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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一章

      —————[项空月篇]-------

      这个国家有个冗长且没品的名字:亚契·述·拉城邦联合盟约国。这对我来说不重要,对路上行走的人也不重要。这是那些整天命悬一线的政客所关心的。
      我无聊的坐在窗户边上,用匕首削着一块木头——顺手从后院捡来的劈柴,眼睛却几乎不在手上——做这种小事根本不用看——我在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块木头已经被刺的有些烂兮兮的了,我得去掉那些被这只匕首刺烂的部分,还要琢磨着削个什么样子——开始决定弄只天鹅,用来哄骗一下提卡,让我今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削到少一半,我又改变了主意——我就是这种无聊的人。
      轻声咳嗽了几声,嗓子舒服了许多。
      自找的,我抖了抖手上的木屑。
      匕首不是什么珍品,珍品怎么会落到我的手上?但是蛮管用的。
      法师没有腕力,这是常识。我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连防身的资格都没有——风系最简单的魔法:风迅术的最初级单人魔法,使用在这个轻轻巧巧的小东西里,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威力不必像对付人那么巨大,对我自己的损害也是比较小的——话虽如此,练习的这两天,我咳得比肺痨还可怕。
      反正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原本应该是天鹅细长的脖子和身子的地方,让我几刀子下去,变成了一个高高伸起前腿的马,马背上还不伦不类的长着一双天鹅的翅膀。
      呦,飞马……
      我瞥了一下窗外,已经到了那些无聊的酒客来访的时候了。
      简单修整了一下手里小小的飞马,让表面变得光滑些。
      准备开工……

