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凉了》花凉子

1、第 1 章

　　今天太阳出来得早，吃完满满一大碗馄饨后，苏凉走进弄堂，弄堂两边一片寂静，和身后那

　　个路口的热闹的馄饨店形成鲜明的对比。苏凉转过一个又一个小巷拐角，好不容易从一堆自行车

　　中间挤了出来，就往充满阳光的空气里大大地哈了一口白气。已经十七岁，却仍像个长不大的孩

　　子一样，硬要从几个公交站外的市中心的家跑到这个家人口中苍蝇也不多一个的地方，只为了吃

　　一碗馄饨。当然，还有见一个人。

　　苏凉用戴着手套的手揉揉冻红的鼻子，今天星期五，刚好四天都没见到他。高高的个子，但

　　又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喜欢书包只搭一个肩膀，隔壁班的那个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男生，他

　　还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路寒.公交站不远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佝偻着背，用扇

　　子扇着炉里的红薯。苏凉很想尝一下烤红薯的味道，可是又害怕一晃神就错过那个熟悉的人，于

　　是只好老老实实地等着6点50分的公车，如果超过这个时间的车去到学校会迟到，校警连带清洁

　　阿姨就会满脸春风地告诉你，你中了每周一次的清洁礼堂幸运大奖。

　　慢慢弄堂也开始热闹起来了，时不时传出几句妇女教训孩子的话，还有老人在喂鸟。站在太

　　阳底下头被晒得有点发热，苏凉把围巾解下遮在头上，想了想又拿下来拿在手里。6点49，车喷

　　出一股浑浊的气，停在站前，掂起脚望了望并不拥挤的人群，看来今天又是白等一场。刚准备上

　　车时，不知道谁冒冒失失地撞了她一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人一手抢走了围巾，紧接着，一

　　片黑暗。冰凉的脸上有了深厚的，温暖的触觉，苏凉脑子像被拧成了一股蜈蚣辫，密密麻麻理不

　　清思绪。闭上眼睛，像是刚刚吃馄饨是一样，先是温热的气体扑在脸上，然后轻轻地碰着她的嘴

　　唇，最后是一条直线的动作的停顿。

　　围巾挡住了两个人的脑袋，里面是反射进来的橘红色的阳光，温热的空气里有一股柠檬香

　　味。苏凉清楚地听到公交车启动的声音，旁边有几个人在骂着：“该死的，这样都被他跑了，TM

　　的要是下次再敢来，劳资打断他的腿...”

　　苏凉呆呆地闭着眼睛，心跳在冬日的早晨里敲出缓慢的旋律。

　　初中时，苏凉一直觉得所有想把初吻留给自己最喜欢的男生的人都是傻瓜，而真正能做到这

　　个的人就是执着的傻瓜。

　　没想到自己做到了傻瓜，却没做到执着的傻瓜。

　　等周围又恢复了等车时的平静，那种温暖的触觉跟着头上的围巾一起移开，苏凉像是被抽光

　　了力气，蹲到地上，把男生那句“喂”和头一起埋进膝盖里。男生在旁边蹲下，迟疑着搭住她一

　　抖一抖的肩膀，问： “要我负责吗？”

　　苏凉想打他一个耳光，可是又害怕自己打不过。只好抬起头瞪着他。

　　十二月淡淡的阳光是淡淡的黄色，白雪是淡淡的白色，馄饨店里传来淡淡的葱花香味，还有

　　男生淡淡的柠檬香味，而马路的对面却是一片墨绿色的松树林，披上淡淡的阳光，踩着淡淡的白

　　雪，苏凉闻到淡淡的香味，温柔了眼前男生锋利的轮廓。

　　四天没见了，可是我不会对你说，我等了多久，因为无论第五天是怎样的微小的相遇，都足

　　够补偿我所有的牺牲。

　　苏凉顾不上擦眼泪，急忙站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烤红薯烤红薯，不甜不收钱”老人推着移动炉从他们中间走过。

　　“对不起。”路寒侧过身，认真却勉强地说“我可以负责的。”

　　那么，那么就负责吧。

　　“好吧，你负责我今天的早饭。”苏凉指指不远处的红薯摊。

　　男生一愣，大概在诧异这个女生的善变，但他很快笑了起来，说：“好啊”

　　在陆城高中上课的铃声里，空气中无数细小的水雾和尘埃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浑浊又干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