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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闲敲棋子落灯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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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你在这里是等我么?”轻笑声自耳畔响起,那种感觉无比的熟悉。
叶意浑身一颤,危机感迅速腾起,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用手肘往后一个直捣黄龙,身后那人似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身体一侧躲过攻击,禁锢松了一瞬,但很快,后颈上那只手猛地收紧——只需要再重一点,就能捏碎叶意的颈骨。
男人冷笑,“想死么?”
叶意闷不吭声死命挣扎。几秒后,捏在后颈的手妥协似的转到了叶意后领子上。那人不耐烦地拍了拍叶意的头,“别闹。”
……到底是谁别闹啊混蛋?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能不能不要放在他身上演啊?
叶意顿时给那个人神一样的逻辑跪了。槽点太多导致无懈可击这种事是真的难道我会说吗!做人能无耻成这样简直人神共愤啊!
反抗无能的叶意就这么被提着领子被化成蝴蝶飞走了。
追踪失败的捕快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赛台,白雾散去,一切都重见光明。只见台上伏着三具尸体,一人断臂穿心,双眼上横扫一笔墨色,断手落在台中;一人割喉,一段折剑死钉入木板;身穿城主服饰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脸上尤带来不及收回的沉思,另一段断剑穿胸而过。
屏风立在一边,溅上喷涌的血点,案上一炷香烟火袅袅,烧了十分之一。
捕快们都红了眼睛。
闭城门,全城搜查。
***
叶意一伙人早就出城门了。那货特别喜欢走屋顶,半路上一颠一颠的险些因为被拎着后领子而被勒死,叶意挣扎了好一会儿,遭到无情的镇压,最后以叶意扒到一片衣角然后整个人都扒上去作为收场。
……太耻辱了。
风从耳边刮过,叶意把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模糊的视线里顿时出现了熟悉的黛蓝色——果然这妹子是个人妖!
我就说平常妹子怎么会这么凶残!
“你在看什么?”人妖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阴测测道,“下来。”
叶意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扒着人不放,连忙从他身上蹿下来,这里大概离城门远了,杂草长得能有半人高,叶意下脚时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人妖大低头冷眼看他,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懒洋洋道,“师兄,你怎么这么晚才——咦?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叶意惊讶地看去,果然在长亭里见到了熟悉的深紫色侠士劲装,好心的话唠青年!?他怎么和人妖大爷在一起?
不对,师兄是个毛线球球!他俩一伙儿的?
人妖大爷把叶意提溜到长亭里,“这小和尚留着还有用。”
叶意和青年都是一惊,青年道,“有什么用?”
人妖大爷拿眼角瞥他,嘴里吐出三个字,“替罪羊。”
青年怜悯地看向叶意。
叶意回视,一边忍不住揉眼睛道,“施主怎么在这里?”
青年一愣,讪笑,“我路过。”
…………你以为这里谁会信吗。
人妖大爷冷笑一声,叶意默默盯着他。
青年被自家师兄一声冷笑吓得冷汗直冒,声音顿时就低了八个度,“师兄,我看小和尚挺好的,就别太为难他成么……”
……话唠青年你好样儿的,我看好你。
对此,人妖大爷的态度很是干脆,“师弟,你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青年阵亡。
人妖大爷看了看叶意,一个手刀干脆利落把人劈晕,道,“李青岩不对劲,我怀疑他金蝉脱壳。”
青年连忙上前接住倒地的叶意放在一边,“城主府翻了个遍,卧房和书房暗格都被我搜出三四个。勾玉不在那里。”
人妖大爷脸黑了,“好个李青岩!”
青年皱眉,“也有可能是情报出了问题?”
而他师兄对这猜测表示不屑一顾,“白雀什么时候出过错?”
“……”
青年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醒,“师兄,你的脸。”人皮面具一直戴着真的舒服吗?
“……”
人妖大爷狠狠一拂袖,气冲冲去找水源了。
青年很是无辜地看着师兄的背影,认命地一把扛起叶意道,“小和尚,你也是够倒霉的……我师兄就是脾气差了点,其实他说让你当替罪羊是说着玩儿的……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紫枭,我师兄叫白烈……”
***
叶意是饿醒的。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寺里的客房内,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先听到的是自己的肚子叫。
房门关着,桌上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配上一碟咸菜,一副筷子。
叶意下床把粥端来,咸菜放在床边,先喝几口,把窗户打开,一簇新绿的嫩芽伴着林鸟啾喳探进了窗户,正是夕阳斜照。山风吹来,总觉得是一年来总是陪伴自己的那一股。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小和尚探头进来,看到叶意醒了,很是高兴,“施主终于醒了,方丈师父说的可真灵。”
叶意之前在寺里没少和小和尚们跑后山抓野鸡、兔子之类的烤来吃,因此和小和尚们大抵也相熟,叶意便把咸菜往粥里一道,搅了搅,分给小和尚一勺道,“方丈怎么说?”
