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是归途》十七岁开始沧桑

85、解脱

　　伸手就触及了婚纱裙摆的一角，触感细腻。
　　然后，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月白的婚纱．．．没错，像玫红色，她曾经的嫁衣．．．．．．．
　　她看见程明瑀拨开人群向她走来，狠狠推开刚才落在她身上的女子。
　　“青青．．．．．．．你会没事的，青青。”
　　她看着程明瑀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那软弱的液体在他脸上肆虐，又被风吹干。
　　“帮忙打电话啊！！”
　　“你们叫救护车啊！！”他哭着朝人群咆哮，死死地把她箍紧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是这么地仓皇无措，好像母亲当年离开自己的时候一样．．．他不断地用手去擦掉她嘴里涌出来的血丝．．．．．．．
　　直到，他的手被她轻轻握住。
　　“明瑀哥哥．．．．．．．”
　　他的泪再也止不住。
　　“真好．．．明瑀哥哥．．．我们终于可以放过彼此了．．．”
　　他拼了命摇头。
　　不要，他不要。
　　他还以为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早就已经想好用他余下的下半生去弥补给她造成的伤害了，她怎么可以不给自己机会就离去．．．．．．．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到了吧．．．我不想再彼此伤害．．．．．．．”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他已经泣不成声，可是，夏青青还在断断续续地说，就是在临死了，她也这么急着跟他划清界限．．．．．．．
　　她在他眼前绽放开一个安心而又解脱的笑，说：“你忘了我，然后我也忘了你，好吗．．．．．．．”
　　他痛哭着，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却不敢说出什么不合她意的话来．．．．．．．
　　最后，夏青青说：
　　“我想再看看映容．．．．．．．”
　　．．．．．．．

　　她还是没能见映容最后一眼。
　　当程明瑀抱着夏青青穿过马路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
　　十分安静的睡颜，恬静，又美好。
　　好像，又回到了四岁那年，她还是那个纯净的天使，有着让人倾心着迷的美好。
　　他跪在地上。
　　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念着她的名字，他哭着求她再睁开眼，再看他一眼。
　　没有用．．．．．．．
　　一切都没用了。
　　为什么这么残忍？
　　为什么？
　　她在最后的时刻清醒了过来，终于认出了他，却又在他怀里微笑地解脱而去．．．．．．．
　　匆匆１９年，他几乎目送了她一生．．．．．结果呢？又留下了自己一个人．．．．．．．
　　留他一个人在这座长满荆棘的城，面对着四周不断延伸的陌路．．．．．．．再也找不到家。
　　．．．．．．．
　　————————
　　“青青——青青！！”
　　“不————”
　　“海峰？海峰你醒醒！”
　　“海峰！！？”
　　他终于醒了过来。
　　“怎么了吗？”詹珊珊坐在床沿问他。
　　他摇摇头：“没什么．．．．．．．”
　　“又梦见她了吗？”
　　她给坐起身的他又掖了掖被角，深圳的冬天很阴冷。
　　“没有．．．．．．．”他撒谎了。
　　他明明梦见了夏青青。

　　梦见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有不断的鲜血从她的鼻子和嘴巴里涌了出来，嘴里，还痴痴流连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怎么中午都要应酬喝酒？”詹珊珊责备他，满满的爱却是要溢出来一样。
　　蒋海峰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的亲子活动怎么早结束了？现在几点？”
　　“嗯．．．本来还有聚餐的，不过，好像临时有意外就取消了．．．．．．．”
　　“爸爸爸爸。”蒋浩泽朝着他小跑过来。
　　“浩泽乖．．．．．．．”
　　“今天我们班有个小朋友的妈妈死了．．．．．．．”
　　“哦？是吗？”他觉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好在詹珊珊及时阻止了孩子。
　　“浩泽别胡说，快去洗洗手，准备吃晚饭了．．．．．．．”
　　．．．．．．．
　　“你也起床吃饭吧，睡了一下午了．．．．”支走了孩子，她又变成了怅然若失的语气。
　　他却示意她拉开窗帘。
　　傍晚的天，平日里在这个时候本应该渐黑了才是。
　　可今天的太阳落山有点晚。
　　天边还能看见铺满了地平线的晚霞，血红血红的颜色．．．．．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
　　詹珊珊也同样看出窗外。
　　夏青青如今该是轻松了吧．．．．．．．
　　不管是否正在奈何桥边执着地徘徊，但至少，她解脱了，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人．．．．最终是斗不过命运的。
　　老天爷有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不一定对人人都好。
　　楼下叫吃饭了。
　　蒋海峰回过神来，深深叹气。
　　詹珊珊带着安慰的口吻：“何苦还惦念着呢？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幸福？
　　她现在会是在哪里？
　　又真的是幸福了吗？
　　他抬眼又看向窗外，刚才还是霞光满天，转眼一瞬间，便全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

　　“青青．．．．”程明瑀就坐在她躺着的床沿。
　　很多话，他觉得也只有在这样够深的夜，这样醒不来的梦里，才能开口．．．．．．．
　　“青青，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贴上他的面颊．．．．．．．她的手很冷，他紧紧握着，她还是柔若无骨，稍稍松开些就会从他掌心滑落．．．．．．．
　　“青青．．．．”
　　他小心翼翼翻开手中的日记本。
　　很厚，如同交叠在一起的两本大字典。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他的新书发布会了，才刚刚上市不久，就受到了很多读者的疯狂订购．．．如今网上预订已经快超过１０万册了．．．．．．．
　　他嗤笑出声，摇头。
　　“青青，我还记得你说过，你说我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
　　他翻开手中厚厚的黑色封面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我不爱夏青青’。
　　“其实你错了。”他说。
　　“我连自己都控制不好，怎么会是个优秀的心理医生呢？应该是个不合格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