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是天》云中宣

9、第四章 从命 （中）

　　第四章从命（中）

　　这人一身褐色衣服，头上挽了个髻；手拿拂尘，身后还背了个什么东西。虽长相普通，但眼神很阴的，瞧着有些生畏。

　　“惠爰！你在门口干嘛？”是惠三的声音，他正站在怪人身旁。 “她娘，你怎么不看好她！又跑了怎办？”

　　惠三两嗓子就把桑氏给吼了出来。“我，我包包子呢……但一直看着外面。爰儿她没啥不对劲的啊。”桑氏赶紧解释。

　　惠三扫了妻子一眼，没有搭话；遂躬身说道：

　　“大师请！”

　　这怪人便来至厅内。惠三忙吩咐桑氏上茶，那怪人则很是傲慢，一直待答不理。

　　“这是我家闺女。”惠三喊了惠爰进屋，又对这怪人说。

　　怪人没有吱声，从头到脚打量惠爰；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还有救！”

　　“什么还有救？”惠爰心说；此时又细细瞧那怪人打扮，再想想惠三称他大师，顿时觉悟：原来是一江湖道士！

　　却见惠三点头哈腰：“多谢大师。”说罢，他便让桑氏带惠爰回房。

　　之后，那道士便支使惠三忙活起来。不一会儿，院里就生起火炉，架起大锅，里面烧了热油；旁边摆好桌子，还放了香炉贡品等物。桑氏被丈夫使唤，也跟着帮忙；但她时不时就瞟那道士，似乎总不放心。惠三一边忙着，一边对妻子说道：“王大师可没那么多空，这还是我托人才请到的！人家一向都忙……”他声音不小，刻意奉承似的。

　　惠爰一脸不屑，却又觉得好笑：“原来是认为我撞邪呀。驱魔么？好呀，我还没见过跳大神儿的呢！”

　　一切准备妥当。惠爰就被“清”了出来。她这才发现，门外已聚集了好多人——都是来瞧热闹的。惠三想去关门，可那道人却不以为然：“用不着！人多了反而是好，压一压她的邪气！”

　　再瞧这大师，此时又换了行头：身披一件黄黑的袍子，两侧有八卦纹；头发全散下来，额前系了根镶着八卦镜的粗带。

　　他手持宝剑，嘴中念念有词。

　　他叨叨了几句，突然一剑刺向惠爰；当然没有刺到，可着实吓人一跳！

　　“惠家女儿！你冒犯天姬！可知罪否？”道士厉声喝了一句。

　　惠爰瞅了瞅他。

　　他又问一遍。惠爰却仍是不理，只关心着他的口音——感觉特逗，不南不北！于是乐出声来。

　　大师有些生气：“你还敢笑？！”

　　惠爰却不紧不慢地：“大师，您今早出门照镜子了么？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王道士有点儿懵圈。

　　惠爰遂摇了摇头： “您这身搭配，也太难看了！”

　　“首先，土黄色，显得你老；再配上黑色，显得你土！”她歪歪嘴说，“还有您头上那根条子，这么横着，太做作了！其实歪着带更好一些。你说你又不是史泰龙，扮什么兰博儿啊？”

　　“什么！”大师被惠爰笑得发怵，也听不懂她的话，只得干瞪眼。门外随即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

　　不过，大师就是大师，没那么容易放弃。他瞪着惠爰，高声起来：

　　“大伙儿看到了吧，她确实被降罪了！”

　　“一般的小姑娘，看到这阵仗，还不傻眼？而她，却振振有词，说些凡人听不懂的疯话！”大师指着惠爰。

　　人群中一阵骚动。

　　“你们瞧她那劲儿，哪像这么大的姑娘？倒像一只狐妖！” 大师说得激动起来。

　　惠爰一听急了：她本想取笑神汉，这下反砸锅了，给她自己定了性了！

　　“你这神棍！胡说什么！”她慌了起来。

　　“我是不是神棍，岂是你这娃娃说了算的！”道士笑笑，胸有成竹。

　　惠三在一旁傻愣愣地，拉着桑氏，也不敢妄动。

　　“好吧！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骗人的神棍！”王大师高声一句。

　　他说着，就把手伸进了那满是沸油的锅中；油水翻滚冒泡，瞧着就烫。但他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手拿出来，安然无恙！

