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李千重

4、第四章

　　柳薰和雅克在休养间住了几天，由于是和好友住在一起，两人可以互相开导劝慰，情绪比较容易平稳下来。
　　过了几天他们的身体恢复了很多，可以正常进食了，就和一些其他的人鱼一起被送到一个军官疗养院，说是让他们调养一下身体。
　　这个疗养院位于特伦星一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山谷，青翠茂密的树林间有许多鸟儿在鸣叫，一幢幢白色的别墅散布各处，很多建筑物上都有亚兰斯军徽。走在林荫路上，不时能看到一些军官在附近散步运动，那些军官当然也看到这批人鱼，不过他们都表现得十分优雅绅士，微笑着向人鱼点头致意，完全不像之前那些士兵们一样，如饥渴的野兽一般。
　　不过敏感的人鱼仍然能够从他们那沉稳礼貌的举止中看出被掩盖着的火热情感。柳薰不由得感到这就像一群羔羊被送到狼群中一样，而那群狼还会很有风度地吞噬自己。
　　给人鱼安排的住处是高级军官宿舍，装饰布置高雅而舒适。
　　雅克舒服地仰躺在床上，故意开玩笑道：“人鱼的待遇真好啊！从前我这个下士官可没有机会到这么好的疗养院来！”
　　柳薰勉强笑了笑，他知道雅克的心情也很紧张，所以才故意说笑话来缓和情绪。幸好在这里仍是两个人住一间房，否则自己孤单一人，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平安地过了几天，人鱼们就被要求参与疗养院的各种活动，比如到大影院观看电影，去花园中欣赏露天音乐会，到球场上打高尔夫球。一同参加的当然还有许多中高级军官，军官们的眼睛几乎不看别的，专在人鱼群中搜寻目标，吓得人鱼们挤成一团，根本不敢看他们。
　　柳薰被那些赤裸裸的视线盯住，想到那些男人此时脑子里正在幻想的要对自己做的事，不由得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之前强装出来的勇敢是多么不堪一击。
　　变成人鱼后，自己的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身材也变得纤细柔弱。基地和疗养院的医生医士们都是非常温柔亲切的人，所以他还没有太清楚地体会到这一点，现在面对着这些高大强悍的军官，柳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无力，对于这些军官的强、迫与伤害，自己是无法反抗的。
　　几名人鱼尖叫着被拉了出去，每个人鱼都被两三名军官挟持住，那些军人强有力的手臂控制着力道，在牢牢抓住他们的同时也注意不抓伤他们，军官们一边把他们带到旁边的包厢里去，一边安慰他们，让他们不要惊慌。
　　柳薰感觉原本布置得很典雅的剧院瞬间变成了狩猎场，而猎物就是他们这些人鱼。
　　雅克也被人拉走了，带走他的是一个东方人种和两个白种人，柳薰刚叫了一声“雅克”，前面忽然出现一名身材高挑，金发绿眸的青年军官。
　　英俊的亚兰斯上校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轻轻拉起他的手，温和地说：“我们到那边去聊聊天好吗，柳薰？我叫莲提亚，我不会让你感到沉闷无趣的。”
　　具有诱惑力的笑容是那么优雅动人，显示出他具有良好的修养，是一个出身高尚的人。
　　柳薰被他握住了手，心脏立刻急跳起来，虽然面前这个军官表现得很有教养，但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亚兰斯军人的，毕竟一年前他们还在激烈交战。
　　柳薰惊慌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莲提亚轻轻扣住手腕，不能逃脱。莲提亚另一只手臂很自然地环在他的腰上，用了些力道带着他往前走。
　　柳薰惊恐地叫了出来：“不！放开我！”
　　头顶传来莲提亚愉快的笑声：“不要这么害羞，男人向人鱼求爱是很正常的。别紧张，没有人会伤害人鱼的。”
　　柳薰被他半拖半拉地带进一间光线柔和的包厢，莲提亚把他按坐在沙发上，见柳薰挣扎着要站起来，一副想夺路而逃的样子，莲提亚双手稳稳地按在他肩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可怜的公主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
　　由于这批人鱼身份的特殊性，基地在培育他们时只保留了他们原身体的五分之一力量，比普通人鱼的保留二分之一要少许多，因此柳薰在面对莲提亚时，相当于一个人对抗五个人，是根本无法抵抗的。
　　柳薰感觉到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像是合金铸成的机械手一样，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过去的二十三年，他一直拥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力量，保持着繁衍着的自信，而现在却只能脆弱无助地被敌方军官掌控在手中，任凭对方戏弄。