      其实我蛮后悔的。
      那天遇到那个怪人的时候……我真是自作聪明!
      如果我顺着他的意思做事,我将会得到更多的情报,什么“真实”之类的,我或许能够多少知道一些线索。现在……
      虽然我对那个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知道更多的情报,总是有好处的。
      情报永远不是问出来的。
      我从阁楼上下来,撞见了正在收拾客房床单的提卡。
      看着她拿着那匹本来是天鹅的马,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的脸,我的心里,皱着眉头。
      况且,我已经20了,我不会一辈子呆在这个比较偏僻的小酒馆里,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变成老太婆的。
      我坐在我习惯坐的角落,背后不远处是窗户,早晨的海风是最让人舒服的。
      我在耐心的等待着提卡应允的红椒蘑菇酱鱼肉,这也许是我今天唯一一顿丰盛点的饭,晚上等到饿了的时候,再吃一点水果就足够了。其他时候,混个水饱是我最好的养生之道。这不是说我没有钱,那种可爱的小东西我还是有不薄的收藏的。只是,少吃,对于我的身体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拉比亚法是个很适合堕落的地方。是那个直白的国名——亚契·述·拉所提到的三个城邦:亚契城、述利斯达、拉比亚法之一。城西南边是庞大的海港口,送来令人愉快的腥味和大量海产,在那边的酒馆都很昂贵,有钱的海员喜欢盘踞在那里,享受不再摇动的地面和满身海味的热辣女子。相比较来说,这间小馆子——“陆地上的海参之家”,因为靠近市中心,就比较可爱了。比如提卡,身材就不是像海妖塞壬一样撩人,性子也不像一头狂暴的海牛。
      市中心是一些大型的公共设施:市立图书馆、神庙、广场、澡堂。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是我闲逛的好去处——我不想在那种名为“澡堂”的鬼地方摔死或者冻死或者闷死!在那些地方,不学无术的纨绔们比比皆是,我曾用一两篇关于初级魔法入门的文章轻易的换来N多本十分罕见的药材大全,甚至有一次得到了几乎算是传说中的“药师始祖”孟菲拉得的《医技》。当然,我没必要藏书,在看完后,我把它们转手卖给了图书馆。
      城市西部与边缘的渔村接壤,是贫民区。想寻死的时候,我会去那里观光的。
      南边和东边这是这个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尤其是南边,海路的货物就近下船,抬上岸上,瞬间变成了珍品。而连接着各条大路的南城门又吞吐着一队又一队长途跋涉的货队,往来各种物产和奢侈品。拉比亚法就是靠这些血液一样的循环,维持着旺盛的生机。
      东边是南边的延续,也是内阁和议会所在处,是白天拍砖夜里拍人的地方,也是这个城邦的“精华”所在……
      刚住在这里的时候,不,应该说刚和那个死脑筋的老头云游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曾经惊讶于这里的不寻常的繁华——比起另外两个城邦,拉比亚法的地理位置并不应该成为陆路的贸易中心,因为比起另外两个不算临海城邦,拉比亚法离国界不算近,为何会成为各国贸易的中心呢?在那个倔老头终于大彻大悟后,我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个奇怪的城邦。
      真是个迷人的地方!
      比如今天。
      早晨开始,街上的气氛就让人喜爱——面子上看起来和和平平的普通清晨,我居然可以看到街上出现的巡逻的士兵!虽说每天都会有那么几个穿着军装的流氓来看看,可那也是日上三竿之后的事情啊,今儿是哪只鲶鱼翻了个身啊?把那群懒蛋这大清早从床上震了下来。
      而且有趣的,似乎巡逻的人里面还有些内政大臣的奴隶私兵……
      呵呵,看来内阁大臣那头梆头鱼昨天晚上过得一定很火爆。
      政治真是一件有趣的节目!尤其在这种城邦制的原始国家里。
      议会长博勃夫终于等不下去了吗?
      不会,以那只比目鱼的耐性,自己蹲个十年八载也无所谓,只是他的上面和下面有没有这个耐心。
      说起来最笨的还是那头内阁大臣,让·迪米!
      表面上看来,梆头鱼为了促进贸易,降低外来商铺的税收,为民之口的议会长大人当然要为民情愿,要求提高外来贸易税收、降低本地商人的租子。顿时民心四起,每天晚上都是满耳朵的这种鼓噪!
      哼,天下真有这么红色的官吗?
      那个博勃夫不是亚契城的私立毕业的吗?看来是有些来头的人物,再加上他撺掇的事,傻子都清楚了!
      拉比亚法太过热闹了!
      城邦制最大的魅力在于:它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所有人必须凭着枪杆子说话。
      拉比亚法越繁华,亚契的地位就越危险……
      不过内阁大臣也不是什么好鸟,他那母夜叉似的老婆就是述利斯达的贵族小姐。就因为这只猪没大脑,所以才落的这个地步!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只知道急功近利。减税减得最多的就是述利斯达来的粮牧商队,什么事情做得那么明显干什么?就是做,也不可以编出个借口?被议会问的哑口无言,竟然鼓舞行会介入!结果弄得打声一片。
      一个字:
      笨!
      想想胡佛的3A法,再看看罗斯福那个老狐狸,什么不都清楚了?
      不就是个理由吗?
      拉比亚法的畜牧种植业几乎没有,却有发达的渔业,作为交换,我们应该大量鼓励粮食禽肉的输入,降低税收,其实就意味着降低粮价,同时还促进了海产品的向外输出。不就完了?
      管它呢,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我快乐的品尝着提卡的好手艺。
      这时,一个军曹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哦,一张通缉令。
      我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剩下的光是听就够了。
      6万……3万……金币……
      我心里在吹口哨。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可爱的国家盛产一种东西——刺客。
      刺客也分等级:最差的几乎和流氓没区别,属于集体去砸人场子的混混,一般情况都是当血牛,出了事也没人管,只有那些手头不富裕的商贾之间的小纠纷,才会去找他们;之后稍有些本事的家伙,和飞贼差不多,而且手底下不干不净的,通常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会顺手牵羊,一些差不多点的商人、贵族之间的仇杀会去找他们,这些人一般不会被写在通缉令上,他们算是“正经”的职业;刺客中顶级的,就是传说中专门受过训练的高手,隶属于各个刺客组织,这些组织是全国性质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城邦,所以在刺杀失败的时候,也会出现在通缉令上,但是,由于他们出手的对象都是达官显贵,这样悬赏的金额往往都是天价。
      不过,正因为刺客的猖獗,只要目标死了,就没有人再会追究,因为雇主往往就是身边的人,悬赏自然就会撤销。除非笨蛋,一般正常的人不会去把人逼到绝路上——杀了他,就不用被通缉,这等美事,任何一个有脑细胞的刺客都会选择这种好事——对于顶级刺客,失败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没有组织会出头。
      看来内政大臣想寻死……
      好可怜,有什么想不开的?看看你美丽的女儿,日子不是就那么快乐的过了?
      难道说,连他身边的人,都放弃他了?
      好狠的火上浇油!
      哈哈……和我无关!
      我只是奇怪……上面没有写刺客有受伤……没有受伤……内政大臣那只猪又不会武术……刺杀怎么会失败呢?
      奇怪……
      反正内政大臣已经是个死人了,阿门……希望风之女神下辈子不止给你一个美丽的女儿,还给你一个正常智商的脑袋。
      一个水手跑来问我他下次出行的情况,我只好打开我的塔罗……我的生计……

