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亮没有光》美芽叔叔

13、第 13 章

　　忻晴咬着唇不发声，从前，所有的亲戚里二舅妈最疼她，小时候日子不宽裕，过年的时候一帮兄弟姐们一脸期待的站在大人们面前，眼巴巴的等着压岁钱。二舅妈总是在分给所有孩子之后，再偷偷塞给忻晴一些。高中的时候怕忻晴读书太累，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给她送点东西，有时候甚至把准备给表姐买衣服的钱拿来给她买东西，为此表姐私下里没少对忻晴发脾气，以前忻晴也不是个让人的主儿，俩人一路打到大。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二舅妈怒气冲冲的找她对峙，在她亲口承认的时候，重重的扇了她一巴掌，狠狠的说：“我没想到，我最疼爱的一个孩子竟然这么自私！就当我以前的好全都给了一条狗！”从那以后，忻晴很少再见到她，即使硬着头皮坐到一起，二舅妈也对她视若空气。忻晴知道她始终无法原谅她，所以更加不敢见她，她可以在每一个肆无忌惮诋毁她的人面前挺直脊梁，但却在曾经无私爱过她的人面前抬不起头。
　　二舅一把拉过二舅妈，语气不善的训斥她：“你懂点事行不？今天啥日子？妈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想撒野了吗？！”
　　二舅妈被二舅训的面上一热，想到刚刚撒手人寰的姥姥，没再争辩，狠狠的瞪了忻晴一眼，转身走开。她就是这样，性子暴烈，但是为人忠厚讲理。小时候忻晴在姥姥家生活，在外面和人打架，二舅妈总是先护着她，哪怕回头再给人家家长说好话。忻晴看着她的背影，鼻头酸涩难忍，悄悄转过身，抹了把眼泪。
　　妈妈在旁边拉了拉她的手，把手环在她背上，轻声说：“别哭。”
　　“妈——”忻晴捂住嘴巴，眼泪掉的更凶。
　　第二天姥姥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已经在外面工作或者结婚生子的表哥表姐们也纷纷赶回来，神色悲痛的聚在一起。他们兄弟姐妹都是在姥姥身边长大，关系从小就亲厚。而此时，他们在一起小声的聊着天，看到忻晴过来，客气的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各自散开去忙别的，忻晴尴尬的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间，身后突然想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哟，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忻晴没回头，跟她从小吵到大声音，除了二舅家的表姐还有谁？忻晴不打算回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那人明显不想就这么放过她，飞快的踱步上前挡在她前面，极尽嘲讽之能事的说：“怎么，我是鬼吗？你那么怕见到我？你是得做了多少亏心事啊，见了自己的亲人都怕成这样。”
　　忻晴知道躲不过了，只好抬起头来迎着她的目光说：“表姐，好久不见。我没怕你，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把我当亲人。”
　　对面的人仿佛听见了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现在就怕是你不把我们当亲人了呢，当初挖空心思的倒贴刘旭，现在听说人家在Z市开了个公司事业有成，把他捆劳了你不就成阔太了？只是可惜了你爸爸当年.........”
　　“表姐”忻晴神色苍白的打断她，“我和刘旭已经分手了。”
　　“哎呀，那么不择手段也没留下他吗？看来刘旭还不是瞎子。还有，别叫我表姐，你不配。”
　　忻晴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脚步，转身离去前竭力平静的跟她说：“如你所愿。”
　　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般站了一天，前来吊唁的宾客终于散光，一家人开始商量着姥姥的身后事，包括财产的分配，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分的财产，只有一个破旧的老房子和微薄的存款。忻晴站在暗处，看着他们一件件的商量，像一个本该早早离去却不知羞耻的强留下来的局外人。妈妈一直很沉默，忻晴开始还很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但她的反应大大出乎忻晴的意料。这个柔弱温柔的女人，在爸爸去世的时候几度崩溃，她至今也无法忘记妈妈哭喊着让她滚的场面，那时候只觉得，天崩地裂。而岁月变迁，爸爸成为了每个人心中不愿触碰的伤痛，今天在姥姥的葬礼上，她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平静。除了一开始的茫然痛苦，大多数时候都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样子，麻木的和宾客应酬，帮舅舅们主持葬礼。分割财产的时候，她先提出来什么都不要，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舅舅们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姥姥下葬之后，忻晴的假期只剩下2天，这几天她一个人承受着所有人的疏离，再加上姥姥离开的悲痛，在这里的每一分都是煎熬。但是她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守下去，哪怕顶着所有人的嘲讽。眼前一直浮现着妈妈孤独苍老的背影，她现在只剩下她了。可她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谁。
　　陈焕依然时不时陪她聊天，有时候忻晴心里乱成一团，捧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在电话里陪着她沉默。
　　刘旭有打过几次电话回来，都被她掐掉，短信看都不看直接删掉。就这样吧，尘归尘路归路，她已经做错太多，余生，让她倾尽所有来赎罪。
　　晚上妈妈走进房里帮她收拾东西，忻晴面对她的时候，愧疚，深情，委屈，所有的感情汇聚到一起，逼的人发疯，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但是却只能压抑着自己，和她相顾沉默。
　　良久，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妈，这次我回去，办理一下辞职，然后就回来，不走了。”
　　妈妈正在叠衣服的手停下，斟酌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和那个人.....还在一起吗？”
　　忻晴心里针扎般痛了一下，这些年，自从爸爸走后，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过刘旭，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回避他，以免揭开那些不堪的伤疤，让她们好不容易维持的表面太平被撕裂。可现在，妈妈竟然主动问出来了，她胸口像被人重重的锤了一圈，只觉得呼吸困难。“妈，我跟他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