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深秋细水流》河舟记

11、04、满春（下）

　　“峰辉”咖啡馆。
　　夏眠百无聊赖地喝着咖啡，一边看着马路上的街景发呆。
　　“怎么，满春还没到呢？”这家店的主人之一葛辉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对啊，还没到。”夏眠郁闷地说：“其实是我来得太早了。”
　　“夏小眠，你没什么事吧。”
　　“有事。”
　　“什么事？”
　　“我想随便找个人结婚算了。”
　　“你在发烧吧？”
　　“我现在有两个追求者，都是老师，我打算就在他们之间选一个。”夏眠又抛出一颗炸弹砸到葛辉头上。
　　“看来烧糊涂了。”葛辉精辟的评价。
　　“我现在正在纠结要选哪一个。。。”夏眠继续郁闷地说。
　　“你确定你不用去医院。”葛辉表示担心。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夏眠又喝了一口咖啡。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
　　“你一定是妖怪变的，妖怪，还我夏眠。”
　　被冷到了。。。“葛辉，真正该去医院的其实是你吧。”
　　“好了，不说了，我和阿峰约好了，这就走。”
　　“好好好，再见了，小两口好好聚聚，帮我问候一下夏青峰啊。”
　　“没问题。”说起心上人，葛辉一如既往地腼腆地笑了笑。
　　“我大老远的跑来这一趟不容易，今天势必要在你这件破咖啡馆喝到你倒闭。”
　　“只要你不发胖到那两个追求者不要你，我是没什么意见。”葛辉淡定的说，说完他就走了。
　　葛辉，但愿你能得到幸福。夏眠看着他离去的飘逸俊秀的背影，在心中真心而又真诚地祝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夏眠很早很早就领略到了这一点。就算天下真的有不散的宴席，一直不散，只会让那些与会者更加心焦，更加急切地盼望有自己新的生活，而不是一直与这些所谓的好朋友百无聊赖地喝酒。毕竟既然是宴席，那么它就有它的一定作用：告别与前进。
　　但等到宴席真的快散了的时候，这时才后悔着刚才的不懂珍惜，不懂友情。
　　但该散了的还是散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新生活。无情人能会记住某年某月某一天我和一群什么人在哪里吃了一顿饭就算是很不错了；有心人可能会记住，而且是一直记着，那个无关风月，无关前程的夜晚，一伙人吃着又悲情又迷茫又忏悔的散伙饭，醉酒至天明，带各奔东西后，迎接那所谓的“鹏程似锦，青云万里”，一马平川后，总会有那么一些的落寞与无奈。
　　但该散了的终究还是散了。
　　毕竟心已经远了。
　　夏眠一直很羡慕这世界上的少数人，他们虽然分居东西南北，心却紧紧连在一起，一声兄弟，一声姐妹，一声亲人，便能让对方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自己也能为对方两肋插刀，同甘共苦。
　　但那听着已经像神话了。
　　《增广贤文》有一句话夏眠是等到大学之后才明白的：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
　　人生在世，若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亲人，死而无憾了吧。
　　今古恨，几千般，应知离合是悲欢。

　　满春带着她的未婚夫终于姗姗来迟。
　　一见面夏眠就快步向满春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了好久。满春也动情了，紧紧地拥着夏眠不放。
　　“嗯哼。”旁边有一个人清了清嗓子，那就是被夏眠自动忽略的满春的未婚夫了。
　　满春明显感到了自己未婚夫的不悦，连忙叫夏眠：“夏眠，你快把我给放了，你不知道，我旁边的这位啊，是个醋坛子，老怕我拈花惹草，连女的也不行。”
　　“不放不放就不放。诶你这个人真是的，抢了我的满小姐走还不予许我和她亲密闲话，满春，这样小心眼的男人你还是不要嫁了，还是嫁给我得了。”夏眠依旧不放手，只是转了一下身子，带着满春也转了一下身子，使夏眠正对着那位满春的未婚夫，而满春反而是背对着她的未婚夫了。
　　“好啊，我还是嫁给了你算了，就怕我们伟大的祖国的法律不承认。”满春添油加醋，是该好好治治他了。
　　“没关系，结婚就是为了离婚的，你我之间的爱情不需要一纸婚凭来维系。”夏眠恬不知耻地继续她的拐走人家老婆的大业。
　　“那个眠姐，春姐。”认识她们的这家咖啡馆的小服务生上来了。
　　“怎么了。”夏眠满春异口同声地问。
