了谁?”“恐怕让你失望了……你的同伴输了。”一个身着轻铠的高大身影走到亮处,项空月注意到他的左手似乎拖着一样沉重的物体。“什么啊……”刺客像被打了一样弯下身子:“你居然被一个游侠给解决了?撒法洱,你这个蹩脚的咒术师。”……这种情况下应该关心的是同伴的伤势吧?黑袍法师本着自己少得可怜的一点常识想,可惜奇诺偏偏是个缺乏常识的人。“呐,提着那么大的家伙不累吗?”青年浅笑着伸出了手,暗红色的双首刃又出现在他的手中:“还给我吧。他可是我的合作伙伴呢。”游侠盯了一会面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刺客,笑道:“他伤得很重,也许会死掉啊。”“没关系,”青年笑眯眯地指了指一旁发呆的黑袍法师:“这个药师会治好他的。”“是吗……”游侠仍然保持着笑容:“他不是法师吗?”“法师?”奇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从鼻子里笑出声来:“一个用刀解决法师的法师?哈哈哈哈!”“……也对。”游侠的笑容变大了,将已经半昏迷的咒术师抛到青年那边,“那么,我的对手是你啰?”“是呀。”奇诺接住咒术师瘫软的身子,顺手将他又推给了一边的黑袍法师:“呐,小项,交给你了。”“交给我?”项空月难看地歪了下嘴角,“然后你们和乐融融地闲聊?”“是呀。”青年手中的双首刃划出优美的弧线,停在正对游侠的方向:“是很有趣的闲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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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路加……耶路加?”一个声音低低地问:“喂,耶路加……药还没生效吗?”伤处火灼一般的刺痛和流入口中的药汁,让撒法洱·耶路加昏昏沉沉的神志清醒了些许,他勉强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项空月带着一丝不安的苍白面孔。耶路加一惊,本能地想挥开那张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仅能抬到比躺在地上的身子稍为高一点,再想抬高一分也不能了。
      “别动……!”黑袍法师按住他,低声道:“情况不妙……奇诺受伤了……喂,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估计他可能手臂骨折……”说着,他瞥了一眼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还在不断交错、分形的两个身影:“但是那个游侠也受了伤……耶路加,你应该知道如果奇诺失利,我、你,会有什么下场……所以现在听我说……”项空月皱起眉,咬着牙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现在……他们都无法顾及这边……别瞪我,我不是要逃走!真是……我是说,你还记得以前奇诺发疯……好吧,他不是发疯是犯病……别瞪了!……他用魔法时凝聚的‘可视形象’吗?”耶路加无力地看了他一会,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沾了血在地上画出一个小小的阵图,掀动嘴唇,默默念诵咒语。很快阵图中央升起一只小小的火焰形成的凤凰鸟。黑袍法师见状不禁有些焦躁地握紧了手指。这么小的“可视形象”,骗到一只蚂蚁还差不多……“给我争取一点时间,……你也不想死吧?”借着躲避攻击的动作,那个刺客在他耳边如此地说道。忙于治疗咒术师的项空月听到这句话后愕然地望着已经在数米开外的青年。他自游侠和奇诺交手时就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让奇诺干掉游侠。就算手上忙着治疗耶路加,他也没停止过思考。即使是不懂武技的他也看得出来,游侠和刺客,两个人之间,尽管目前仍勉强处于伯仲,时间一久,奇诺体力方面的差距就会显现。要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三个谁也逃不了。如果能让游侠像战士一样分神……不,只要能让他的动作停滞一下就够了……现在耶路加只能凝出完全没用的小影像,他……“对了……”黑袍法师下意识将一直套在左手拇指上的一个扳指紧了紧,匆匆地道:“耶路加,你维持这个幻象一段时间,能将它扩大吗?……不,你必须将它扩大。”咒术师闭上了眼。阵图中原本只有一个手指那么高的凤凰快速地扩大,终于变成数人高的巨大影象,离开地面。与此同时,另一边传来奇诺的大喊:“项空月!”黑袍法师猛地站起身,迅速伸出双手作出凝聚法力的样子。游侠的细剑这时刺入了刺客的左肩。“那可是个只会用刀的法师啊……”后半句被咽在游侠的喉咙里。奇诺躲避细剑时转了个身,紧随不放的他自然也移动了身形,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眼角看见了腾空而起的巨大凤凰,也看见了被火焰映得半明半暗,黑袍法师面孔上含着的得意的微笑。他……他竟然能使用法术?并且是火系中级单人的强大法术炎翔?!这到底?!游侠有一刹那的迷惑。原本该贯穿刺客肩膀的细剑势头便缓了一缓。那只凤凰升在空中,却没有魔法发动时的炽热感,游侠顿时明白自己被骗了。暗叫一声不好,右手加劲推入细剑,想借冲力将刺客就此钉在墙上,另一只手快速探入腰囊里想掏出匕首给刺客补上几刀。但奇诺比他更快一步。在剑尖刺入肩头时他猛地抬起的双首刃像融化了一般扭动着变为一把长刀,顺势插入游侠后背,从他的胸口穿出。奇诺对肩头不断深入的伤口毫不在意,右手往外一转一拉,左手将自袖中滑出的小匕首深深顶入游侠腹部后随即抬起,顶着刀背用力一推,游侠大半个身子便被横着切开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交手间,刺客的后背已撞上了土墙。顺着反弹力,他抬脚将已死的游侠踹开。
      尸体软绵绵地往后退了一步,砰地仰倒在血泊中,脸孔仍带着不可置信以及惊恐的表情。
      远远地,广场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欢呼,巨大的篝火映亮了天空一角。浑身染满自己和敌人血迹的青年抬头看看已经升上中天的月亮,抽抽鼻子低哑地笑了:“干得不错啊,老东西……”黑袍法师似乎被刚才的一幕弄得有些适应不良,见青年还能站着,便一抖袍子坐在仍然闭着双眼的咒术师身旁,咕哝道:“我说你也太……你的手已经骨折了,就不要再虐待人家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奇诺眨眨眼,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仔细瞧了一会,右手抓住左手手臂,一拉一转再一推,把断骨给接上了。接骨时发出的“咔嚓”声让项空月头皮一麻。看他那种若无其事的接骨法,自己的手臂都隐隐作痛……刺客果然都是些变态。“呐,这个样子,”青年又恢复了平常的郎当样,“还是偷偷回去洗洗吧?乱七八糟的……说起来……那个家伙精神不集中还能挡下我一刀……真令人不快啊。”“……的确也该清清了。”黑袍法师弯起嘴角,毫不意外地看到对方金眸中凛冽的笑意。是啊,隐忍地服从安排是不适合他们性子的,默默地吞下折辱更不被他们所认同。
      地桓的水之月已经快到尾声了。以鲜血结束的丰收祭,仍然在持续死亡,混乱不堪的城邦……这一切将会有个怎样有趣的结束,项空月对此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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