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月黑风高杀人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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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是淡定成了面瘫，叶意还是有权利保持惊讶的。
季少泽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过来通知叶意今天晚上就是大理寺几日游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趁早滚蛋。不过就是这么条短短的信息，他都有本事拖成一段冗长的对话，从好久不见开始，寥寥几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就扯到了风月花鸟身上，很快就被叶意及时做出反应截掉话题。
“此间风景千篇一律，非暝即暗，无窗无月，无风自然，殿下不如打个商量在我这面墙上打个洞，总得先让叶意瞧见晚上的月亮再说罢……”
叶意动了动，伸出手在后颈挠了挠，歪头一个哈欠，好不随意。
季少泽便停止发言，勾起嘴角看着叶意从刚才的心不在焉、说两个字都能忍不住往他身边末雪身上瞟两眼的状态下回过神来，注意力集中转移之际，却不显露半分拘谨抑或不自在，仍是言谈自如的模样，眼中藏蕴极清也柔和的色彩，虽是离得远，却也能瞧见他眼角因为那一个哈欠而隐约闪现的水色，随后的几瞬短暂时间里，整个人便显出一副倦意回涌的惺忪，不过话却说得毫不含糊。
“——殿下，您此番过来，不会就是来与叶意谈天说地的吧？”
这么说着，叶意一双眼睛又是忍不住往鬼妹子那边移了移，并不明白她呆在一边不言不语到底是何意。
鬼妹子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高才堪堪到她身边季少泽的胸口位置。长发束起，在头顶缚了一方玉冠。巴掌大的脸五官极为精致，因为年龄不大而显得雌雄莫辩，只是一动也不动，气息感全无，与季少泽成了个极其强烈的对比反差。
以往经常是深夜见她，身影大半都被黑暗遮了彻底，现下好歹是白天，不知道哪儿开的窗时常透进天色增加光亮度，因此见到的鬼妹子形象也更加全面直观……男版鬼妹子好像也没什么违和感？
鬼妹子早被叶意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引去了注意力，原本放空的眼神很快转到叶意身上，叶意顿愣了愣，对上鬼妹子黑溜溜大眼睛，还是忍不住被这种非人眼光看得心里一怵。
“那么心急作甚。”季少泽笑了，不去介意叶意这样光明正大看末雪的眼神，也是顺了牢中人的意，再不去扯话逗他，顿了顿，正声道，“叶意，你可知那日流莺阁内，与你共处一室的，是谁？”
叶意茫然，“共处一室？”指的是紫枭还是那个无耻爆菊男？
季少泽好似看懂了叶意茫然之处，道，“便是你醉酒之后进的另一处厢房。”
原来是后者啊，不是离荆国的人吗，季少云都说过了。
“他是离荆国国主，尚武帝君楚离。”
叶意瞠目，失声道，“他是国王？！”
季少泽笑眯眯地补刀，“不错。离荆尚武帝楚离，称帝六载，其人如其尊讳尚武，故离荆人崇武轻文成风。近两年屡次扰犯我边土，显有觊觎天启之意——叶意，你大概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进的大理寺罢。”
“……为什么……”叶意喃喃顺着话问，但思维还沉浸在季少泽给的信息里。他现在脑子很乱，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头来。季少泽话里有话，显然是有关于叶意他自身的，否则季少泽也不用专门来与他说什么离荆尚武帝……嗯？对了，那个没品无耻的爆菊男是人家皇帝。叶意大概知道季少泽要说什么了——
“犯人证敌首特意与你会晤，却不知你二人所谈何事。此事大也可不大，你自清楚？”
——通敌之罪，罪及凌迟。
叶意并不被吓到，反而思路愈发清晰，义正言辞地怒了，“这是污蔑！我只是偶然踏足他房门，光凭所谓证人一人并不足以论罪。”
季少泽点头，笑意深刻眼底，“话虽如此，却也无人可证你清白，使你脱身。”
叶意思考片刻道，“有一人可以证明。”暗卫大哥可是全程围观啊，还有季少云，他也知道的。
季少泽淡定驳回，“暗卫不可现与世人眼前。”
“我只问你。叶意，你是何身份？家住何方？是何籍贯？”
叶意愣了愣。
这这这，这不是他软肋吗……他叶意记得最清楚的倒是他上辈子的资料……虽然在这里过了快一年也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一九XX年四月四日凌晨四点四十四分这种吉利详细的出生日期还不是一般人能忘掉的。
——哎呀脑洞开大了，快转回来。
叶意扯了扯嘴角，顶着季少泽似笑非笑的眼神，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以前谈笑自如地自报家门的感觉，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自小客居平陵，家住平陵山，是个……孤儿。”