　　“那个你们能不能坐下来谈话呀，都有点挡到路了。”其实不是有点，是非常。“还有啊，你们要亲热可以到隔壁的旅馆那个干嘛。。。在这里好像不太雅观。。。”
　　夏眠和满春同时也注意到了咖啡馆其他客人注视着她们的眼神，于是悻悻地坐了下来。毕竟这里是葛辉的咖啡馆，不能给他拆台。
　　坐定之后，满春正式介绍：“夏眠这是我的未婚夫：卢子玉。”
　　“久仰。”夏眠敷衍的说，其实一次都没听说过。也不对，可能听过一次，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这是我的好姐妹，夏眠。”
　　“哦。”有够冷的。
　　“请问卢先生的职业？”夏眠俨然一副满春的娘家人的模样。
　　“杂志社社长。”
　　“年轻有为啊。”夏眠语带讥讽。
　　“当然，要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卢子玉很自信。
　　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灿烂得像彩虹了。夏眠出击：“听说我家满春要辞职啊。”
　　“恩。”卢子玉挑眉，准备随时接受攻击。
　　“肯定是被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给逼的。”夏眠斩钉截铁地下着结论。
　　满春必须承认夏眠真够自己的姐妹，一下子就猜透了自己的处境。
　　卢子玉不置可否。
　　“哎呀，我家可怜的小满春，她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善良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满春不禁汗颜。。。但夏眠已经准备发难了：“满春从小就勤工俭学，顶着家里多大的压力才把这书好说歹说给念完了，一个人，孤身一人就在Z市（即邻市）打拼，她容易吗她，上有老，下有小。。。”
　　“小？”卢子玉捕捉到敏感字眼，中断了夏眠的煽情攻势。
　　“她弟，你就这么不信任她不了解她，拜托要娶人家事先也要做足功课好不好。”煽情攻势被打断，夏眠没好气地说。
　　“夏眠。。。”满春拉了拉夏眠的袖子，但她的手反而被夏眠抓住。
　　“上有老，下有小。。。”被中途打断了的夏眠必须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实力崭露头角了，结果就要辞职了。。。”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也是满春主动提出的，再说，我本来是希望满春在家当全职太太的，只是满春不愿意而已。”卢子玉深思熟虑地说，可谓滴水不漏。
　　“而且，在别的单位发展也挺不错的，有新意。实在不行我就重返校园，那也很惬意的。”满春打着圆场。
　　“那为什么不能满春留下来，你走呢？”夏眠问。
　　是啊，为什么付出的总是在这段爱情中处于弱势的人呢？
　　卢子玉被问倒了，良久才说：“毕竟我对杂志社来说更为重要。。。”
　　重要？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事业最重要吧。
　　夏眠把自己转入教师行业这一行为称为“从良”，但她在未“从良”之前也见识过不少豪门灰姑娘的悲欢离合，恩恩怨怨。Z市卢子玉，她越想越不对，Z市卢家。。。
　　夏眠紧接着说：“你是把事业看得比满春重要吗？”
　　满春惊愕，卢子玉则无语。
　　卢子玉为了不丢面子，说：“不，我把事业和爱情看得一样重要。但我认为必须先安身立命，才能成家立业，这样才最有可能在不受物质条件的困扰下得到幸福。”
　　“好答案。”夏眠鼓掌，但表情很严峻。
　　“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好姐妹，满春很为难，只得借故离开。
　　“好。”夏眠和卢子玉倒是难得的异口同声。
　　等到满春走远了之后，夏眠才笑笑说：“每次要溜，用的理由都一样，也不知道用个新一点的。”
　　这一点卢子玉很赞同。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有我这样的朋友，硬是想拆台。”夏眠单刀直入。
　　“不错。”其实，卢子玉很欣赏她。
　　“若是别的青年才俊，我不会有这种反应。”
　　“哦？”
　　“问题就是，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T市卢家的二公子。”

　　满春这个洗手间去的时间够长。当她觉得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还是无奈硬着头皮回去了。
　　“你别坐我旁边了，去了那么久洗手间，都臭死了。”夏眠打趣她，卢子玉也笑了。
