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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邵家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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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邵家兄弟
那晚悠舒没怎么睡好,尽管王舅爷真的托了一个人给他们安排了上好的房间,他心里也是不踏实。
他摸了摸猫鬼,猫鬼吃饱了不搭理他。他觉得这样的猫鬼很像今天看到的那个趾高气扬的红衣少年,带着贵气与俏皮,仿佛将最璀璨的钻石镶到了眼中去。
他在回来的路上问了王家的那小厮,那人说那少年真的是在去年中了榜,以后及冠,便要去考进士的。他是已故的邵将军的次子,不是大夫人的嫡子,但按照说法,邵将军的大夫人和后来的邵小夫人本就是姐妹,大夫人去世之后邵小夫人才补的门,邵小夫人是人人称道的小美人,邵二爷自然也差不了多少。邵将军的嫡长子便是当今礼部侍郎邵天赐,是真正的二品大员,邵天赐没有继承父亲衣钵,弃武从文,现在仕途显赫,巴结的人不少,那女子便是邵将军副将的女儿倪氏。
那小厮讲了不少不干净的话,关于邵将军老夫少妻啊,邵大人逛了窑子啊,邵二爷功课挨了打因为没背下来经史啊,还有邵家的倪夫人成婚两年多了连子嗣也没有可能是邵大人生病之类的话,贫嘴的很。
悠舒那些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就是记住了那小厮告知的邵家新盖的院子,他明天是要去谢谢那小少年的,自然还是可以见面。
悠舒本来以为他能找出时间来去邵家的宴会上坐一坐,顺带着去看看邵天骄,和他说一会话,表示他的亲近之意,没成想第二天夏悠扬便找了管事儿的来说关于铺子的事情,汴京本来就大,邵家乔迁新居不算什么大事,夏悠扬再不喜欢悠舒,也不至于这样的事情也不和他商量。
悠舒看了两间铺子,手上的钱并不多,族人还需要养,他交涉了外邦人的一些保护条件,宋国人以商为重,自然也是欢迎他们来开铺子的。
悠舒觉得宋人却是不好,他们看他的神情很怪,让他不舒服。
连着收拾了两天,悠舒打听出来邵家的乔迁宴已经结束,他一直想要去看看邵二爷,他心里觉得邵二爷年纪虽然小,却实打实的是个好人,悠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符合他审美的人物,小巧可爱又机智聪敏,扬手抬足间都是青春骄傲,他就像是真人版的灵朵,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悠舒觉得,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邵二爷那样顺眼,所以一贯暴戾执拗又自卑变换的自己说出了想要结交的话,要知道,他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他的世界里只有整天想着怎么夺权的夏家表兄弟和那些古板错愕只知道反驳他的长老,若说有,就那个瘸了一条腿的仆役青香,他又是个不说话的,尽管悠舒讨厌那些口若悬河的人,但还是觉得和这个小厮是在没什么话交代。悠舒又是苦出身,用着青香的时候不多,自认为对他还是不错,算是巫族里面唯一一个他的心腹了。
悠舒不知道宋人有着冗杂的习惯,比如拜访之前要下帖子,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他们是最好这些礼节的。所以在去邵府拜访的第一次就被看门的仆役赶了出来,那仆役见悠舒衣着普通,除了人长得十分出色以外没有任何值得高看一眼的东西,连个仆人都没有带,身上更是没有打赏的钱财珠宝,就当他是外边做肮脏生意的相公,也缠上了他们家大爷,连管家也没叫,直接轰了出去。悠舒一回去就气得摔了茶碗,心里觉得不舒服,看了几张进货的单子就换了新买的宋人衣裳,再接再厉的走去邵府。
这次他没有走正门,他的意思十分明显,只是为了赌一口气他能进去,顺带着看看傲娇的邵二爷是不是真的那么顽皮总是被打手板,他想着,只要不被仆役们抓住就行了。他没走正门,反正他没有恶意,像邵二爷那么善良正义的人肯定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
他搬了一块大石头,不懂什么武艺的悠舒觉得这种感觉还真是久违,说实在话,他当上族长之后是彻底的赋闲,除了那些掌握命运的大事以外就是怎么找夏家表兄弟麻烦,他以前是做过多年杂务的,体质自然不赖,所以他很轻松的攀上了邵府高大的院墙。若是其他自恃清高的巫族人定不屑翻墙倒窗,但悠舒,显然是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悠舒很幸运,跳下去的地方是个花园,里面栽着宋人喜欢的金粉牡丹,六月间开得却是恰到好处。悠舒印象中的牡丹四月便顶着料峭的春风开的绚烂,谁知道宋人的花匠倒是耐心,竟然牡丹开了这样长的时间。
悠舒看了一眼漆了大红的廊子,上面爬满了绿色,远看下去,这邵府确实是华丽幽静……
“喂!你是谁?”