这短短一句话，叶意却是说得紧张莫名，话音刚落，就见鬼妹子眼神一动，显然是注意到了叶意瞬间加速的心跳声。叶意瞬时有了种不祥的感觉，果然在下一秒，她一旁早就料到是这回答的季少泽淡了笑色，低声道，“在我的面前撒谎，你是没把我这大理寺卿放在眼里？”
……果然没瞒过去。
叶意好像隐约听到对边隔壁某位姓陈的邻居噗嗤笑了一声儿，听得他脑门儿霎时‘蹭’地多了条青筋突突直跳。
所幸季少泽并不计较这事，他本也就是想试试能不能让叶意吐出个什么事实，叶意答也好；不答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勉强，可有可无地摇摇头道，“罢了，四弟已然与我澄明了事宜，无甚大问题。明日你来我处录一份证词，这便回去吧。”
叶意更是一愣，他原本都做好了面对坏结局的准备了，至于是什么坏结局……他也不知道，季少泽放起气场来那真是十分的恐怖，当大理寺头儿的人果然得先配备一套纯天然震慑力超强的硬件，而季少泽真是十分之符合——却没想到，这么认真重要的话题，他严肃提起，现在却能轻巧放下，三言两语之间发展迅速地让人心还没完全提起就放下了之余，也是措手不及。
季少泽也不多言，冲着他看了最后一眼，转身便走了。
他走了之后，牢门前就空出了一大块空间，只剩下一身白衣的鬼妹子还站在原地不动弹。叶意把目光转到她的身上，面露疑惑地试探道，“你……叫什么名字？”
鬼妹子定定看他，嘴边忽的扯动一道僵硬的弧，很笨拙，像是要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却不知道怎么做，就只好学着别人‘笑’，但自己本身从来都不知道笑是个什么东西。她前进一步，近得几乎贴在铁栏上，道，“我叫，末雪。”
叶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地看着她嘴角那个别扭不自然的弯，点头道，“哪个末？哪个雪？”
鬼妹子停顿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在叶意还没有问出声的时候很快地退后一步，学着季少泽定定再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叶意目瞪口呆地看她离开，总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但是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叶意只好泄气地揪断了几根稻草出气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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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丫鬟们很快来了又走，牢里阴寒，温度普遍比外面低，叶意把自己裹在锦被里，枕头不出所料又被嫌弃在席子一角，半张脸暴露在空气里，火光映照小半张脸，眼睫处正好落下一片扇形阴影。他睡得并不规矩，丫鬟们临走前给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不出片刻就能铺散得半个床都是，细细密密地落在脸上，有点痒，他便无意识地蹭蹭被子，很快又睡深了。
整个大牢都在不知不觉中弥散开一道淡淡的冷香，不多时，便已经笼罩了所有的人。
夜浓得好似整个世界都被湿墨布满，灯火全无，满城冷寂。月轮隐在云层之后，星光半丝不见，沿街铺就的青石板上很快滴上细密无声的雨丝，一点两点三点，都只在地上留了道不过两秒的湿痕。
打更人手里的灯笼晃了晃，火光一闪，被冷风吹得发抖。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落了四五滴雨水，他叹了口气，很快加紧了步伐。
雨很快就要下大了，要快些去取蓑笠才是。
而就在打更人匆匆路过的某处巷口，却突然闪现出一道人影，穿着布衣衫，冒雨前进。那是个瘦高个的男子，身形微微佝偻，走路跌跌撞撞，他从巷口出来便是马不停蹄地往城中一角而去，就在他偶尔露出脸的那一刻，月光终于得到机会从密布的云里得到一丝喘息，些微皎光照在他脸上，正好照亮他微微翻起的白眼球与青白的嶙峋脸颊。
——不似活人。
月光很快又被收起，世界又暗沉下去，男子寻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一路往目的地而去，待到终于停在某个建筑之前时，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差不多湿透。
男子只在门口停了停，很快趁着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空荡溜进了门里。
大门口匾额微微湿润，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正是‘大理寺’。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