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李千重

13、第十三章

　　柳薰现在更加郁闷，已经工作一个多月了，但自己却只能每天在办公室给别人打打下手，看着其他人忙碌。同事们的工作任务都十分繁重，常常要加班，只有自己轻松得很，每天都按时下班，由亲人接回家去。但柳薰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可无法忍受这种被保护着懒散无聊的生活，便常常瞪大了眼睛寻找机会。
　　这几天柳薰发觉办公室中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同事们的神情都很严肃，走路的脚步更加匆忙了，而且加班时间更长，起码亚历山大已经熬了两个通宵了。
　　看着正在大口大口喝着浓咖啡，眼圈儿一片乌黑的亚历山大，柳薰关心地问：“昨晚又加了一夜的班吗？”
　　亚历山大振作起精神，冲他开朗地一笑，尽量轻松地说：“是啊，这件案子有点麻烦，组里很多同事都是通宵工作的，不过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完成的。”
　　柳薰鼓起勇气，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我也来做一点工作好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亚历山大看着柳薰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泼他的冷水，便尽量婉转地说：“这种工作很枯燥辛苦的，都是些数据问题，这对于人鱼来讲实在太无趣了，你还是做一些其他事情吧，比如说帮大家泡泡茶冲冲咖啡之类，不过千万别烫了手。”
　　柳薰见亚历山大又把自己当做娇弱要人照料的易碎品，不由得满腹气恼，都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肯让自己加入进来。他又问了其他几个同事，得到的是相似的答复，有位同事竟建议他戴上全息眼镜看电影打发一下时间。
　　对于同事们的这种爱护，柳薰已经实在忍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严重的轻视，起身便去敲经理室的门。
　　查尔斯正埋头于一堆文件中，马上就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听到敲门声，他随口说了句“进来”，希望来者不要耽误自己太多时间。
　　很快，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中。
　　查尔斯一愣，马上便露出明朗愉快的笑容，道：“柳薰，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咦，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是工作太辛苦了吗？还是有谁让你烦恼了？来，坐下慢慢说。”
　　柳薰坐在查尔斯桌子前面的椅子上，一脸委屈，气恼地说：“经理，我一点也不累，大家也都对我很好，但我需要工作，我不想整天无所事事，只被大家照顾，我也想做一点事情，请相信我，我是有能力的！”
　　查尔斯揉了揉额头，开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而且柳薰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本身又是军人出身，不能像对待普通人鱼那样对待他，对于他要用一些巧妙的方式。
　　查尔斯按响通讯器，道：“亚历山大组长，把你手头的资料给柳薰一份，让他看看，或许他能做一些工作的。”
　　听了对方的答复后，查尔斯切断通讯，向柳薰笑着说：“好了，现在去找亚历山大吧，他会给你分配工作的。”
　　柳薰已经听到他们的通话，知道自己马上就有事情可做了，兴奋地说了声：“谢谢您，经理，我会努力的！”
　　便轻风一般跑了出去。
　　亚历山大无奈地看着自己身边等待工作的柳薰，这个人鱼可真是倔强任性，一定要做这些枯燥的工作，查尔斯经理自然无法拒绝他的这种合理请求，就把事情推到自己这里，任它自然发展了。
　　亚历山大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记忆存储器，下载了一些数据文件递给柳薰，说：“我们给沃特曼公司安装了新式通讯系统，但不知是哪个部分的程序出了问题，系统不能正常工作，大家现在都在忙着找原因，你如果愿意就看看吧。”
　　柳薰接过存储器，高兴得两眼放光，这下终于有事情做了！他立刻坐在电脑前，认真查看起了数据。
　　莲提亚忙完了一天的军务，回到自己的军官宿舍，刚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墙上的通讯器就响了。莲提亚一看是家中的号码，心中立刻一紧，不知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他连忙打开通讯器，墙面上立刻出现了索尼亚的影像。
　　只见索尼亚满脸焦急，他一看到莲提亚，就急切地说：“天啊，莲提亚，这可怎么办？你真该回来看看，柳薰这孩子简直是疯了，每天晚上都不肯睡觉，抱着手提脑屏不知在看什么鬼东西，这两天已经瘦下去一大圈儿了，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生病的！”
　　“别着急，爸爸，你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吗？”莲提亚冷静地问。
　　“哦，他说是公司的什么工程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我又听不懂，可真急死人了！”索尼亚沮丧地说。
