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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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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登侯爵叛乱的事情结束之后,艾蒙一家人用外人不为所知的方法逃脱了罪责,继续保有自己的自由之身,只是从此之后,海松帝国再也不能有布兰登家族的存在,而布兰登侯爵唯一剩下的小儿子,也借着动乱流落到瓦尔内明德,最后一次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就是他已经进入瓦尔内明德关卡。海松帝国对布兰登家的小公子发出了全国通缉令,死活不论。
亚尔弗列得听说过这个消息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当天晚上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杜克打开他的书房的门的时候,差点没被里面的酒精味道呛死。杜克赶紧打开窗户,再让门外的侍者端上一杯浓茶来。亚尔弗列得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里面,看到杜克走来走去忙碌的样子,懒洋洋地举了举手,“杜克,过来扶我一把。”
杜克一脸头疼万分的样子走过去,将亚尔弗列得的手臂搭上肩膀。杜克比他的统帅大人矮了半个头,这样子扶着人他自己都快喘不上来了,只好又松开,往外探头喊人,“科林,来帮忙!”
从楼下跑上来一个男人,穿着普通的墨蓝色布衣,腰上悬着长剑。杜克拉着他进门,指着瘫在椅子里的统帅大人,“帮忙把大人搬到他卧室去。”
科林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沉默着走过来将亚尔弗列得扶起来,杜克扶着另一边,三个人磕磕绊绊地走到卧室,将亚尔弗列得放在床上之后,杜克长长地出了口气。
科林看看床上的统帅,伸手一拉杜克的衣角,将人往门外拖去。
杜克知道他要问什么,出门之后反手将门关上,轻声对他说:“布兰登家族原先就是军功起家的,如今说倒就倒了,大人大概是想到自己,所以有些伤怀。”
科林思索了一会儿,同样轻声对杜克说:“如果大人将手里的军权交出去,并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野心,能不能打消国王的怀疑?”
杜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军权一脱手就到了大人的死期。大人毕竟从军多年,在远征军和平民当中有很重的威信,就算到时候他手里什么兵权都没有,国王也会怀疑他,认为只要他发出呼吁,群众肯定会响应。”
科林皱起眉头,不满地说:“国王的猜疑心也太重了。”
杜克抿了抿嘴,低声告诫他:“这句话我听到了还没什么,要是被外头的闲杂人等听到,大人的嫌疑就更严重了。”
科林更加不耐烦起来,但是杜克说的话他也明白什么意思,同样的话,平民说了就只是牢骚而已,远征军统帅的亲军和嫡系说了,就是对国王不满,罪名立刻就严重了。
杜克回身看了看身后,房间里面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道那位统帅大人是睡了还是仍旧在思考,只是目前情况看来,他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
他叹息着,拉上身后的同伴离开了。
亚尔弗列得在家中大醉两天之后,向国王乞求辞退远征军统帅的职务,之后的远征军由国王的嫡系亲信掌控。亚尔弗列得在军中留下了足够多的中层的忠诚军官,以确保远征军不会被败坏,同时,他自己请求调往自己的驻地洛塔,不再涉及罗斯托克的军政。
国王没有完全同意他的请求,只是将远征军兵权收回,再任命亚尔弗列得为帝国兵部军团总指挥,负责一切军务。
亚尔弗列得远离罗斯托克的打算被打消了,只好继续留在这里,每天过着在兵部点卯应酬的生活。战争刚刚结束,士兵们的事情很多都需要安排,但是亚尔弗列得从来没有处理过后勤部分的内容,就将这一切事情交给负责兵团后勤的指挥官全权负责,他自己则是批复一下文件,然后就甩手走人。
兵团指挥部因此而生出了很多抱怨,但是这是国王乐意看到的,如果每个人都毕恭毕敬地对待这个如同传说一样骁勇善战的男人,那么他才会觉得心头不安。而且,亚尔弗列得表现出来的所有不思进取颓废无能,都让国王觉得心头快慰,知道一个下属的缺点,比拥有一个完美无缺的下属,要让人舒服得多。
而另一边,艾蒙一家人开始在罗斯托克过着艰难的生活。他们一家人一直过的都是富足的日子,哪里有过这种必须要靠每天的辛苦工作才能吃饱饭的日子呢?原本,艾蒙的母亲还拥有一份自己的嫁妆,但是为了填补在布兰登家这半年的消费,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所有积蓄拿出来,以求得家人平安。
最后,所有的积蓄都付诸一空,连下一餐在哪里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希尔范娜,当掉了自己的首饰,才在罗斯托克一处偏僻的地方租了小小一套房子。
当天晚上,艾蒙拿着平日不屑一顾的粗面包,喝着稀汤,心不在焉地想着今后。
“啊!!!我受不了了!”希尔范娜将手里的面包一摔,“没有红酒没有沙拉酱没有牛排没有水果!我们连最普通的白面包都没有!这种日子怎么过啊!”