      应该已经半夜了……
      我在漆黑的街道上闲逛——酒馆绝对不是早睡早起的好地方,那帮无聊的单身老男人!闹得房顶都在抖!
      我深深吸了一口凉凉咸咸的空气,却不觉得想咳嗽。
      哈哈,海贝芎的效果果然名不虚传!到底是特一级的恢复药物。
      虽然我很排斥吃药,但是这次弄得有些过分——咳嗽不是一件好事,拖久了更麻烦。
      在拉比亚法买这些特效的恢复药品很方便,尤其是战斗需要的强力恢复药品——在这个国家,药品比其他国家都容易买到。
      急功近利的国家!
      竟然在学校开设初级魔法课,还有特有的隶属于法师系的咒术师……一切以武力而不是研究为上的态度,为的是什么?
      呵……再明白不过。
      只可惜……有了天空之城纽甘西亚……
      不过……把那个纸老虎圣光之国利森普鲁灭了的话我没意见,这样例如魔力宝石、风神之钻之类的东西应该就会便宜一些吧……
      我闻到一阵酒气……
      远远的巷子另一头,有两个挺强壮的男人摇摇摆摆的走过来,还唱着不成调的歌……两个醉鬼……
      奇怪……
      我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酒气很奇怪!
      一般真正喝得烂醉的人的酒气,由于喝酒的时间比较长,是一种从胃里反上来的酸臭;而在很短的时间里喝大量的酒,刻意塑造的酒气,就只有酒特有的香味……这两个人……属于后者!
      而且,这么个时候,绝对不是酒客、嫖客出来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隐隐的闻出一丝血气……我的嗅觉是很灵敏的——风属性的特点,我是纯粹的风属性,而且还特意训练过,用来准确辨识药物。
      他们……是……
      从外表看来,完全看不出来!
      两个人走过我的身边,一个男人明显比另一个烂醉被架着的强壮。
      我淡淡的瞟了他们一眼。
      强壮的男人立刻回了我一眼,却是很普通的眼神,另一个则还在“美女美女”的乱叫,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高下立分。
      有趣……
      果然是传说中的刺客……真是有趣!
      我深深吸了口气,咳了一声。
      他们连衣褶都没动。
      “前面的两位小哥……”我突然出了声音,“要不要些上好麝油?可以遮住身上的异味哦!”

      ———————[莫肖篇]-------

        让·迪米……真是个与内阁大臣相配的名字啊……又愚蠢又没格调。
        奇诺无聊地叹口气,坐在内臣大臣府邸的一棵大树上开始数绵羊。
         人没品也就影响到他住所连着没品……人家博勃夫议长多高雅啊,府廊建得跟迷宫似的,还藏了不少珍品暗器在里头;西莫阿里耶下议员虽然差了那么一点,可好歹住房还像个武器库,挑战性也还好……可这内阁大臣的房子为什么是个愚蠢的花园和贲水池还有造型单调,一点趣味也没有的大理石构成的?除了他的美人女儿,这块石头地真是没有光顾的价值……对了,唯一能上数作为消遣的就是蝗虫一般的同行们,那叫一个前仆后继……这内阁大臣做人也忒失败了点……
        青年看了一眼坐在树下合目假寐的高壮男人,打了个呵欠,怪不得要在今晚呢……真不错,敢在“奇诺”手里抢生意,活得不耐烦了。

