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刻》桃花为辞

2、白蜥蜴

　　一个星期后。
　　被屿薇嘲笑了一天，我回到位于学院东南方的住处。
　　我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红色的包装纸，系着金色的拉花，上面用粉色的便签纸写着送给阿尔蛮。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从来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有不少好朋友，各个都是神经堪比参天古树的纯爷们，唯一的女性朋友兼绯闻女友叫做桃屿薇，半个小时前分钟前我才与她分开，而如果她要送我礼物的话，一定会用黑色的檀木匣子装着，然后用金色的缎带绑着送来。她的高调已经快要成为一种标志。
　　我实在想不出这是来自谁的礼物。
　　拆开外面的包装纸，里面是用漂亮花体字写的短信。
　　“亲爱的阿尔蛮先生：
　　敬启。
　　这是来自黑暗之岩的魔宠训练师道林与其夫人安卓娜的歉意于谢意。
　　它是只蜥蜴，是只真正的魔宠。
　　这是我们旅行在外带的最好的一只宠物。
　　送给您，希望您能好好照顾它。
　　—— 道林·卡尔夫拉尔 ”

　　大概是拆包装纸的时候动静太大，盒子中装着的那只蜥蜴醒了过来，在盒中十分嚣张的撞来撞去。
　　我将加持了保护魔法的纸盒撕开一个口子，里面的动静停顿了一下，然后口子中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一脸鳞片，红色的眼睛，中间一道金色的竖瞳。
　　居然来自那两个恩将仇报的奸商。
　　一个星期前。
　　我在梵音深谷的门口撞见这一对男女骗子，男的有一头红色的卷发，看上去十分邋遢，他的夫人年轻时十分貌美。他们在街头卖掉了一车次品魔宠，然后驾车离开。
　　他们走后，黑暗之岩的帝王带着龙队在材料市场上空耀武扬威的转了一圈。
　　除却这两件事，这一天与平时的日常并没有任何不同。
　　那天将屿薇送回住处后，我要驾车将材料送回实验室。此时已经夕阳西下，红霞从天幕垂下渐渐染成金黄，帝都的花朵都已盛开，骤雨已歇，天边挂上彩虹，我在这大好的春光中，决定从城外的路回学校。
　　城墙外的净河，是贯穿整片大陆的光河的支流，在金色的夕阳下泛着温柔的波光。
　　悠闲的驾着马车在路上走着，身后忽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我的马车突然被人从后面狠狠的撞了一下。一声巨响过后，我稳住惊魂未定的心，屿薇价格昂贵的金轮马车在此时表现出了对得起那些金币的好处。往后看去，才发现后面那辆，几乎整辆车都散架了。
　　灰袍金发女子从车上跳下来，旁边那个努力控制着受惊马儿的是个红发大叔，这个组合看上去格外眼熟。
　　“吁！吁！”红发大叔喊着他的马，可是那些劣马完全不吃这套，挣扎着要往外跑，马轱辘在那一撞下已经断裂，红发大叔被马匹扯到地上，手中松开了缰绳。一瞬间就跑出了视线范围。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看着马匹跑远的表情十分绝望慌乱。
　　“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实在忍不住问，心说这不是这么快就露陷了被顾客追杀了吧。
　　两人好像现在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灰袍老美人猛地转过来看着我，迟疑了一秒，蓝色的眼睛忽然变灰了一点，我一惊，赶紧快速念了一个咒，将灰袍老美人的咒语反弹回去。
　　没看出来，老美人是个非常不错的魔法师。好在我别的魔法用的都很糟糕，唯独传说中的重点难点镜像咒文学的炉火纯青。
　　还在惊愕着的红发大叔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昏睡咒。我心里盘算，看起来灰袍老美人也不太坏。