悠舒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见到邵天骄。
单手持剑的少年穿着透薄的蓝色短衣,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一头软发束在脑后,与那日的阳光清澈不同,带着锋利的锐气,却自成一派风流。
可是……
他忘记了我是谁啊……
悠舒尴尬的笑一声,“邵二爷……你真的、不记得悠舒了?”
“谁是悠舒?”邵二爷开始摆谱,“说,是不是任岳宵派来的!”
悠舒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剑,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二爷……前几日您才帮了我,我未上门致谢您便不记得我了?”
邵天骄一愣,但确实,他的记性并不那么好的。
“我是那日被王舅爷截住了的西夏商人,在京城做药材生意……”
“那日您与夫人帮了我与众族人,还没来得及谢……”
“今日仆役不肯通报,我便自作主张的来了找您呐!”
邵天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来找我的?但是我没有收到帖子啊……”
“我是西夏人,不知道宋人的习俗。”悠舒将声音放低,低着头看这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少年,果真很像灵朵呢!
“你真的不是任岳宵的探子?”少年迟疑着问道。
“我都不认知谁是那个任岳宵……我给你带了礼物……谁来你这里打探还带着礼物啊?”悠舒说着,换上了比较亲近的“你”,推开了少年的剑,见少年依旧是防范着看他,伸手往衣襟里面摸,他带了至宝丹和紫雪,都是夏季祛暑的良药。他特地选来给邵天骄拿着玩,还让青香找了那种嵌着小红玛瑙的瓷瓶子,上面画了鸟。
“这是什么……”
“苗疆的祛暑药,那日我看你脸颊泛红,定是体质温热不思饮食,这段时日又过于潮湿,便给你找了些清凉的……喏,紫雪很开胃的,至宝丹的材料是我经过益州的时候带的,效果也好。”悠舒见他减了些防范,便卖力的解释起来。
少年初见突如其来的自称有交情的朋友,又见对方一派温柔斯文,唯一的缺点是这人的长相过于艳丽,终于让他想起来,那日带着一身的银饰散着头发的外藩头子竟是眼前这个温柔和气的青年。
“想起我来了吧!我没有骗你吧!”悠舒笑起来,少年的反应实在有趣,那张猫一样的小脸时仰时低,偶尔露出的苦恼表情都让人想到扑蝴蝶的灵朵。
邵天骄手里握着两个小瓶子转着玩,但也没有按照悠舒想的那样叫那个管家来骂一顿给他出气,只是叫了他来了西面院子的前厅,里面本来坐着两个做针线的丫鬟,给邵天骄福了福就下去了。
“原来是二爷这里来了客人!”一个温软的女声响起来,之后里屋的门帘子给掀开来,悠舒大惊失色,难不成这邵二爷尚未及冠之龄,竟收了填房的丫鬟?
悠舒看着走过来的干练女子,突然起了防备之心。想那邵二爷是那样靓丽光芒一般的人物,这女子仅是中人之姿,眉眼间都是周到,她手里捧着两盅沏好的茶,稳稳当当却令悠舒分外不舒服。
“二爷喜欢的飘雪……呀,这端端是画里面的人儿,二爷,可是新交的好友?”女子问道。
邵二爷示意女子放下茶,“偶见一面,才得相识。”
女子对悠舒福了一福,“这位大官人可是我家大爷的相识?来寻了二爷出去?”