　　发现自己被嫌弃的满春只能悻悻地坐在自己未婚夫旁边，也惊觉气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子玉，你没事的话就先回酒店吧。我和夏眠要谈谈心。”这是满春在洗手间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一条两全其美的计策。她和夏眠的确有话要谈，当然谈的是夏眠的事。
　　卢子玉也无心与夏眠继续周璇，也是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正要告辞，却被夏眠沉声拦住。
　　“卢子玉。”
　　“恩？”
　　“你刚才说，你把事业和爱情看得一样重要。”
　　“不错。”
　　满春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其实不是这样的。事业，的确可以是成功的象征，但爱情，却可以是幸福的象征。成功不一定会幸福，但幸福却可以让你免去一切的后顾之忧。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把爱情，以及其他的所有情分放在首位。满春是个好女人，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对她，她也值得你好好待她，甚至放弃事业，放弃所有。”夏眠明显意有所指。
　　“恩。”卢子玉态度不明的应着。
　　“好了，你要走就可以走了，你们婚礼的那天我可能去不了，但我一定会补上一份厚礼的。”夏眠声音仍是冷冷地说。
　　卢子玉走了，但满春仍沉浸在夏眠那句语重心长的话中，感动非常。满春在“分家”之前就一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是夏小眠是男的，我立马倒贴。”然后她才反应起来夏眠不参加自己的婚礼。
　　“什么？我还想让你当我伴娘的呢。”
　　“爱莫能助。此生再不踏入上流社会一步。”
　　“不行，你一定得去，再不去我就不结婚了，我直接出家修行当尼姑算了啊。。。。”满春撒娇兼假哭。
　　“诶诶诶，别这样。”夏眠最受不了任何一个女人这样又哭又闹，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所有的什么基本原则顿时就清零了。这个弱点自然也被满春掌握在手。
　　“诶诶诶，好好好，我去我去，姑奶奶您千万别再哭了。”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
　　“还得当伴娘。”满春得寸进尺，但也已经不哭了。
　　只要她不哭，夏眠就好办。答应了的事那就算了，说一不二是夏眠的良好品德，但一些便宜还是得占回来的。“当伴娘是不是不用随礼了。”
　　满春气结：“五折。”
　　“全免。”夏眠不依不挠。
　　“哼恩恩。。。”满春再试绝招。
　　“哟，您老刚才还破涕而笑呢，变个脸儿就梨花带雨了，赶明儿都能上奥斯卡颁奖典礼感谢CCTV了。”夏眠从不玩剩下的。
　　“算了，好吧。”这一仗，满春败。
　　“诶，子玉呢？”满春只顾自己感动，全不知子玉去向。
　　“走了。”夏眠冷冷地说。
　　“小眠，你好像不太同意我和子玉。”
　　夏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
　　“其实，关于工作的事，你别太在意。爱情里，难免要有一个人让步，你也不必为我叫屈。”
　　“这个也就算了。重点是，我怕你不幸福。”夏眠终于说话。
　　“不会的，和他在一起，我就感觉很幸福。”满春自信满满地说。
　　“满春，那是卢家呀。”夏眠说。
　　“我知道。但我有信心能协调好所有事的。”
　　“卢家大少奶奶那件事当年可是满城风雨，我担心。。。”夏眠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卢子樟是卢子樟，子玉是子玉。”
　　“卢家兄弟，没一个好。。。”夏眠想一吐为快，但想着可能会惹满春不爽，就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夏眠，不会的。”满春安慰她：“子玉和家里处得并不好，而且他很看不起他大哥的作风。虽然他之前有些荒唐，但他说那些都不是他的真爱，而我是，夏眠，你就相信我的判断啦，然后放一百个心。”
　　放心，叫我如何放心呀。
　　“满春，你真的快乐吗？”
　　“快乐。”
　　“幸福吗？”
　　“嗯。很幸福。”
　　“满春，我只能真心地祝福你。”夏眠走过去抱了抱满春。
　　满春，希望你珍惜当下。不论有什么事，我都跟你在一起。
　　“不说了，不，还是得说。说，你和那个邻居是怎么回事？”从夏眠怀里挣脱开后，轮到满春逼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