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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运交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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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司机的表情有点不同寻常。
“少爷。”
“郭叔。”小朱晏乖乖答话。
“今天,有没有开心的事啊。”
“我刚得了奥数一等奖,想拿回去给父亲看看。”
“少爷真厉害。”郭叔欲言又止:“不过你爸爸今天有特殊的事情,这个惊喜还是等等以后再说,好不好?”
肯定是比爸妈吵架还要严重的事吧。小朱晏心想。
别墅有种风雨欲来的意味。佣人们是敛声屏气,谨小慎微。一路忐忑的朱晏回到家,反而诡异的平静下来,规矩非常的吃了点心,回房间写作业了。端给他点心的郑妈拍拍他的头告诉他,乖乖待到房间里,别出来。
朱晏完成作业,打开留声机,波动的水声包围了一切,是他最喜欢的水族馆,他在书橱里挑出一本老人与海,简短有力的英文恰好可以让他无障碍的穿梭其中。
不一会门轻轻的响了,郑妈有些小心的声音传进来:
“晏少爷,晚饭好了。”
他推开门,挨着郑妈出去时,郑妈又轻又快的在耳边说了句“你爸妈弟弟都在。”
朱耀堂从死去的对象家里把孩子接出来,瘦瘦小小的一个,本来是比家里那个大一点的年纪,看着反倒像小了几岁,眼里都是寄人篱下的畏缩。朱耀堂本来看不上这种软弱的性子,不过对去世的人抱几分愧疚和埋怨,让他硬生生在铁石惯了的心肠里挤出几分慈爱,慢声细语的对这孩子软声细气的说了几句话。
爸爸是谁,这个问题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小靖也曾经问过。
妈妈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为他们打拼赚钱,为了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他尝试着在这个答案和自己的脑海之间勾画出一个伟岸的爸爸。也许像隔壁的爸爸一样高大?像同桌的爸爸一样爱笑?
这个时候,爸爸真的出现了,很气派,很伟岸,打破了以前所有的假设,但让人不敢上前,像隔壁孩子牵自己爸爸那样去牵他的手。
尽管对身后和妈妈生活了很久的地方非常不舍,他还是乖乖被牵走了,临了回头,视野里已经只剩下不断飞逝的行道树。他已经从那个秘书叔叔那里知道,自己是被偷偷生出来的,爸爸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妈妈去世,亲戚们辗转求告上门,才得以脱离寒门。
在此之前,很是过了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受遍了亲戚的白眼。
敏感的小孩意识到,他的爸爸,并不是很喜欢他。
踏进家门前,朱耀堂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心里对即将到来的争吵充满了无奈和厌烦,为了抹掉结婚前这一段错误,他特意把朱二的年龄改小三岁,把哥哥变成弟弟,把他的出生变成一个意外。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把他安顿在另一个地方让保姆带着。
郭瑜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身为贵门小姐,自小在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中耳濡目染,郭瑜对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和事警惕非常。在无孔不入的严防死守下居然还漏出一个小杂种,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然而木已成舟,没有感情的婚姻里她要保持游刃有余的优势,就不能撕破脸面。而她可以更加理所当然的为自己和儿子争取许多在朱耀堂看来不牵涉大局的补偿。了解朱耀堂为人的郭瑜深知,儿子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和分量必然要大于刚领回来的小杂种。
因为在她看来,朱耀堂心里,利益大于感情。
郭瑜指挥郑妈整办了许多菜,磨刀霍霍的摆出一桌刀枪剑戟的鸿门宴,等着朱耀堂和那小孩。而自己的儿子,则被她刻意遗忘在房间里。在郭瑜看来,儿子向来懂事,做事也有条理,但到底是小孩子,她也不愿意把他牵扯到污糟事里。
郭瑜脸色不是很好,毕竟还是笑着的,频频往小孩子碗里盛汤夹菜,温柔的问叫什么名字啊,爱吃什么之类的。好不转圜的刷小孩存在感,提醒朱耀堂犯下的错误,告诉他不要妄想蒙混过关,粉饰太平。
男孩子腼腆又怯懦,看起来只是一个占不了几块地的摆设,或许是废物,大大降低了郭瑜的警戒心,朱耀堂也看不上这个小东西,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只是为此要被郭瑜多一个指摘的把柄,指手画脚起来未免麻烦,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的开口:“他跟着他那个妈生活,叫林靖的,以后就叫朱靖吧。小晏,他比你小,以后就是你弟弟。”
朱晏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叫了声弟弟,也不再说话。其实这种全家坐在一起的时机在朱晏短短的人生中是非常难得的,既能看见爸爸,也能看见妈妈,大家坐在一起,虽然彼此没什么交流,但是还能让人感觉到家的隐约样子。但是两个人总有办法把饭桌变成战场。
从此之后改姓的朱靖诺诺应了,只顾低头往嘴里扒饭,他虽然过得不好,吃饭却很齐整,瘦瘦小小的,小心翼翼叫人看着可怜。郭瑜难得恻隐一回,好声气的说:“今晚你就跟你哥哥一间吧,没来得及收拾你的房间。”
只是这毕竟不是温馨琐碎的家庭伦理剧。郭瑜粉饰太平的手段在知根知底的朱耀堂这里也懒得上马,就给儿子夹菜,含沙射影:“小晏多吃点,以后不要学你爸爸,拈花惹草不说,还收拾不干净吃相。”
朱耀堂也不是任人挑拣的软柿子,对郭瑜的强势本来已经很不满,看到她在儿子面前搬弄妇人手段更是恼火。沉下脸重重一放筷子:
“学我怎么?妇人心计才不是正经!这件事我也跟你解释清楚了,你接受不接受都改变不了,以后别搬弄这些是非!”
郭瑜桌子拍得比他还大声:“你做错事还有道理了?好啊,就算敢做敢认没有错,那还怕儿子知道?!这些年我也忍你很久了,你在外面那些个女人,只要不领回家我睁眼闭眼就当没看见,现在连小杂种都有了!还是小晏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没跟你兴师问罪,你反倒要跟我摆谱!”
晚饭就此不欢而散。
郭瑜最后找回理智,选择体面的交换利益,大人们各自回归自己的圈子,只剩下两个孩子。
朱晏对这些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
不过虽然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弟弟,但想到他毕竟没了妈,又这样怯懦可怜,还是上前牵起他的手,领着朱靖回到自己房间。
朱靖没有对豪华的别墅露出过多打量的神情,是因为腼腆,他来到朱晏的房间,只剩下两个小孩子的封闭空间让他放松很多,房间里的大书柜,航天模型和地球仪都让他克制不住的露出小小的赞叹。朱晏对此也很自豪。
他一一把各种藏品展示给弟弟,示范各种高端的玩具和模型,朱晏发现这个弟弟对机械拼图特别感兴趣,于是两人趴着一起玩了一会拼图,最后洗过澡一起躺在床上,朱晏习惯看几页睡前故事,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听众,于是他一边读,一边把这段故事翻译出来,虽然翻译得有些词不达意,小听众并不介意,他只是一边崇拜的看着这个小哥哥,一边听着那个海上的老人的故事,最后沉沉在朱晏旁边睡去。
朱晏停下来,看看在旁边睡着的弟弟,没道理的体味到一种温暖的情感,不同于郑妈的体贴伺候,而是相互靠近,相互取暖,让他在漫漫长夜里,第一次不是伴着音乐声和灯光入睡。
又看了一会,也觉得困顿,于是按掉灯,在一旁掖了掖朱靖那边的被角,也钻进被子里睡了。
黑暗里,已经睡着的朱靖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一会天花板,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弧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