         推开形同虚没的房门,好脾气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耶路加,手脚又快又干净。
        “今晚,完成任务。”重新坐回阴影里的男人忽然低声说道。
         “哦……今晚……啊?”他背着光走进房里,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金色的眸子像猫一样闪着狡狯的光芒。
         “你也要一起去吧。”右手无聊地把玩着一把匕首,流畅地耍出无数花样来,青年的声音还是懒懒的:“他们不信任毛头小子,所以要实力有目共睹的咒术师作进一步的保险……啐,虽然是老伙计了我仍然很不爽你。撒法洱·耶路加。”
      耶路加闻言只是短短地哼了声。
        “……所以,今晚我要去酒馆你付帐。”青年微笑。
       
        想起同伴那张由于怀疑自己所信非人露而出十分精彩表情的脸,奇诺觉得自己大半夜的“驱蚊赶蝇”都值回价钱了。
         “好吧,要工作就趁现在……要是酒馆街最好的法菲毕打烊了就亏大了……”奇诺嘀咕着跳下地。耶路加睁开眼,正好看到青年在摇大摆往不远处内阁大臣府廊走去的背影。
        “清完场了?”他赶上同伴,低声问。
        “不,留了开路的。”奇诺一笑,“呐,现在,我们去跟人家内讧吧。”
        “我们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耶路加忽然说。
        “啊,没错。”这么快就回过劲来了?奇诺撇撇嘴。越来越不好骗的家伙。
        “那为什么要我请客?”一阵像火焰的噼噼啪啪声响起,一道道闪电从空中劈下。
        “呐呐,咱们是要去和别人内讧,可不是自家窝里反啊!” 青年哇哇叫着悉数避开攻击。
       