　　“好了，爸爸，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您快去休息吧。”
　　安慰了爸爸一番，莲提亚便按了柳薰的号码，很快通讯就接通了，只见柳薰正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银粉色的脑屏，此刻他正在认真工作。
　　见墙上的隐形屏幕显示出了人像，柳薰终于抬起了头，笑着向莲提亚打了个招呼。
　　莲提亚锐敏的眼神隐藏在柔和的表情中，他迅速而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柳薰，发现柳薰果然瘦了一些，眼眶也有些凹陷，下眼睑还有淡淡的乌青，显然这几天很是辛苦，不过柳薰的精神气色还很好，一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莲提亚脸上露出温柔疼爱的笑容，关心地说：“柳薰，你在做什么？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柳薰开心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公司新安装的一个工程出了数据问题，我正在查到底是哪里的错误。”
　　莲提亚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啊呀，他们已经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工作了！看来你的上司已经发现了你的能力。”
　　柳薰脸上微微一红，略显羞窘地说：“没有了，我不是负责人，只是小组中的一员而已，其实他们根本没指望我能做什么，只是拿这些东西让我打发时间而已。不过我可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我一定要找到难题，让他们承认我！”
　　看着柳薰那斗志昂扬的样子，莲提亚强忍住揉捏眉心的动作，如果自己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稍差一点，眉头就要拧成个“川”字了。
　　莲提亚温暖和煦地笑着说：“看到你这么能干，我真高兴，我可是娶了一个聪明的人鱼呢！不过亲爱的，人鱼的身体与男人不同，不能像他们那样辛苦的，下班回到家后就不要再做工作了，好吗？和爸爸一起喝饮料，看影剧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
　　柳薰一听莲提亚在拐弯抹角劝自己，立刻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道：“原来你和爸爸一样，都不相信我。我哪有那么柔弱，我从前是军人，是很坚强的，可以应付这些工作。”
　　莲提亚爽朗地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的人鱼是很厉害的，可是再厉害也不能睡得太晚，否则眼角会出现皱纹的！柳薰，要好好休息，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柳薰并不是个任性的人，常年的军人生活让他十分明白事理，他也曾经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对人鱼的珍视，现在自己让亲人们这样担忧，的确很对不起他们，就垂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了，抱歉我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今后不会再这样了。今天晚上我不再做了，你别为我担心。”
　　莲提亚见他关上脑屏将它放在一旁，心中这才放松下来。
　　这时门铃声想起，莲提亚通过门监器看了看，原来是参谋官莱恩，便打开房门请他进来。
　　莱恩见莲提亚正在于人鱼通话，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他所站的这个位置是屏幕的死角，莱恩可以看到柳薰，柳薰却看不到他。
　　莱恩静静地看着莲提亚转过头轻松地对柳薰笑着说：“柳薰，你真是太好了！我的人鱼真的又聪明又懂事！现在去和爸爸说说话吧，爸爸很关心你，你们可以一起到花园里一边喝茶，一边听弗里克朗诵戏剧。”
　　弗里克是索尼亚的贴身仆人，有一副十分优美温润的金色嗓音，常常为家里人朗读圣经、诗歌和剧本，让家里有一种艺术沙龙的氛围。
　　柳薰温顺地一笑，拿了一条雪白的流苏披肩出了卧室，去找索尼亚了。
　　莲提亚见他没有再继续工作，这才松了一口气，关掉通讯器。
　　莱恩走了过来，笑着说：“你的人鱼又给你惹了什么麻烦吗？”
　　莲提亚轻轻摇摇头，道：“柳薰在家里待得闷了，结果跑出去工作，偏偏他又好强，一定要拼命工作，我真担心他会累坏身体。”
　　莱恩坏坏地一笑，道：“人鱼还需要去工作吗？他们都是有人鱼津贴的呀！难道你为了控制柳薰而将他的津贴都管制起来了？”
　　莲提亚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去你的！满脑子不高尚的想法。对了，你的人鱼最近怎么样了？这些天没有再听你提起退役的事。”
　　莱恩也听他提起自己的配偶，脸上就露出了丈夫特有的温柔表情，声调低柔地说：“哲浩这段日子好了很多，不再总是哭了，也不再躲着我，我终于可以做他的丈夫了。最近我正在学做鲜族小菜，泡菜呀，酱汤呀，其实鲜族饭食也不错，味道比较鲜明……”
　　莲提亚手支着额头，听着莱恩侃侃而谈烹饪心得，暗想莱恩心思细密，菜一定烧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