悠舒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家还有什么大爷,我今天特地拜访邵二爷,谢他曾助我之力。”
“二爷竟也懂的助人?”女子对着邵天骄调侃,“秋染真是惶恐了,这就去告诉夫人,夫人一开心,晚上就能给二爷添菜了呢!”
女子一出去,悠舒便淡淡问道,“那女子可是你屋内人?”
“呃。”少年怔愣下,觉得有些尴尬,却难得好脾气的解释“这是先慈手下得力的大丫鬟,先慈去后兄长便着了她侍候我,我尚未及冠,哪能做那些龌龊事情?”
悠舒答应一声,总算是缓了口气,捡着自己有兴趣的来问,“你兄长对你不好吗?怎么添个菜都能要你的丫鬟愉悦至此?”
邵天骄没有动那杯茶,开始摸案子上面放的两个核桃大小的球,弄得它们在案子上滚来滚去,“兄长说我学书惫懒,先生又觉得我过于引用战国策和兵法,是武人一个,兄长便不开心,我也没办法。嫂嫂说情也没有用,我过的日子确实寡淡。”
“你兄长真是严厉。”悠舒评价道,“其实兵法战术你读起来喜欢就应该去读啊,现在宋国西有西夏,南有大理国,东面的高丽和女真都很强大,还有完颜家那些,蒙古都是大敌,你若是……”
“兄长才不会让我去呢!我家先父死在战场上,如今的邵将军坟都是兄长寻得的衣冠冢,兄长说先父的遗体坏的不能载回来,只能就地入土,这便是宋国武人的下场,所以兄长才督促我好生读书,将来在工部吏部闲职便可一生了。”清俊的少年低着头,苦闷又无奈的表情,“你呢,夏悠舒,你很喜欢做生意吗?”
“喜欢啊,能赚好多的钱就更好了。”悠舒说,“钱对我来说很重要,有了钱我才能真正立足。”
邵天骄有些迷糊的说,“兄长经常和那些老头子在一起,说什么士农工商,我倒是觉得商人好,南来北往见过很多世面,都十分的精明。”
悠舒笑的很开心,“其实我喜欢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所以……其实我想要开一个医馆,等药材铺子赚了些钱就可以自己上堂了。”
“你还懂得岐黄之术?”邵天骄眼含欣羡。
“我从小随娘亲学习,也差不了多少。其实我更擅长毒术。”悠舒喜欢邵天骄那样的眼神,也不想低调,若是有一天能帮助他一下就更好了。
悠舒发现,这位脾气有些骄纵的小少爷确实是真的很忌惮他兄长,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心思也颇为单纯,除了学书就是练练剑,那是他的兴趣所在。他考举子之时很艰难,因他兄长在朝廷里面任职,还被那任岳宵说是人情关系,所以邵二爷便记住了任岳宵,那人是邵侍郎的政敌,分外的合不来,也经常在外面放话说邵家人的是非,看他兄长烦的次数多了才提防起来。
悠舒与邵二爷聊天分外开心,邵二爷本来是个内向人,悠舒便逗弄着他说了好些话,问他这个又问他那个。当两个人从医药毒理谈及邵府隔壁黄老爷家有一条非常大的狗,悠舒才觉得自己真是奇才,竟也能与人谈天到这样程度。想来他孤单了多年,本就是个不害怕寂寞的,但说实在话,邵二爷确实给他不一样的要宠着逗着的感觉。
悠舒现在正在给邵二爷讲他昨天刚遇到的给他办命馆铺子的一个掌柜和他的一帮自恃清高的族人斗智斗勇的故事,那边的珠子帘又给掀开了,果然,来着依然是秋染。
秋染大方的笑笑,“夏老板还在呢,我家夫人正想着时候不早了,若是夏老板得空了,便和二爷一起小酌可好?”
悠舒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见天色早已大黑下来,心里觉得不舍又不想让邵二爷当他是来混吃食的……
“今天有什么?”邵天骄问道。
“今日主母特令厨子煎了鱼,还有松桂坊新上的酱肉与萝卜,和着那日南蛮子带来的木樨露一起吃,能给你和夏老板一人一碗,我还嘱了厨房的小丫头给你添了冬笋香菇。”
“怎么又是冬笋?”邵天骄咬牙。
“乖乖!”秋染掩口笑一声,“穷人家吃一颗便要十钱的银子,你还要天天用黄鱼松花鱼?”