小和尚心满意足喝下一口,摇摇手拒绝叶意待舀给他的第二勺粥,道,“方丈师父说,不到酉时施主就饿醒了,所以让我提前热了粥给你。”
……这个神棍。
叶意又问,“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小和尚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听文虚说,他在山下打水的河边看到你躺在那里,就上山来叫人了。”
又是文虚?那个以前一直被他欺负的孩子?“文虚为什么总去挑水?”
“我们都要去挑水呀,只不过文虚和我们走的路线都不一样,他往后山走,得饶过山腰,路更远。”
“……”
请说出一棵树的生长位置和它有灵魂以后无聊程度的关系。
答:很大关系。
叶意喝完了粥,又蹿去了方丈室。
刚进门就发现美人方丈大师在榻上摆了棋盘,与神医一道你执黑我执白你来我往战个不休。
神医先发现叶意,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这里倒是跑得勤”,叶意一见到神医就下意识想躲,但想到这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医,又很想表示一下膜拜,只好站在门槛里犹疑再犹疑。
湛远大师落了一子,撑着头看叶意,笑道,“既然来了那还不进来?过来看这盘棋,说说你有何感想。”
叶意老老实实走到棋盘边上围观,神医手执黑子,下手凌厉大气磅礴,黑色棋子洋洋洒洒铺了满张棋盘,相互间却都有玄妙的联系,寻常之力断它不得;湛远大师执白,棋风诡谲多变,陷阱频出,看一边零零落落数颗被放置一边的黑棋子就知道。白色棋子密密麻麻连了半壁江山,和神医呈势均力敌之势。
神医往棋盘中心附近拍了颗棋子进去,‘啪嗒’一声,旋即掀开眼皮瞧了眼叶意,“小子,你会下棋吗?”
叶意诚实地摇头,“不会。”
神医冷笑。
湛远道,“你盯着我的手看了许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叶意囧然,他刚刚看棋盘半天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觉得无聊,就…走神了,盯着大师手不放的完全是因为大师手太好看了,他不由自主就……
但是,这么掉形象的理由叶意挥让人知道吗?当然不会,于是叶意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虽看不懂棋盘,但我至少看得懂下棋的人,大师和神医两人都是深不可测的人,所以我觉得这局棋一定是……那个和局。”
湛远似笑非笑看了叶意一眼,手里一枚棋子放回了棋盒。
神医一看,急道,“怎么不下了?继续继续。”
湛远悠哉道,“叶意,给贫僧和神医都倒碗茶来……此局一看就是贫僧赢了,你还要继续么?”
叶意听话地走去给人倒茶,正背对着二人,听到大师的话忍不住龇了个牙,敢情这两个人没一个把他话放眼里的?那问他还有什么意思!
神医不屑一顾,“不下到底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赢?秃驴,你再不落子我就下药拉死你。”
湛远听了此言,眉梢一挑毫不客气道,“你这庸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就暂且让你看看,你今日是怎么死在我手的。”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才对,秃驴!”
“哼。输了可别像上次一样耍赖。”
“你!”
叶意把两碗茶送上,一面表情怪异地听着二人形象全无的拌嘴,一面深深担忧着自己会不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杀人灭口之类的问题,看看棋盘里侧还有位置,二话不说就搬了水壶脱鞋上塌,美名其曰方便倒水。
反正这床他一个月以来上的次数也不少了,睡都睡过了,自然轻车熟路,自觉地一塌糊涂。
可惜这床不大,摆了个棋盘以后,剩下的横向空间就只够他盘腿坐下,大师和神医二人又是越下越慢,到最后甚至聚精会神思考个半把小时才下一颗子,没过多久,叶意就昏昏欲睡。
而到最后,已经不知不觉躺倒睡得不知人事的叶意当然没有看到,下完棋后,发现破天荒出了个平局的大师与神医,在那一刻,看向叶意的眼神都充满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