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深秋细水流》河舟记

17、06、婚礼（下）

　　周日。晴空万里，宜嫁宜娶。
　　人就是这样，在事情没有完全尘埃落定之前就会胡思乱想，多做无谓的挣扎。其实等到事情都过去了，才会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
　　夏眠心谙这个道理，可没办法，脑袋总是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她仍然看不好这桩婚姻。从G市到Z市，坐大巴要4个小时，她夏眠就想了4个小时她认为的力挽狂澜的办法。
　　满春因为要婚礼彩排无法亲自接她，但派了司机来请她。也好，她现在要是看到满春，一定会忍不住地语言攻击卢子玉，尽其所能拆散这对夫妻。
　　满春在电话里对她的这种行径虽有不满，却是深表理解：“夏眠，是你太紧张我了。结婚的是我，我对自己有信心，对子玉有信心，我们一定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别再担心了。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对人间真情的不信任。”
　　对人间真情的不信任？夏眠默念。突然发现满春真的长大了，以前都是她开导满春的，现在反而是满春来教育她了。世事沧桑啊。
　　来到举行婚礼的酒店，夏眠在服务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新娘的化妆间。此时距离婚礼开始还尚早。化妆间只有化妆师，助理，还有其他一些人在里面，当然还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新娘子满春了。
　　夏眠发现满春一边化妆，一边应答着旁边一些穿着华丽的贵妇人，面色不善，看起来很不开心。
　　难道她夏小眠心想事成了？啐，夏眠你这张乌鸦嘴。今天怎么说也是满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有那么无良的想法啊。你还是不是朋友。
　　真到了有转机，夏眠又开始矛盾起来了。其实在这件事情来讲，夏眠确实不厚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只关乎两个人的事情，夏眠在这段感情上来说说到底只是一个外人，却因为自己对男方的不合意而拼命要满春趁早抽身，而有点不顾及满春的感受。的确不地道。
　　夏眠，你这个笨蛋，到现在才想开了。夏眠在自己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注意一下场合，堂而皇之地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诶？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这里非家属是不能进的。”一个高昂而又扭捏的声音响起，把夏眠从自己的小世界中冷醒了。
　　“诶，你好，我算得上是新娘的家属。”夏眠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发现她的穿着紫色礼服的神情倨傲的贵小姐。
　　“家属？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家属啊，真老土。”那位贵小姐鄙视的看了一下夏眠普通平常的衬衫和牛仔裤，不屑地说。
　　忍，我忍。不能给满春丢面子。夏眠暗道。她注意到满春飘过来的抱歉的目光，接受，然后回以“没事”的安慰眼神。
　　“就是。”其他的人也附和地嘲笑。
　　“原来这里是家属才能进的。”夏眠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对“紫色”小姐说：“既然如此小姐一定是卢家的三小姐了。”早听说卢家三小姐刁蛮无礼了，满春嫁过去还不知道要不要看这位三小姐的脸色。
　　“正是。看来你还有点脸色，不像是个跟我这位二嫂一样的乡巴佬。”三小姐满脸骄傲，说到“二嫂”二字时还带着明显的鄙夷。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夏眠暗骂。但脸上却微微一笑：“听说子玉和阿春前几天已经领证了，满春早已和卢家是一家人了。三小姐说得真不错，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家属啊。”讥讽之意，不言而喻。
　　三小姐被这句话堵到了，脸色被气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配上她身上这件紫色晚礼服，饶是别有一番趣味。
　　这一回，夏眠小胜。
　　这时满春开口了：“妈，小妹。”她分别对一绿色旗装的贵妇人和三小姐说：“这是我的伴娘，叫夏眠，是我的干妹妹。”
　　“伴娘，衣服都还没落实呢，你就打算让这样的人当我们卢家儿媳妇的伴娘。”三小姐大声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让她试穿一下衣服，若是不合身的话，就算了。”满春支楞着说。
　　一边说还一边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向夏眠表示歉意。
　　“就算当不了伴娘，难道你要让她穿成这样参加婚礼，你也太看不起卢家了吧。”三小姐继续发难。
　　“子嫒，注意礼貌。”绿色旗装妇人——卢夫人制止女儿。其实她大可以刚才制止，但她却故意等女儿说完才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足见她心中对这个儿媳妇也不太满意。
　　夏眠自然看出了这些暗流汹涌，不爽的说了一句：“我夏眠的确登不了大雅之堂，但穷不到底，富不到根。没有人一生下来就登得上大雅之堂，有的还不知道在哪里下厨房呢。”这句话就狠了，别人可能听不出什么门道，但卢夫人可是知根知底。当年卢家未发迹，甚至称得上是落魄的时候，卢家顶梁柱卢震天当年就只有在小餐厅的小厨房里给人家掂勺的活。这些落魄丑事卢家夫妇自然不想回忆起，也鲜少对外人说。卢夫人纳闷，这市井小妞怎么会知道？但当着人面她不好发作，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对其他人说：“走吧，我们再去勘察一下婚礼的细节。”其他人自然是随身附和，纷纷出去。
　　“满春。。。”等人都走后，夏眠看着被逼的眼睛都红了的好友，心疼地唤着。
　　“夏眠，我没事，别为我担心。”满春故作振作。
　　“满春。”这时卢子玉进来了。诶？不是说婚礼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见面吗？
　　“子玉。”满春的脸上没有眼泪，却带着哭腔。
　　“满春，你受委屈了。”子玉无视掉夏眠的存在，冲过去抱着满春。
　　夏眠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心中感慨。罢了罢了，满春，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只能祝福你。管他什么天翻地覆，只有他对你好就好。