　　“你干什么！”跳下马车，我朝老美人吼道。“是不是文明人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救救我们。”老美人湛蓝的眼睛里掉下大颗眼泪，膝盖一曲，居然冲我跪了下来。
　　然后我的理智就吧唧一声断了线，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载着两人在路上狂奔。
　　我答应将受被骗顾客追杀的两人送出黎明城范围外，而这够我驾着这架性能优越的马车在路上急速狂奔一天一夜，平时接送那个富二代上下课的时候还不觉得，头一次跑这么远，屁股都颠麻了。
　　灰袍美人和他的红头发老公在车厢里坐着，而我在夜色中坐在春天夜晚微冷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的驾着车。
　　心里的小天使说，阿尔蛮你这是包庇罪犯啊。小恶魔反驳他，你们这些觉得自己最有道德的伪善者，灰袍老美人的眼泪是多么动人啊。小天使说，她年轻时才好看呢。小恶魔说，我喜欢有年级的成熟女人啊。小天使说，色胚。
　　我心说，滚你们的。
　　星夜兼程，一路赶到深夜四点，我哈欠连天，坐在驾驶座上都要睡着。喊安卓娜叫醒他的丈夫来赶车，安卓娜就是老美人的名字，而我没有猜错，她嫁给红头发道林先生之前，是帝都一个小贵族家的大小姐。
　　我缩进了车厢，不到十分钟就陷入了梦境。
　　再醒来的时候，安卓娜老美人已经不在车厢里了，我推开车门，安卓娜和道林都坐在外面，他们回头，对我奸诈一笑。
　　我们正在一片梅林中穿行，暗香浮动细雨纷纷，白梅绿叶，草地是浅浅的嫩黄，天空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灰蓝色，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子，红墙绿瓦，飞檐斗拱撑起一层层的楼阁，檐下吊着大大的铜陵，隔了老远都能听见铃铛碰响的叮咚声，楼阁下站着一群少女，流云广袖，云发高耸，撑着一把纸伞缓缓从梅花烟雨中渺渺而行过。
　　这般风景，怎么看都是一副美妙的山水画卷。
　　怎么看都不是帝都！！
　　“早安阿尔蛮，吃点东西吗？”安卓娜回头对我笑，手中拿着一个装满花形糕点的木盒递给我，看上去很美味。
　　——不对这不是重点。
　　“这是哪？”我问她。
　　“这是白梅原啊。”安卓娜笑吟吟的“我们回黎明城看外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你忘了吗？”
　　“我是个孤儿，没有外婆，安卓娜，你搞什么？说好送你们出黎明城你们就自己走的。一路跑到白梅原，这不止出黎明城连光辉之地都不是了吧。”被莫名其妙的话搞得火起，我质问她。
　　她的眉头蹙起，说：“道林，看来我的催眠竟然失败了？”
　　安卓娜手上正执了一朵新鲜的白梅花，她扶着马车的栏杆站起，手中捏出一个非常好看的执杖姿势，那朵白梅花上染上淡淡的光晕。
　　“阿尔蛮。”她说“我与道林并没有孩子。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回黑暗之岩，我绝不会为难你什么。从此你就是我们的儿子。已经有人知道帮我们逃跑的就是你，就算你回黎明城去，那儿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在这儿杀了你。现在——我有法杖，你不可能再轻易卸掉我的攻击。”
　　我一下子懵了，魔法师和武林高手其实挺像，武林高中摘叶飞花都能杀人于无形，魔法师也是，法杖起着加强魔力的作用，如果一个魔法师用的法杖，菩提木做杆凤凰羽为芯，那么再厉害，也只能算一般厉害。如果一个魔法师能做到随便捡一根草筋随便折一个花枝就能使出高级魔法，上了战场，几乎就等于一支数百人编制的重骑兵，以其为圆心，如同一台高速运行的人肉绞肉机，血肉横飞。
　　能折枝为杖的魔法师少之又少，仅仅知道的几个也都在光耀神殿担任要职。居然管个闲事也能对上。我心想，既然这么厉害，在黎明城还被区区几个小喽啰追杀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