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昱*言

16、第十六章

　　所有宫人退去，整个宫里都冷冷清清的，空气里还透着淡淡的血腥气。敏柔畏寒，一入冬就在宫里的内外殿都放了炭盆，可如今嬴政呆在原本应当暖如春日的寝殿里只觉得寒气一丝丝的透入骨髓。他坐在榻边看着已经疼得晕过去的她，看着她在几个时辰前还红润的面色如今惨白的如同外面的月光一般，他抓起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和外面刚刚结成的冰一样。嬴政幼年登基至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用，那种无力感甚至在听到赵姬和吕不韦之间的那些事时都不曾有过。他贵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这王位究竟有什么用，万里江山又有什么用！
　　冬日清晨的阳光苍白却耀眼，透过窗上的丝绢照进内殿，敏柔醒来，只见嬴政正伏在她的塌边睡着.平日里总是自有一股威严的面孔如今竟也显出了几分消沉憔悴。敏柔只觉得心疼，伸手想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可只见刚刚触及他的脸他便醒了。“醒了？感觉可好些了？”嬴政起身，将她的手掖回了被子里。“孩子......”敏柔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但还是不愿相信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真的就这么没了。嬴政转过眼，低声说了一句：“以后......还会有的......”敏柔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腹，几个时辰前还是隆起的，如今却又平坦如初了，眼泪抑制不住的从敏柔的眼里流出来“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啊！”敏柔哭得撕心裂肺，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嬴政把敏柔揽在怀里：“以后还会有的，我们的孩子绝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寡人已经叫人去查了，定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敏柔看着嬴政，泪眼朦胧：“此事陛下还要怎么查？阖宫上下还有谁处处为难臣妾！还有谁处处把臣妾和这孩子视为眼中钉！”“这些寡人自然知道，但终归要摆出样子查一查才好发落了她不是？”“查一查？”敏柔冷笑“当初臣妾被人下毒险些丧命之时大王也说要查清楚还臣妾个公道，可最后还不是一句‘疯子的话不能信’便了了！”当年她的母后有冤，他的父王和祖母也说要查一查，结果十几年过去了那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如今她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枉死得到的竟然又是这样一句话，她如今实在是难以接受“陛下要怎样仔细查？查多久？查到她毁灭证据为止么？”“敏柔！”那孩子不仅仅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期盼这孩子能顺利出世长大成才的心并不少于她，她如今这般刁难误会他实在不能接受“你先好生歇息，寡人前朝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敏柔看着嬴政颀长的身影消失，心中只觉的冰冷透骨，过往真心原来竟都是假的，如今连他们的孩子被别人害死了，他却不愿发落了凶手，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么！他们的孩子又算什么！嬴政接下来几天想去看敏柔时敏柔都是冷冷淡淡的不愿多理他，嬴政只当她和上次一样心结难解，想着等事情查明便好了于是便没有对她多加劝解，敏柔便更加以为嬴政不在乎她，俩人的关系就这么越来越僵。
　　那日敏柔午睡刚醒，习惯性的唤杜若进来，谁知来的却是雪梦。“杜若呢？”敏柔心下觉得奇怪，平日里杜若总是随传随到的，今日却没有。“......杜若姐姐被叫走了......”“被叫走了？被谁叫走了？”敏柔突然觉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回禀娘娘，刚刚暴室来人，说娘娘当初怀孕期间的饮食起居都是杜若姐姐照料的，要仔细问一问才好。”“什么！备车撵，本宫要亲自去暴室看看他们要怎么问！”雪梦难得见到敏柔发这么大火，慌忙拦着“娘娘，杜若姐姐既是对娘娘一片忠心想来暴室的人也不会太为难，娘娘如今身子还未调养好，还是先好生将养着的好，想来过不多久杜若姐姐就能回来了。”“暴室那地方，有几个人进去了还能出来，我明知杜若有冤又怎能为了我自己就不去管她！快去备车！”雪梦见拦不住只好一边着人准备车撵一边叫人去悄悄回了嬴政。
　　送来暴室的人从来都是没有主子来探望的，特别是如今向敏柔这般气势汹汹而来的，暴室的人平日里在蛮横也不禁压低了自己的气焰：“娘娘，您这是......”“今日可有一名叫杜若的宫女被送进来？本宫要见她。”“回娘娘，只是现在人正在审着，娘娘身份贵重，怕是不便进去。”敏柔一听杜若已经被审瞬间便怒了：“混账！杜若是本宫陪嫁的贴身侍女，谁准你们随便抓人审讯的！”“娘娘，大王要严查谋害娘娘之人，娘娘的饮食起居一直由杜若打理，自然是要好好审一审的。”“呵！本宫的饮食除了经过杜若的手还经过本宫自己的手，本宫现今就在这，要不要把本宫也带进去审一审！”“娘娘说笑了，奴才不敢。”“本宫没心情和你们说笑，要么现在就把人放了，要么本宫就自己进去领人！”“娘娘，没有大王或太后的旨意奴才不能随意放人，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好！你们不让进，本宫便自己进去！”说着便往里闯。门口的太监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拦，却被雪梦斥了一声：“大胆！竟敢对娘娘不敬！不想活了！”那太监自知失礼，却也实在不能放敏柔进去“娘娘，奴才职责所在，万望娘娘不要怪罪。”双方正僵持着，忽然停的后面一道冷冷的男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嬴政已面色阴鸷的来到近前：“怎么回事？”“启禀陛下”敏柔跪得笔直，抬头眼色冰冷的看着他:“臣妾身边的杜若含冤被抓，今日陛下在这还请陛下还杜若一个公道！”嬴政躬身想要扶她起来：“你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就跑了出来，仔细受了寒将来落下病根。”敏柔却是岿然不动：“臣妾的贴身侍女如今被这般冤枉臣妾实在寝食难安，如若今日杜若不能完好的和臣妾回去，臣妾就和杜若一起呆在里面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嬴政无奈，只得问暴室的人：“怎么回事？”暴室的人虽在宫里当差，却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天颜的，如今有幸见到了只觉得一股霸气扑面而来“回陛下，杜若姑娘平日里亲手打理娘娘的饮食，如今娘娘小产自是要好好审一审的。”“德诚夫人的饮食寡人和太后也都查看过，要不要也查一查寡人和太后！”“奴才不敢......”“那还不快放人！”“嗻......”
　　当杜若被扶出来时敏柔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只见杜若的两颊高高的肿着，上面还清晰的印着指痕，就连手上也带着伤，敏柔跑过去将杜若拉到怀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杜若......”杜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娘娘，奴婢没事，娘娘如今还在小月中，仔细伤了眼睛。”说着还要跪下向嬴政和敏柔谢恩，嬴政却拦下了：“你重伤在身不必在意礼数了，寡人知你平日对德诚夫人忠心耿耿，今日你蒙冤寡人自会还你个公道。”“君臣有别，礼数是必不能废的，陛下救了杜若就是救了臣妾，臣妾谢过陛下，只盼能早日查得真凶到时候臣妾宫中上下的清白便也都可分明了。”她每句都是恭敬的话语，在嬴政听来每句却都如针一般扎在他心上，即便在她有孕前郑国危难之时她也从未用过如今这般充满了怨恨与嘲讽的语调和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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