　　前所未有的屈辱绝望瞬间涌上他的心头，柳薰浑身没了力气，瘫软在沙发上，牙齿咬着下唇，差点哭了出来。
　　莲提亚见他不再反抗，手上的力量就放轻了，俯下身子含着笑意温雅地说：“别这样，我并不想让你难过，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好吗？朋友之间可不能这么疏远。”
　　柳薰怨愤地瞪着他，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莲提亚看着柳薰那敌对的表情，脸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颏，说：“你的表情真可爱，是在告诉我你有多难打动吗？”
　　柳薰恼怒地扭转过头去，对方的话好像是自己在暗示莲提亚要猛烈追求自己一样。
　　莲提亚轻声笑了出来：“小东西，你可真爱生气，就像一只纯种的波雷曼尔猫一样，十分高傲，受到一点打扰就要发脾气。不要总是摆出以一副防御的姿态，我不会冒犯你的。放松一点，喝点饮料好吗？”
　　莲提亚倒了一杯火榴汁给他，柳薰又愤怒又害怕，别过头去不肯接过来。
　　却听莲提亚呵呵笑着说：“警惕性真强啊！放心，这里的饮料和食品都是安全的，军官疗养院可不是那么阴暗的地方。嗯，果汁很新鲜，味道不错。”
　　柳薰看到莲提亚轻轻抿了一口火榴汁，然后又递给自己，只觉得脸上羞惭得像火烧一样，亚兰斯人把自己当做什么了？难道自己会怕果汁里下有迷药吗？
　　柳薰赌气般地接过杯子狠狠喝了一大口，然后示威一样瞪着莲提亚。
　　莲提亚轻轻笑出声来，用玩笑般的语调说：“渴得那么厉害吗？这里不是沙漠星，应该不会缺水才对。”
　　柳薰这才发觉自己挑衅般的动作简直幼稚至极，顿时又懊丧又气恼，手里的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莲提亚果然是个绅士，不会让人鱼难堪，见柳薰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立刻就换了优雅温和的态度，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点心递给他，微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吃一块点心吧，当做我对你的道歉。这种黑鱼子酱布丁是亚兰斯出名的美食，不尝一尝实在是可惜。”
　　柳薰咬着牙戒备地看着他，见莲提亚的表情十分真诚恳切，柳薰不想惹翻了他，便接过叉子默默咬了一口。
　　莲提亚看着他慢慢咀嚼，温柔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柳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肯说话。
　　莲提亚微微一笑，拿过一杯红茶，边喝边看着他。
　　这时大厅中响起了空灵梦幻的音乐，整个影院都变成影片中的场景，连包厢的墙壁也变换了色彩，周围是茂密的深林，脚下是河流和草地，空气中真的传来森林河谷清新的气息。
　　这是一部幻想电影，讲述宇宙探索飞碟发现了一个保持人类古老文明的生机勃勃的星球，拥有先进文明的人种想占领这个星球，结果遭到星球上人类的反对，双方的战斗最后惊动了大地女神，大地女神挥舞着圣洁的权杖号召星球上的一切生命都来抗击入侵者，于是除了人类之外，具有了思维意识的动物植物都参加了战斗，自然界一切生灵的努力终于击退了入侵者，古老的文明获得了胜利。
　　影片的确惊心动魄，柳薰不由得入了神，莲提亚不动声色地搂住了他，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这位女神就是历史记载中女性的形象，多么美丽，圣洁，令人向往！那真是一个美好的年代！可是那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不过现在我们有人鱼，同古老传说中的女性一样，美得那么令人心醉神迷。柳薰，你真美，我喜欢你！”
　　柳薰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莲提亚强健的手臂抱在怀里，心中顿时一阵惊慌羞愤，又挣扎了起来。
　　莲提亚强硬而又温柔地抱紧了他，在他耳边说着浪漫的情话，夸赞他的皮肤、眼睛、鼻梁、嘴唇，完全把他当成娇美的人鱼，莲提亚的双唇有意无意地碰触到他的脸，口鼻间的气息传来灼烫的温度，这让柳薰更加恐惧了，满心惧怕对方会当场强迫自己。
　　好不容易看完这场满是精魂的电影，柳薰被莲提亚送回到花园中。
　　这时的莲提亚已经恢复了彬彬有礼的面孔，文雅地吻了吻他的手，道：“下次再见，美丽的小姐。”
　　医士们带领这些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人鱼回到房间，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这些惊惶不安的脆弱的人鱼稍稍安定下来。
　　柳薰看了看雅克，见他双目呆滞无神，无力地躺在床上，颈上还可以看到两处隐约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