“呃,嫂嫂说过若是有客人的话……”
“所以才给二爷煎了一盘鱼。”秋染笑笑,看来邵二爷在奴婢们心中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不然怎么这样无所顾忌?若是悠舒的话,青香再大胆都要顾及自己的性命,自然不敢唐突了他,更别说插科打诨了。
悠舒见他们斗嘴,心里好笑,便一口答应了留下来陪邵二爷享受他的豪华晚餐。
悠舒平时的生活并不奢侈,西夏不比江南,多年又是不见荤腥,悠舒乍一见邵天骄的待遇傻了眼,之后装样子依旧安静优雅的坐着等丫鬟将一张桌子摆满,邵天骄则等着他的鱼,对其他的菜品不是很关注,他这样和悠舒表示他的待客之道:“等一下你看哪一个好你就去吃,嫂嫂一定是为我加了好多菜,你看,但是那些鱼是嫂嫂给我进补的,你是客人,所以不能和我吃一盘鱼。”
“为什么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鱼。”悠舒逗他,装的很委屈,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娘亲也做过,并没有觉得很特别,但逗一逗邵二爷的心思多了也没想起来,“你是托了我的福才吃到添过的菜,过了河不能拆桥啊!”
邵二爷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悠舒说的对,但他并不甘心放弃他的美食,“你是西夏人,吃不惯那些腥气的,那里的一盘牛肉可是炖的不错,你现在尝尝,啊啊,还有菜心鱼片,你要吃鱼,那个也是鱼。”
悠舒举着筷子将那些都一样吃了一些,他喝了邵二爷不少的茶水,顶饱,也不是非吃不可的那盘鱼终于在悠舒与邵天骄的交锋之中上了桌来。
一条偌大的红鲦鱼,厚实的鱼背上割成松花状的嫩黄色鱼肉,带着烧烤的焦香和外藩香料特有的浓郁气味,周围挤了一圈褐色的酱料,上面粘着切碎了的芫荽和嫩嫩的香葱,果然令人食欲大开。
尽管悠舒还割舍不下那盘酱得实在很好的牛肉,但确实,他的第一个动作是伸了筷子到那盘煎得太好的鱼肉上面,邵天骄似乎觉得不合礼仪的抢食更合他的胃口,下筷子的速度完全乱了章法。
“喂!那是我的!”
“来者是客,邵二爷怎么可以让悠舒空腹而归?”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
“我是西夏人,比你们江南人能吃……”
“你……”
“我还没有饱……这鱼太少,这样吧,赶明儿你去我那里,给你将鱼烧好了吃……嗯,这个是冬笋吧?你们的厨子真厉害,能保存这么长的时间啊!”
“夏悠舒……你真是个吃货!”邵天骄一边狠命的咬住了最大的一块腊肉,这样评价。
不是哦,因为和你抢东西吃,实在太好玩。悠舒笑眯眯的噙了盘子里的鱼片,摇头摆尾的盯着邵二爷怨念。
这一顿过去,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邵夫人遣了个婆子来说大爷筹办太后的寿宴回来,听说二爷这里留了客人,便要请二爷和客人花厅一叙。
刚吃撑了的悠舒和邵天骄终于有了共同的感觉,为什么刚刚吃掉这么多?现在真的不想走路。
邵天赐是一个极为清冷严肃的人,此人严厉严格却在官场上圆滑细腻游刃有余,悠舒心里牢牢的记住了听说来的邵天赐的形象。他讨厌这样严肃的人,但因为邵天骄细细的嘱咐着邵天赐那些麻烦事儿也不是那么难熬。悠舒喜欢和邵天骄在一起,即使对他的侍女秋染有着敌意都忍下来了,
邵天骄不似刚刚的舒适悠闲,扁着嘴,巴掌大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他带着悠舒走过挂着灯笼的红漆廊和泛着娇贵的浓郁香气的玉兰花园,终于到了一个比邵天骄的院子更精致的院落,描金画彩的檐头,顶子上是镇宅的兽,宋人喜欢雅致华丽的东西在这里体现得万般无疑。
