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绛珠传》炊炊

73、第七十三章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毡，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贾敏和黛玉在东边椅子上坐了，王夫人本性木讷，又极为不喜贾敏母女，一时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果来，寒暄过后，便无别话可说。
　　一时寂然无话，贾敏略吃了口茶，便放下茶盏，要带了黛玉告辞。
　　王夫人便起身领了贾敏和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
　　王夫人便指给贾敏和黛玉道：“这就是琏儿和凤丫头的屋子，你们从这儿过去便是。”
　　贾敏和黛玉便同王夫人告辞，往了王熙凤所居院落而去，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
　　王熙凤和贾琏的这处儿院落距离贾赦和邢夫人的院子甚远，按理为人子媳，当就近伺候的，可贾琏夫妻的居所与贾赦夫妻所居之处却可谓一北一南，跨越整个荣国府。
　　王熙凤得了消息，领了巧姐儿，早等在门前。
　　一见黛玉母女过来，王熙凤忙上前给贾敏行了礼，口称林姑妈，而后便亲切地携了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回，笑道：“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林妹妹这样貌，这身段儿，一看便知是姑妈的嫡亲女儿，况这通身的气派也只姑妈这般出众的人儿才能调教的出来。”
　　黛玉淡淡一笑，这王熙凤果真是伶俐的很，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贾敏听了王熙凤这话，因为王夫人连带对王熙凤的不喜顿时去了八分，笑道：“我家玉儿哪里就像琏儿媳妇说的这般天上有地下无的了，也不过就是比别家姑娘略齐整些罢了。
　　贾敏说着，又拉了巧姐儿过来，笑道：“倒是你家大姐儿，瞧着样貌随了你，长大了也是个美人儿胚子。”
　　而后又笑着问了巧姐儿“多大了，可读书了”，巧姐儿乖巧地答了，贾敏又从红笺手上接过表礼给了巧姐儿，道：“姑祖母给你玩儿，拿着吧。”
　　巧姐儿接了表礼，王熙凤命她道了谢，便引了贾敏和黛玉进了屋子。
　　待进了屋子里，落座后，平儿端了茶果上来，王熙凤自托盘上捧了茶盏，亲自为贾敏黛玉奉茶。
　　黛玉起身接了茶盏，她与王熙凤同辈，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坐着受了。
　　王熙凤扶了黛玉坐下，笑道：“妹妹只管安心坐着，今儿个到了嫂子这儿，便让嫂子亲自伺候妹妹一回。”说罢，又拿了果盘子放在黛玉旁边的案几上。
　　黛玉坐下，轻拨了两下手中的茶汤，吸吸鼻子嗅了嗅，一股极为特别的浓郁的茶香瞬间逸入鼻端。
　　黛玉揭开茶盖，细细瞧了瞧茶盏里的浮叶，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似不在意地问道：“琏二嫂子这云雾茶香如幽兰，味道浓醇，且比平日的吃过的云雾茶更为清凉，倒真是好茶，二嫂子在何处得的？”
　　“是好茶吧？妹妹倒是个慧眼识珠的，旁人来了，我都不舍得拿出来的，”王熙凤呵呵笑道：“这茶呀，原是宫里娘娘体贴姑……，体贴二婶子，特特打发了宫里的夏太监赐予二婶子的，二婶子怜我管家辛苦，特特送了一些与我，妹妹若喜欢，待会儿嫂子送一些与妹妹。”
　　贾敏听了，疑惑地问道：“宫里娘娘？二嫂子与宫里哪位娘娘有来往？”
　　王熙凤笑道：“姑妈可是忘了，咱们家还能有哪位娘娘，可不就是咱们的元大姑娘。”
　　贾敏听了，皱了皱眉，元春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小的答应，如何就能称娘娘了，瞧着也不像是头一次说了，虽是在自己家里，□□国府这说话行事儿也太出格了点儿！
　　看着王熙凤犹不自知的样子，贾敏眉头更深锁了两分，叹了一声，对王熙凤道：“元春她在宫里不过只是个答应，琏儿媳妇以后切莫再称贾答应为娘娘了，若让上面知道，岂非要治府里一个僭越之罪？”
　　王熙凤见贾敏神色严肃，心中虽觉得贾敏太过小心了，然当着她的面儿却是不敢说放肆的话，只答应道：“谢姑妈教诲，侄媳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
　　贾敏点头，端起茶盏欲饮，黛玉急忙出声叫道：“娘亲！”
　　贾敏疑惑道：“怎么了，玉儿？”
　　黛玉道：“没事，只是提醒娘亲一声，娘亲素易失眠，今儿已经吃了不少茶了，再多吃了，怕是晚上又要走了困。”
　　贾敏微一愣神儿，她何时有这毛病了？
　　黛玉道：“娘亲，你忘了在沈大夫交代的话？”
　　“沈大夫？”
　　贾敏一时没反应过来时哪个沈大夫，回想片刻，才想起是在苏州时一直为她调理身体的沈大夫，沈大夫为她调理了好几年才得了玉儿。当年，她体内的寒气在生了玉儿以后莫名其妙地没了，沈大夫还担心是不是将寒气过给了玉儿，幸而玉儿是个有福气的，沈大夫检查，玉儿没事，后来她还特特让燕留痕又给玉儿检查了身子才真正放了心。
　　只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玉儿这丫头怎么无缘无故地提起沈大夫，贾敏暗道，黛玉的本事她自然是清楚的，难道是这茶有什么不妥，还跟她之前多年来宫寒不孕有些干系？
　　贾敏想到此，脸色变了变，手不自觉地一抖，茶盏差点掉落。
　　贾敏忙稳了稳了心神，对王熙凤道：“玉儿这丫头，最是孝顺，这样的好茶，可惜了姑妈今儿没口福。”
　　王熙凤笑道：“姑妈今儿没口福不要紧，明儿吃也使得，正好林妹妹也喜欢，平儿，待会儿走的时候给姑妈和林妹妹包一些带上。”
　　贾敏摇头道：“这却不必了，这世上好东西虽多，却未必人人都适合。”
　　王熙凤微愣，见贾敏这话有些怪异，不似客气推辞之语，只笑道：“姑妈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