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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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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e十月末的气候比谁变脸都快,也许是夏秋交替的缘故,小镇的一半时间被绵绵不绝的雨水侵占,而另一半则是晴朗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天。
四天前整座小镇还被笼罩在厚重的水汽中,除了上课之外黑子都呆在暖气很足的卧室里,堆在床头的书无疑能让他度过好几个月的舒适夜晚,但是食物短缺的威胁足以逼迫任何一个人服从于他本能的需求,包括思考再三之后还是放下了手里有着绿色封壳的短文集的青年。
这正是他在难得放晴的周末出现在超市的原因。
青年几乎是迷恋着Finale家庭农场出产的烤杏仁派和手工酸奶,这在特供区的架子上能够找到,而买一赠一的周末优惠再加上教师折扣实在是很划算。
半小时之后,他满足地抱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站在超市的门口,也许是因为灿烂到奢侈的阳光,淡蜜色街道上的人比往常都要多,青年想了想,脚步又转向了城中心的小教堂。
黑子在一周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小镇的居民似乎是出于什么习俗而陆续地开始在自己的外套上别上一朵红色的小花。“那个啊。”绿间曾经给他解释过,“是这个国家独有的叫做罂粟募捐的传统呢。”据说是为了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而设立的节日,而同样经历了战争洗礼的Finale更加虔诚地遵守着这个1919年立下的传统。这也是让这个小镇显得更加可爱的一个原因——黑子喜欢着这样固守着某种无形之物的骨子里的严肃,他记得小教堂侧门边有一个募捐点,用一枚硬币就可以换来一朵深红色的罂粟花。
这座不知道建于多少年的小教堂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在提到它时人们会说“Finale的那座教堂”,微妙地用了定冠词是因为它优雅漂亮的摸样让它久负盛名。它有着三十六个雕花尖顶和扇形的顶穹,教堂正面的墙上刻有天使攀爬圣梯通往天堂的石雕,在一边彩色玻璃的映衬下你甚至可以产生看到那飞扬起来的发丝和柔软羽翼下白色衣袍的褶皱的错觉。
这座教堂虽然位于城中心,但在没有活动和礼拜的日子里其实是个很安静的地方,除了少数游客和一个常来教堂前的小广场上喂鸽子的老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来这里。
黑子找到了那个橡木侧门边的募捐点,透明的箱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硬币,他丢下一枚硬币然后挑了一朵小小的纸花,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从未掩实的侧门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歌声。
说好奇心也好被那个漂亮的声音吸引住也罢,总之犹豫了两秒后,青年就难得地当了一次偷听者。他抱着袋子用手肘推开门,尽量压低迟钝的门栓转动发出的吱呀声。那个歌声渐渐明晰起来,黑子辨出回荡在空旷教堂上空的旋律是“麦田之歌”,但现在正唱着这首唱诗班经典的嗓音却不是儿童高昂透亮的声线。那个音调低了好几度,但依然清冽干净,很明显,这属于一个经过了变声期的少年,而这个声音,在之前或偶然或蓄意的交集中他已非常熟悉。
“……老师。”
歌声停止了,那个金色的头颅转向他,在室内浓烈起来的阳光里倒真是耀眼得如同天使一般。
黑子没接话,他抱着两个大袋子直视着那双能轻易激起各种赞美之词的香槟色眼睛,这样的黄濑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对方似乎并不挑剔他的沉默,他从坐着的第一排的木桌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地向站在门口的黑子走去。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黑子觉得这个少年大概会直接把自己推出门去,就像领地意识极强的猫科动物。不过对方只是站在他面前,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安静得不像那个自信到自负的十七岁少年。
“黄濑君呢,为什么会有教堂的钥匙?”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因为啊。”对方似乎也猜到了他不会正面回答问题,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曾经是这里唱诗班的成员哦。”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少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因为事业而经常出国的老爸老妈塞进了基督教学校,当然我对于宗教有没有兴趣并不能作为还价的砝码。之后又因为嗓音被人喜欢而被选进了唱诗班,在搬来了Finale之后也依然呆在了镇上的唱诗班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来体验一下这个吧,直到一年后因为变声而退出——”光点一闪,那双眼睛看了过来,“很无聊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