悠舒见到邵天赐的第一个形象,便知道这兄弟两个长得确实不像。邵天骄长得秀丽俏皮,让人忍不住的纵容宠溺,这让悠舒十分的喜欢,甚至说是不舍,但邵天赐则有宋人难得的比悠舒稍矮的身材,从侧面看就是一块门板,他的眼睛不像邵天骄那样有着漂亮的形状和层叠的双眼皮,在那张有些泛着黄色的脸上单眼皮确实显得小了一些,总体来说邵天赐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这表现在他束起来的乌黑的头发和过于削薄的嘴唇上。悠舒一看,倪氏夫人果然端正的坐在花厅的主人位置上,不见了曾见过的潇洒多了一份贵妇人的气派,见悠舒随着邵天骄来了便起身行礼,之后又退到了邵天赐身后。
“这便是妾身形容的仲卿的朋友了,果然是天上下来的人物呢!”倪氏着了一个丫鬟给悠舒上茶,“这是今年新上的莲子茶,客人放心吃便是。”
悠舒答应一声,眼尖的却看到邵天骄的茶碗里面是碧透的绿,与自己这清水样的白完全不一样,若是只有邵天骄在这里,悠舒就会想要尝尝他那一杯,但邵天赐招呼过后便是气场非凡的往那里一坐,吓坏了本来就惧怕兄长的邵家二少爷。
“今日我跟着程先生学了孟子……”被震慑住的小少年开始这样解释他这一天的无所事事,“程先生下午有事,我便在家里……自己习书,下午悠舒便过来看我还带了很好的解暑的药……兄长,你看!”
悠舒觉得自己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他千挑万选的给邵天骄选的礼物就这样被推到了邵天赐眼前,邵天赐又用那种低沉的声线道谢之后警觉地问道,“夏先生怕不是京城人士吧?”
悠舒不自觉的瞪一眼装样子的邵天骄,便回嘴,“我是西夏人,前几日得到了仲卿与邵夫人的帮助,今日特来登门道谢,和仲卿聊的不错。”
“那夏先生在京城是游历……”邵天赐果然是悠舒觉得不对盘的对象。
“我是个商人,准备再京城开间医馆,顺带着药材铺子。”悠舒打断了邵天赐的问话,这种句句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的人确实令悠舒不舒服,但明显的,那么骄纵的邵天骄都能给管成了乖乖的猫,邵天赐在管人这方面应该是少有的天赋。
邵天赐斜着眼睛看了看悠舒,悠舒知道邵天骄的描述,邵天赐的伦理观念里面,官员士子确实要排第一位的,其次的农民和做工的人,至于他这样的商人,怕真是最末等的了。再加上不是什么大商,悠舒大概清楚了自己的定位,大概是比仆役更加低级的存在罢了。
但邵天赐确实没有说什么,过问了悠舒生意的一些事情便告诉了说有事可以找仲卿,之后便让邵天骄带着他出去,顺带着说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去书院云云。
悠舒不觉得什么,起码邵天赐应该是疼爱他这年岁差的很大的弟弟的,邵天骄不会受了委屈,如果说是关系极好,悠舒看一眼,倪氏怕是比邵天赐更加的热情周到些,她是真心地为了这小叔叔好。
“你要回去吗?”邵天骄扁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悠舒,很明显愿意和悠舒再玩一会。
悠舒想了想,其实他还有几件很好玩的事情没有和邵天骄讲,“你是读书人,你可以教我写字吗?”
悠舒并不是不会写字,而是他学的字都是他早逝的娘亲在十四岁以前教的苗蛊文,西夏文他大概认识些,是偶尔从夏悠扬不要的字纸上了解的,宋国人写字十分的规整,比划繁多,他大概能够揣测其中的意思,但绝对说不上是每个都认识。他看了铺子的契约,但却是在雇来的掌柜看过了之后描述过才知晓大概条款,他加了一些才成文。
邵天骄见他愿意陪着自己玩,便一口应允,邵天骄还是个孩子,现在又很喜欢和悠舒在一起,自然也很高兴。
悠舒便被邵天骄拉着回到了他的那个种着火红的杜鹃花的院子,这时候迎出来又带着些惊愕的秋染。
“二爷,夏老板可是要留宿映日轩?”秋染依旧笑吟吟,“可是要婢子前去准备?”