        内大臣官邸·书房。
        由于近来内阁大臣受刺,本应该在卧房里休息,但内阁大臣勤于政务,即使不便他也勉强坐在书房里办公。
         “大臣阁下的意思是不会降低亚契方面商粮队的税收,执意要求述利斯达及拉比亚法的行会参与评税啰?”
         台阶下站着几个使者模样的人。从服饰上来看,短袍的领口绣着赤铜色的鹰头狮身兽,表示他们是首府亚契派遣的。
        “这个……”内阁大臣擦了擦脸上沁出的薄汗。他大约五十来岁,个子不高,一棵头却出奇地大,额部相当宽,加上他动作和思维一向以“迟缓”著称,底下的人称他为“梆头鱼”倒也是名符其实,而内阁大臣夫人和长子已干预内阁事务的事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大臣阁下?”使者久久不见对方作出答复,便再次开口询问。
         “这……”内阁大臣让·迪米仍在犹豫,忽然脑中闪过妻子严厉的面孔,心里不由一抖。“是的,拉比亚法就是这样的意思,请如此回复议会。”
        ……真是没水准的猪。连基本的社交词令也不懂么?
        使者轻蔑地一笑,向身后随众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右手一伸,从各自斗篷底下抽出刀来。
         即使迟钝如内阁大臣也发觉不对了,颤声高叫:“你……你们……来人、来人啊!!”
         “亚契不需要不合作的下属官员。所以,让·迪米内阁大臣阁下,请您消失吧。”
        解决了书房内侍们的众随从胜券在握地缓缓围在内阁大臣周围。使者笑容可掬地举起一根短法杖,杖头闪动着白色的光茫。
         原来是个法师啊。不知道跟撒法洱相比怎么样?
        蹲在窗外的奇诺边看热闹边对耶路加做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地开始在墙上画出阵图。
         “白日变为夜晚、黑夜失去光辉之日出生之人,为万物命名的尤素迪亚神啊,将你的神力赐予我万分之一,为我所用吧!”耶路加边画阵图边快速念道。
         这是所有咒术开始前向传说中为万物命名、将咒术授与人类的神祗尤素迪亚祈祷求其护佑的咒语。根据流传在咒术师间的说法,只要在施术前向他祈祷,不论什么咒术都可施放成功;即使万一由于咒术师经验不足导致咒术失败,反弹的力量也不会太大。就像大多数高等属性魔法都要呼唤其管属性的神祗一样,咒术师们信仰的是最初、也是最伟大的咒术师——尤素迪亚。传说在只有咒术师知道地点还设有他的神殿和塑像,但这一点从没被证实过。
        “……沉睡于异界的魔兽啊,请回应我的呼唤,以尤素迪亚的名义,精兽召唤!”耶路加双手结印按在阵图上,用古老的语言迅速地念出咒语。
         跟召唤师独立于属性魔法系统之外的召唤术类似,咒术师也有自己独有的咒术体系。借助仪式和阵图,还有古老的咒语,咒术师甚至可以召唤“兽” ,从而代替半个召唤师的作用。但与召唤师不同的是,咒术师不论召唤什么,都只能召唤出精神体形式的“兽”。攻击力与法力当然无法同本体相比。
         这次耶路加召唤的是四只三头狼的精神体。三头狼是中级魔兽,但它的精神体能力大概只有下级魔兽的等级。
         但是这种程度也够了。四只中级魔的身形吓住了室内所有的人。不止已吓得神智不清的内阁大臣,前来刺杀的亚契使者一行也愣住了。奇诺乘机从半敞的窗口跳到室内,再轻轻巧巧的一个长跃,落到了内阁大臣的书桌上。
        “啊、啊你是本府的待卫吧?快、快替我杀了这些刺客!”让·迪米困难地移动着缩到桌下,双手抱头大叫道:“我重重有赏!”
        使者则在随从们忙于应付三头狼的混乱中向双手空空的青年道:“你没能力挡住我的——我可是个中级法师——你还年青,快些退开,我不杀你。”
        “那可不行啊。我还靠梆头鱼吃饭呢。”青年微笑道,右手轻轻地抬起。
        使者还来不及吟唱咒语,眼睛一花,一把暗红色的长刀已插入了他的短袍中。
        “你……”他不敢质信地瞪视着没入胸口的长刀,以及近在眼前、握着刀的青年。
         “内阁大臣让迪米是西莫阿里耶下议员指定的商品,价值八万金币呢!”奇诺腾出左手,一抓一送,另一把长刀也插入了法师的身体:“让给你,我不是亏大了?”
         西莫阿里耶下议员?述利斯达议会的西莫阿里耶下议员?
        原来……如此!内阁大臣夫人娘家的对手也介入了……
        使者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即垂下头断气了。
         “最麻烦的解决了,剩下的就交给撒法洱吧……”奇诺看看仍在苦战中的使者随从,径自来到书桌边,拍拍抖得像筛糠的内阁大臣。
        “解……解决了刺客了吗?”让·迪米抖抖索索地探出头。
        “还没有。”蹲在他面前的青年咧开嘴,一双金眸泛着暗红的光。
        “混……混账!那为什么还叫我出来!……”内阁大臣身残志坚,斥责起旁人倒是很有气势。
        “因为我也是刺客嘛。”
         几秒后奇诺嘀咕着从地上提起内阁大臣的头:“这个给西莫阿里耶作礼物捎过去吧……省得那只老狐狸赖我的账……呀,靠太近了,沾上了腥味。”
         他嫌恶地将头颅从窗口抛了出去,自己也从那里跳到外面,对仍在维持法阵的耶路加道:“收工了,去喝酒啦。”
        “剩下的怎么办?”耶路加口中这么问,手上已开始做收回三头狼的仪式。
        “当然有人给我们解决嘛。”奇诺偏头指指远处迅速靠近的一长串火光。“总算这地方人还没死光。呐,我们去法菲毕吧?撒法洱?”
         ……为什么偏偏选最贵的那家?耶路加皱着眉完成仪式,接住同伴抛来用破布包好的人头,和他一起从原路返回,翻过院墙走到大街上去了。