德维特正在和妻子小声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满面愁容,听到小女儿的抱怨,德维特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该说什么呢?这种事情是自找的吗?是被自己的兄长加害的?是无奈之下的保命措施?还是该安慰自己的小女儿这种艰难的时候很快会过去?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艾蒙咬了一口僵硬的面包,里面没有磨碎的粗麦皮卡住了他的喉咙,一口气将稀汤喝下去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喉头痛苦难当,不知道是因为那粗粝的食物,还是因为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岁月。
眼下,什么都没有,他只好低下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抬起头来,对着对面的小妹妹露出一贯的笑容,带着些清高,带着些傲慢,“希尔,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抱怨也就无济于事了。目前来说,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还是说,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宣布你自己被这种命运打败了?”
希尔范娜怔了一下,再定定地看了一眼一向来看不惯的兄长,“哼!还不知道士谁要宣布被打败呢?!这种小问题,怎么能难得倒我希尔大小姐,你看着吧艾蒙,我明天就能找到工作,然后挣钱回来!”
她也咬了一口粗面包,差点被里面的麦粒哽到,“天啊,这什么东西。”她赶紧把麦粒吐在盘子里,又看到艾蒙已经在一口一口地吃着面包了,她也毫不示弱地再咬一口,“哼!哼!总之,我绝对会比你艾蒙更能干!工作,挣钱,再把我心爱的宝石项链赎回来!”
说完之后,她两三口吃完手中的面包,气鼓鼓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德维特看着兄妹两个,低下头擦了擦眼睛,也没说话,将手中的面包吃完,再扶着同样眼睛红了的妻子回房间去了。
留下艾蒙,细嚼慢咽地将手中的面包吃完,再用桌上的粗布将手指擦干净,最后整理一下衣服,起身离开。
半夜的时候,艾蒙听到厨房有动静,便从床上爬起来,从门后抄了一根棍子拿在手里。如今家里没有了护卫,没有了侍者,一切都得自己来。父亲母亲年纪大了,而且最近受到很大的打击,妹妹虽然是个张牙舞爪的刁蛮女,但实际上她很胆小,自己虽说是个文不成武不成的纨绔,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如今,是该由他来保护家人。
厨房里,有人正在小心地翻动什么,但是,似乎因为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的原因,时不时地会碰到一些厨具,引起响动。
艾蒙手里紧紧握着棍子站在门外,屏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他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以前听到的所有奇闻怪事此刻在脑子里跟马车一样轰隆隆地来回跑动,是带着黑色面具的小偷吗?还是面目狰狞地通缉犯?还是随意进出别人家门的流氓?他不敢动,不敢出声,也不敢就这么推门进去,未知的恐惧占领了他的心,此刻,他只能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如果他走出来……艾蒙想着,又将棍子握紧,如果他走出来,就会进入客厅,客厅连着父母和妹妹的卧室的门……艾蒙将这小小的刚刚搬进来的临时的家全部在脑海中勾勒一遍,不得不吞了口口水。
他害怕,但是他得站在这儿,他得拿着棍子,保护自己的家人。
厨房翻动东西的动静越来越大,艾蒙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在找什么,但是听动静,绝对不像是在精细地挑选什么,而是如同破坏一样,波及整个厨房。
艾蒙看了眼不远处的父母的卧室,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父亲也叫起来,这时,厨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艾蒙睁大了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那根棍子,浑身紧绷着一动不动,仿佛只要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就会跳起来将手中的棍子狠狠轮下去一样。
门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呻吟,听起来很熟悉。
艾蒙凝神想了想,觉得有些蹊跷,便往前走了两步,将厨房的门往里推开,然后,他看到希尔范娜倒在地上。
“希尔!”艾蒙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扶起她,“你怎么了?”
希尔范娜靠在他肩膀上,抱怨着:“晚饭吃太快了,面包太硬了,我的胃好疼。”
艾蒙抱住妹妹,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好笑地责怪她,“谁让你晚饭的时候跟一个饥民一样?那么粗粝的食物,不好好嚼碎了吞下去怎么行?再说,你的胃如果真的疼的话,来厨房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希尔范娜知道兄长说的没错,但是还是忍不住反驳,“肚子饿了自然吃起东西来就快,哪里都跟你一样,都这副模样了还讲究贵族礼仪。而且,我不是不知道去哪里找消除胃疼的方法么!”
艾蒙又想笑,又想摆出兄长的样子,最后,只好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对她说:“笨妹妹,那不是贵族礼仪,只是出于对我们的胃的安全负责。还有,家里也没有能够止疼的药,所以,你只能忍一忍了。”
希尔范娜不高兴地扭过头,“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
艾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至少我知道自己的承受底线。来吧,我们来想想办法,对付一下你娇弱的胃。”
艾蒙扶着希尔范娜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做到她身边去,伸出一只手,在希尔范娜的肚子上轻轻揉动。
希尔范娜自懂事后,再也没有跟自己兄长这么靠近过,这时候被拥在兄长臂弯里,兄长的手在轻柔地抚平自己胃部的痛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便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艾蒙同样不自在,妹妹小时候和他还挺好,但懂事之后便很少会同他这么靠近,毕竟妹妹也是大女孩子了。如今,逼不得已的两个人这么紧紧地靠在一起,老实说,艾蒙觉得还不错。
至少比那大宅子中冷冷清清的几个人隔着长桌子说话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