　　接着，这大师又在众人面前，表演了高空斩小鬼儿、空盆变蛇、断蛇复生等一系列的绝活儿！还时不时鼓动现场的群众参与其中，气氛烘托得热闹至极！要不是惠爰与他势不两立，真想给他鼓掌叫好儿！

　　惠爰心疑这是骗术，却无奈说不出个门道；她后悔没曾好好看那些科普节目，学点儿基本常识。而门外的那些观众，早已被忽悠邪了！

　　这道士非常满意，和蔼说道：“各位也看到了，在下绝非骗子，是修行多年的道人！我不敢说自己法术高明，但除去人间卸魔，是贫道毕生职责！绝不为了求利！”

　　一番义正言辞之后，神棍想起了眼前的“妖孽”。

　　“惠家女娃儿！作为惩罚，你现被天姬施咒。若再不老实，就会被那邪魔盯上，永不超生了！”

　　“哦。”惠爰不知该回什么，干脆答应。

　　道士见她老实下来，心中有些纳罕；之后便对那惠三吩咐：“她似乎，知道错了……这就好！善人您快去准备五两银子，用红纸包好后交给我！”

　　“好！”惠三应着，立马儿回屋拿钱。可他刚走两步，又发觉不对：“不，不是。王道长，我……不是给过您酬劳了吗？”

　　“胡话！”大师喝了一声，稍后又温和下来，“善人，这银子不是给我地，是给神灵准备地！”

　　“可，可是……五……五两啊！”惠三一脸熊样，伸手比划出个‘五’来。

　　大师才不听那套：“快呀！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惠三无奈，只得回屋去取。惠爰当然不干：“你别去！不能给他！这是骗钱！”

　　大师这下恼了！他勃然大怒：“邪魔！竟敢阻止善人供奉神灵？”

　　说罢，他扯住了惠爰的胳膊，就要往那油锅里按；还一边吼着：“急急如律令！”

　　惠爰瞬间没魂儿，挣脱着哇哇大叫。但哪里挣得过他，眼看着这手就要进锅炸了！

　　千钧一发之际，桑氏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猛地推开了那个巫师。

　　“我们不治了！”她怒不可遏，拉过惠爰。

　　惠三见状跑了回来，看看道士，又看看老婆。

　　“别……别这样和大师讲话。”他此刻更熊了。

　　“我说我们不治了！”桑氏对那道士嚷道，“怎能废掉孩子的手？！”

　　可那道士仍振振有词：“妇人之仁！废掉她一只手，总比魂灵被恶魔吞噬的好！”

　　“我是吓唬邪魔，不是害她！”道士大吼起来，凶相毕露。

　　惠爰开始发抖，紧紧抱着桑氏，生怕再被拉回去炸！

　　但可怕的，却在后面：

　　“她不会真有邪气吧！会不会祸害街坊啊？”外面有人说道。

　　“大师这麽做，也不是没道理啊……”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显然，在某些人看来，惠爰的手并不重要。

　　桑氏顿时气得咬牙。而王道士听了这混账话，愈发来了精神，又要去抓惠爰。惠三也急了，
　　慌忙喊道：“大师啊！有没有别的办法？她一个女娃，手若废了，以后怎么嫁人？”

　　桑氏却没半点商量：“你这神汉！我说了不治，你还偏要多管？她入天堂还是地狱，关你屁事！”

　　“非弄残这孩子不可？”她瞪着眼睛，似乎要去扇那大师。

　　而门外也有人唏嘘起来。神棍一看不妙，只得缓和几分：“也不是没别的法子……我只想吓她一吓，杀杀她那魔怔！若二位好生奉上贡银，施法化成药粉，她还是有活路的！”

　　“好好好！这就去取！”惠三转忧为喜，两步就回屋了。惠爰眼看着恶道得逞，却不敢再说话了。她正急得不行，忽听门外有人在笑。

　　笑的人问也不问，直接走了进来。

　　惠爰一瞧，又是一个道士。

　　她心说这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