        耶路加扶着奇诺,看看身后黑漆漆的巷子,心里松了中气。
        幸好去了酒馆街……不然遇上巡逻兵事情一旦闹大就无法收拾了……不过这家伙酒品也太差了吧?被女侍们东劝西灌连喝下几十大杯法菲毕蜜酒就醉得一塌糊涂开始乱吼乱叫……那蜜酒跟糖水没啥区别,顶多酒味冲了点,几十大杯连刚学喝酒的人也只是有些头昏罢了、也不会醉,他怎么……
        “呐呐,撒法洱,我们去救内阁大臣的女儿好不好——”奇诺忽然用力扳住耶路加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口齿不清地嚷:“我们去安慰她——英雄救美——英雄救美——”
      说到后来,他连站也站不稳,却还在唱着不成调的歌:“美女美女——我要美女——美女美女——漂亮又温柔——美女美女——热情又火辣——美女美女——高贵又端庄——美女美女——我要美女——”
        ……他倒底看上哪种类型的啊?耶路加架着奇诺听着他口中冒出无数形容词,微皱着眉叹了口气。要全都是他满意类型的话那他守备范围也太大了吧……
        两个身形不稳的醉汉相扶着走过划分贫民区和酒馆街的暗巷时,一声咳嗽突然冒了出来。耶路加抓着奇诺手微微一紧。
        “前面的那两位小哥……要不要些上好的麝油?”一个被宽大黑袍裹住的人从暗处显出身形,“可以遮掉身上的异味哦! ”
        是刚才擦身而过的人。耶路加回过身,扶正又滑下去的奇诺,看着不远处黑袍下那张年轻却十分苍白的面孔。
         一瞬间耶路加腾出右手想结出最基本攻击咒术的印,却被几乎瘫倒的同伴一推,没有做成。
         “什么叫异味!”站也站不稳的青年忽然大叫起来:“那是酒香!——酒香你懂不懂!”
        耶路加一愣。黑袍人却微笑起来:“不是还有其它异味么?”
        “是--吗--?”眯得细细的金眸一下子凑得很近。黑袍人猝不及防被甩在了墙上,肺部的空气几乎全数被那只眼下按在他胸口上的手挤了出来。
         “咳咳咳咳……”黑袍下苍白的脸憋得泛紫,冲口而出的不知是因为病还是缺氧造成的一大串咳嗽。
         “既然有人这么好心肯帮我们遮掩,”青年微笑道:“那么今晚是一定要兼职做绑匪了。是不是,耶路加?”
         不等同伴回答,他又以很认真的语气问:“你的麝油,真的很好吗?好到可以遮住任何异味?包括尸臭?”
         “……是的。任何气味都可以。”黑袍人好不容易顿住了咳嗽,答道。
        ……很好,是个不怕死的。
         奇诺弯起嘴角,随手将又咳起来的人扔到耶路加旁边,慢悠悠地道:“把他拎回去吧,撒法洱?他要帮我们消掉异味呢。”
         “……你都做了决定。”耶路加看了黑袍人一眼,竟然真的将他提了起来。“越来越任性了。”
        “知道了,下次改。”
         走在前面的青年没什么诚意地挥挥手。