“你别忙了,你还是赶紧把兄长的贺礼准备齐全了吧!我们两个不用你管!”邵天骄扬着脖子,明显是对秋染将他有客人这件事告诉他兄长这件事非常不爽,“到时候会叫你伺候,你下去!”
悠舒不管,反正他也不喜欢整日里和邵天骄混在一起的秋染。
邵天骄一回来,就有个丫鬟捧了冰过的水果来吃,悠舒见着好奇,便用牙箸挑了枚樱桃,那边邵天骄正忙着磨墨,他很自主的拈了那枚樱桃殷勤的递到邵天骄的嘴边,“最红的,你吃!”
邵天骄又愣了一下,等到悠舒伸手刮了他挺翘的小鼻子才反应过来,那张朱红的小嘴一张,便含了那樱桃过去。
悠舒心里一跳,仿佛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他轻轻的笑,“还吃不吃了,我拿来给你吃!”
邵天骄蓦地脸色一红,张了张嘴又没有说什么,便点了点头,他其实喜欢那串葡萄,便指挥着悠舒将葡萄籽挖干净了,皮也剥开,悠舒依旧拿了牙箸要喂他。
“你快一点磨墨,我来剥好了你吃!”悠舒笑笑的,那双仿佛沁了水银的眼带着温暖的笑容。
邵天骄似乎觉得确实太亲密的,但明显他不想拒绝悠舒。
“我是第一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以为你很厉害的,那天看你回应王三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你今天竟然悄悄潜入我兄长的宅邸……”
“怎么?想说我是你多年不见的好友?”悠舒笑着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我是真的想要和你结交,无关生意无关权势,我日后会开一间医馆,到时候你来找我玩好不好?我和你兄长不是那么对付。”
“看出来了,他实在看不上你。”邵天骄愤愤不平,“我兄长就是那个样子,一看到商人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我以前的那些同学他都不会这样说话的。没事,你别怕他,嫂嫂会罩你!”
“呵!”悠舒笑一声,这小家伙,还知道暗地里面念叨人了,“我不用她罩,反正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就好了!”
邵天骄把悠舒拽起来又推着他坐在当中间的椅子上,自己大爷样的往旁边那张椅子上一坐,毫无形象,“你拿笔来我看!”
悠舒听话的提起来笔,右手却抓住了邵天骄的手,“是这样握笔吗?”
“是啊!”邵天骄哼一声,“这样,莫下笔太狠,先写一横……”
“你想要写的是我的名字,对吗?”悠舒问。
“啊。”邵天骄答应道,“你会写吗?”
悠舒轻念一声,但马上喜笑颜开,“不会,你来扶着我写!”
“懒死了!”邵天骄埋怨道,“你看,这是一捺,这样就是‘夏”字。”
“原来这个字这样丑……”悠舒念道。
邵天骄却不客气的抓了悠舒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拽,“一日为师……啊那个,我现在算是你的老师了,我的字你也要学,你来,照着这个描!”
“小鬼,你好霸道!”悠舒哀怨,美丽的眼睛微微闭着,却故意在邵天骄带着悠舒写的那个“夏”字后面用极为精致的笔画极快的写了一个字。
“你……你……你不是?……”邵天骄结巴,“你不是……”
“你教的啊!”悠舒悠闲的说。
“呃……反正是我教的,行了,继续,赶紧的再写!”邵天骄抓过悠舒的手,重重的在纸上乱画,“你看,这是你的名字,夏悠舒!悠游一世的悠,舒适的舒!”
“原来是这样……”悠舒看着这满纸的笔走龙蛇,心知怪不得邵天赐说他真是没有好好习书,这个举子……是怎么考上的啊,那个任岳宵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真的是那邵天赐买通了主考官……
“喂!你想什么呢!”邵天骄敲他的头,阴测测的。
“没有!”悠舒举手表态,少爷永远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