　　所有的观礼嘉宾中，夏眠算得上是满春唯一的亲人了。满春的亲人都在乡下，卢家自然不肯一群乡巴佬前来，怕丢了面子。满春也不太懂事，不争取，毕竟成长过程中的种种波澜，已经把她和乡下的家人的亲情纽带给冲断了。但对邀请夏眠做她的伴娘她却十分的坚持。
　　夏眠不得不说满春的确够了解她，包括身材和穿衣服的品味。满春为她选择了一条剪裁得体的白色小旗袍，柔软的布料上配以莲花花纹。穿上去又正好合身，于是夏眠这个伴娘就稳稳妥妥地当上了。
　　但据夏眠第二天的回想，那天如果能让她选择不去的话她是一定不会去的。原因有二，其中之一就是这场婚礼的伴郎：G市出了名的少年英才——周兆羽。同时这位周兆羽和卢三小姐在之前一段时间刚刚订婚，已经被名正言顺地冠上了“卢家人”的帽子了。他身旁的卢三小姐巧笑嫣然，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夏眠。”周公子看到夏眠，眼前一亮。这声叫唤也惊动了某个西装革履的英雄才俊，他顺着声音找去，目光落在夏眠身上，一脸深沉。
　　“咦？兆羽，你怎么认识这个，这个乡巴佬。”夏眠不和周兆羽答话。那位卢三小姐见到自己的未婚夫正和这个自己鄙夷的乡巴佬说话，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骄纵地说。
　　周公子本就无心与她纠缠，订婚只是封建父母安排的结果，他自己是极少搭理这位骄纵有没脑子的卢三小姐的，只顾与夏眠攀谈：“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当伴娘。”夏眠不咸不淡地说。
　　“真巧，我是伴郎。”周兆羽兴奋地说。婚礼上新郎新娘是一对，那伴郎伴娘呢？他偷偷地歪想。
　　“哦。”夏眠的回应更冷了十分，然后准备脱身：“我去陪满春。”也不等周兆羽答话，她就走了。
　　“还是不行么？”周兆羽留在原地有些木然地小声地说。

　　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环节，还是老套的对白，夏眠听了就无趣，只觉得一生一世的承诺就这样的轻，却把两个人的一生典当了去。
　　但听到满春说的“我愿意”三个字时，夏眠还是哭了，哭得不能自已。
　　满春，你一定要幸福。
　　卢子玉在夏眠心中虽然是个人渣，但他那天说的话却的确让夏眠有些感动：“满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男朋友，但我立誓将来努力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丈夫，我会给你幸福，我会将你放在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位，我会珍惜你。满春，我爱你。”
　　夏眠哭了。那些“十全十美”的什么鬼话她不在意，她感动的不是那句“我爱你”，而是那句“我会珍惜你”。像卢子玉这样的豪门贵公子，懂得珍惜身边这个深爱他的人才是给满春一生一世幸福的有力保障。
　　满春，祝福你。
　　“夏眠。”周兆羽不知何时凑到她旁边，顺便为她递上纸巾。
　　夏眠也不客气，老老实实接了纸巾，擦干眼泪，然后和周兆羽一起看着台上的那对璧人。
　　“夏眠，回答我一个问题。”周兆羽说。
　　夏眠知道他想要问什么，直接回答说：“说老实话，我之前真的不相信爱情，但现在看到他们两个，我是真有点冲动去相信一次爱情。只是，周兆羽，我相信不了你。你很好，只是，我不好。”

　　敬酒环节，满春酒量虽好，但如此浩大的敬酒团队，的确吃不消。卢子玉都自身难保了，能护她周全的只有够义气的姐妹夏眠了。
　　“嫂子，我敬你一杯，祝你们和和美美。”宾客敬酒。
　　夏眠夺下装着满春准备强撑着喝下去的酒的酒杯，一饮而尽。
　　“从现在开始，就我喝，你嫂子只要收下你的祝福就好了。”夏眠大放豪言。
　　夏眠酒量很好，但她有时会装傻，装得自己不会喝酒。她只会和自己认定的一生的好朋友拼酒。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帮满春要紧，再说了，这些人现在有一半都是醉的，等过了酒劲，就什么也都不记得了，而自己今生也不太打算再跨进上流社会一步，所以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和烦人的交集。
　　于是，夏眠就这样一桌一桌地陪着新郎新娘一桌一桌地喝。但她的自制力极好，也很理智，反正虽然脸已经微红，但她还是能镇定自若地应对着各种若有似无的调笑且反击回去。
　　但敬酒敬到这一桌时，夏眠遇到了她第二天后悔的第二大原因——石定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