        “我叫项空月。”
        黑袍人居然一路老老实实地让耶路加拎到他与奇诺住的破房子里的一张破椅子上,并且首先作了自我介绍。其夹着次数轻轻的咳嗽,竟然没停止过微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奇诺立刻作出了回应:“啊,那叫我‘奇诺’吧。”
        ……不是真名。项空月敏锐地感觉到对方语言上细微的差别。
         “……撒法洱·耶路加。”耶路加沉默一会后也作出答复。
         “你……不,你们是刺客?”话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只是……合作的刺客么?这在向来奉行独来独往原则的刺客中很少见……“奇诺”……据说是这个国家地下世界很有名的刺客……非常优秀……那么自己的出路可选的就不多了……唉,当初不该过于好奇又一时冲动……
        项空月一面快速地整理出脑中所有关于“奇诺”的情报,一面借助时不时的轻声咳嗽来掩饰他打量两人的目光。
         以“奇诺”闻名的时间来看看的话……那个叫耶路加的男人倒也算了,七、八年前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作个优秀刺客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那个自称“奇诺”的青年,七、八年前应该只有十二、三岁吧?这么小……还是最初“奇诺”只有一个人?如果……
        项空月不觉抖了一下,咳了几声,发现自己不太愿去作过多的深入猜想。因为……他也许会不服气。
        奇诺几乎是瘫在那张可怜的椅子上的古旧的椅背似乎已受不了他的体重和坐姿,稍为一动便发出“嘎吱”的怪声。耶路加径自找了个背光地方坐着,右手仍然结着简单又快捷的基本攻击咒术多印。咒术师原本就是法师的分支,所以他能感觉到那个叫项空月的黑袍法师身上有很强的魔法力量——与他现在看来无全不相称的魔法力量。咳成那样子,这么病弱的身体,受不了法术构造时的冲击吧?不然……以他的实力,刚才来的路上,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干掉他,甚至是那个反应速度和敏捷度无人能及的奇诺也会受到重创吧。
         “好啦,你说的麝油在哪?”青年似乎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两个打量的目光的样子,“呐,麝油呢?给我看看吧!不过,价钱可要公道啊——免费最好!”
        项空月微微一怔。一个纯碎对自己推销的麝油感兴趣的家伙……信他才怪!不谙世故的单纯青年会一边用真诚的语气说话一边用眼光威胁别人吐实?而且他肯定是故意让我觉察到他的威胁!
         黑袍法师按着胸口,又轻轻地咳了几声才觉得刚才被奇诺按住的胸口疼痛和窒滞感好了许多。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却从他脑中跳了出来。比起其它的可能性来,这个想法虽然不见得有多安全,却很有趣……要实现它,自己必须首先表示诚意才有可能得到具有诚意的答复……但是,那个奇诺,我不爽他!
         “既然……你想要免费的,也不是不可以……”他慢慢地说道,竭力忍住涌上来了一阵大咳,见对方示意他说不下去便做了几个深呼吸闷住咳意继续道:“如果我参与你们的话……”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两人互看了一眼,参与他们?……可行性够低的,怕死也不用这样。
        “你的意思是加入我们?”奇诺作了手势,“可是,我们不需要法师。”
        “ 我是个药师。”项空月非常平静地纠正。
        “药师?”青年“嗤”地一声笑了。治不了自己的药师?
        “你懂药师技?”耶路加忽然问道。
        奇诺停住了笑。药师技——以药物做引渡,加上适合的魔法,有回复体力,增强力量,加速,魔力增幅等作用……学会了药师技的人几乎可以不用学愈类和辅助类的法术……是相当实用的一种技能。不过药师不一定懂药师技……听从空之城纽甘西亚来的魔法师提过,唯一能传授药师技的召唤师古鲁斯·凌,是个相当难缠的家伙。因此药师技的学习资格也是相当难取得的。眼前这个一根手指就能推倒的苍白小子……
        “我不会药师技。”项空月道。想想他又补充:“以后……也不想学。”
        ……哈!
         “你不学药师技?”奇诺感觉颇为有趣的看了他一眼:“那我要你作什么?洗衣煮饭打扫房间还是当血牛?——血牛的话你也太肉了吧?”
        ……现在拼个两败俱伤的话太不合算了。项空月隐忍地想。诚意……诚意!
         “……只要你还在喘气。”黑袍法师第一次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连不断的咳嗽也没造成多少影响的笑容。沉默了一会,他从宽大的袍子底下注视着对方:“我就保证你不会见阎王。”
        青年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的同伴仍然以很直接的目光打量着坐在他们对面的年轻法师。
        跟奇诺差不多的年纪,身体及战斗能力也许无法跟奇诺相比,却有着与他相似的自信与狂妄……奇诺只消一伸手,他便有可能活不成。可他仍然能谈笑自若……这样的人,不是简单角色。虽然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不过这种不甘于平凡的人,迟早要出乱子。
        但是他自己,还有奇诺,也不能说有多平凡就是了。
        耶路各加还在想项空月的要求的目的,那边奇诺笑够了,看着仍然在等他答复的苍白面孔,轻描淡写地道:“那么,我就相信你吧。”
         黑袍法师看到那双仍带着一丝笑意的金色眼眸直视着自己,开始寻思自己也许该找个机会显显本事,否则哪天被当作废品牺牲了都不知道。

      ——————终于出现的分割线————————

         项空月还没有等到机会,机会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身上破破烂烂的撒法洱·耶路加走进了“陆地上的海参之家”酒馆,并且不顾女侍提卡的尖声阻止,径自大步来到项空月侍的房间,当着提卡以及一干看热闹的人的面,砰地关上房门,顺手下了封住锁的咒术。
        “晚上好。”直到这时房间内在桌边摆弄塔罗的法师仍然笑容不变地打着招呼。
         耶路加看了他一眼,又环视室内一圈,从小不中掏出一种粉未,很快地在桌面上画出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并且加入了自己的血。项空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魔法……好像不需要这个吧?
         “白日变为夜晚,黑夜失去光辉……”做完祈祷,耶路加并没有马上开始念咒文,而是闭了眼,集中精神后以极快的语速用古语念道:“让绿洲被沙漠掩埋、让城市消失于平地、使万里近于毫厘、伟大的尤素迪亚,用你万能的双手越过时空吧!空间转移术!”
        项空月瞪大了眼睛。桌上的阵图随着古老而神圣的语言发出了光芒,渐渐浮现了一个人来。
        竟然是受了重伤的奇诺!
        光芒越来越大,托着浑身是血的奇诺慢慢地降到桌边的床上。立刻床单被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黑袍法师大惊之下,喉咙一痒,猛地咳嗽起来,还不忘移动身子去察看床上早已不省人事的人。
         好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根本还没有凝结,其它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多得不用说了。流了这么多血,他居然还微微地喘着气!已经伤成这样了,仍然还活着?真强韧的生命力。还有……倒底是什么人把他伤成这副这样的?奇诺的身手,他不是没见过。连那种快到看不清的身法都受了如此重的伤,那对手……
        “他不知发了什么疯……一个人去出任务……被几十个法师的法术击中……等我赶到时……只来得及将他移到攻击范围之外……咳咳咳……”身后耶路加虚弱不堪的声音很好地释去了项空月心里的疑惑。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伤口附近感到了法术力量的波动……他脑子烧坏了不成?单挑几十个法师?能活下来除了耶路加救得及时外,九成是靠运气吧。
        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初步检查,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的项空月无意间一加头,不禁僵住了。
        近似于魔兽般的眼神……虽然虚弱到了极点,但自己稍不小心,他便会动手杀了自己……撒法洱·耶路加的杀气已经掩不住了……
        不想死的话就冷静下来。项空月如此命令自己。幸好奇诺只是外伤,没有受到诅咒或毒的攻击。魔法造成的伤口……先用长附子和芎芷的混和药末止血,再以柯帝贝粉来愈合伤口……万幸的是为了以防万一,从奇诺他们那里回来后就买了不少强力恢复药品和草药,这几种应该都有才对……要不要用一个最基本的风系治愈法术苏生术?应急的活应该可以……
        项空月一边找药一边寻思。等他找到药品时注意到耶路加半瘫在椅子上的巨大身体、让他决定只用药物治疗。他还不想危急时自己先咳得昏倒以致于无法逃走。
        几种加大份量的止血药敷上伤口了,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愈合伤口的柯帝贝粉也灌了敷了。奇诺却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睁开眼睛。
         说是“睁开”,也不过是睁了一条缝,还有呼吸变强罢了。不过这样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好的药效,已经足够让耶路加打消灭口的决定。
         暗中松了口气,黑袍法师这时放下正在翻找的药囊,靠到床边想察看一下伤口的情况,不期然看见奇诺微睁的眼睛里带了丝浅浅的笑意,失血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有那么一瞬间,项空月有毒死眼前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混蛋的冲动。
        竟然……敢耍他!竟然……故意受了重伤来试探他!
         他说怎么除了魔法造成了伤口外,几处明显的刀剑伤口上也有魔法波动!
         耶路加从出事地点赶到“海参之家”也需要时间,施求也不可能一下子完成,受了根本施不了那么久的伤他仍然活了下来……
        原来是他自己动了手脚!

        “那句话……算你做到了……”

        ……这是一个试探。如果我治不了他,撒法洱·耶路加一定会杀了我……他却不会死。如果我治好了他,自然能参与他们……真是一石二鸟的好办法啊……
        项空月想着,按下心里涌上的感觉,又咳嗽起来。
        ……现在,还不是对挑衅作出明显回复举动的时候……试探……也许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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