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惆怅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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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离躺在床上，他失神的望着或明或暗的烛光，内心寒冷如雪。
白日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濒临死亡的明夷。
为什么影卫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为什么影卫永远得不到幸福呢？他翻了个身，眸光黯淡，他知道若不是主子收留自己，恐怕很小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饿死了，可是主子收留自己后并没有善待自己，而是把自己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禁锢和精神禁锢的深渊。
影卫，真是暗无天日，永不翻身的生物。
为什么不算做人？难道影卫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么？
若不是从小被强行灌输那些思想，我们现在都是健全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丧失思考的能力，沦为傀儡般的杀手？
邵青离越想越觉得悲哀，他运气不错，能逃出坟冢，能偶遇千机老人，能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是又有多少影卫英年早逝，死不瞑目！
自由，到底有多遥远呢？他坐了起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窗外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冷冷流淌在地上，乍看上去宛若白霜。
他今天不舒服，萧隐没有为难他，而是派大夫给他把脉开药，吩咐他躺在床上休息。
平时那个张扬跋扈总是故意刁难的少爷其实也还是关心他的。
可是萧隐不了解他。
他们身份是云泥之别，邵青离甚至不敢对萧隐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两个人灵魂的距离还很遥远。
邵青离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他想和明夷说几句话。
至少他和明夷还有共同语言，至少他们才是同类。
这个想法十分危险，因为邵青离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入刑堂。
晚上卧龙山庄的守卫是最森严的，影卫，侍卫，护卫各司其职，将卧龙山庄看管的严严实实。
这件事亦不能暴露，邵青离如今已经改头换面，他不能让人起疑心。
可是即便是困难重重，他还是想见一见明夷。
心下笃定，他静静等到月明星稀的时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看到萧隐房中已经熄灯了，他才蹑手蹑脚的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去。
秋天的夜晚有些凉，草叶上都是润湿的水珠。
他潜伏着，等待着机会，慢慢的朝着刑堂的方向前进，距离刑堂越近，防守就越疏松，也是，根本没有人在乎影卫的生死，而刑架上的人，也绝对没有逃跑的能力。
邵青离突然想起了十年前，他也是偷偷的穿过黑夜潜入萧隐的房间里。
他只是想看看萧隐的病好些了没有，结果就是那一次，主子决定置他于死地。
或许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影卫呢，我居然开始质疑这不公平的命运。邵青离想。
林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鸟儿展翅的声音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桀桀”声。
邵青离花了很久才再次来到刑堂门口，他屏住呼吸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刑堂中漆黑一片，无人看守，借着惨白的月光和极好的目力，他能隐约看到地上红黑色的干涸血迹。
他小心翼翼溜了进去，由于不敢点火惊动了守卫，他拿出一颗光亮润泽的明珠，凭借明珠的光芒他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被绑在刑架上，那人低垂着头，浑身的伤口惨不忍睹，气息微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邵青离避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走到那人身边，将明珠凑近那人的脸，果然是明夷。
“明夷……明夷……”邵青离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他轻轻的叫着故友的名字。
刑架上的人动了动，过了好久，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才抬起了伤痕累累的面庞瞥了一眼邵青离。
“你是谁？”明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邵青离只能凭借他的唇形判断他所说的话。
影卫都有这样的本事，读懂唇语，可以无声无息的交流。
“我是邵青离，你还记得我吗？”邵青离也用唇语回答他。
刑架上的人露出震惊的表情，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邵青离，他浑身颤抖起来，发出嘶哑而不确定的声音：“你……是……邵青离？”
“对，我没有死，说来话长，你犯了什么错，居然被押送到了刑堂里？”邵青离忍住内心澎湃的感受，轻轻的问出来。
明夷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呼吸，之后他努力的上扬嘴角，想要给邵青离一个微笑。
邵青离一直觉得明夷是过分乐观的人，整日笑哈哈的，而他现在看到明夷艰难的对自己微笑，居然有想流泪的冲动。
“我……在任务中失败了……我放走了一个女孩……”明夷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不靠读唇语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发音的力气了。
“我知道……这是……背叛……但是我做不到，当那个女孩……对我露出纯洁无邪的微笑之时……我觉得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她的性命……”明夷艰难的蠕动嘴唇。
“那真是恭喜你了，你总算找到喜欢的女孩了。”邵青离心里如针刺一般，他以前和明夷聊天的时候，明夷总是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孩，让他体会下心动的感觉。
“青离……此地不能久留，你……还是早早离开的好……你走之后……再也没人陪我说话了……我觉得非常……寂寞……我……很想你……”明夷明明在笑，可是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浸润伤口，流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血红色。
“我知道，我死里逃生后这些年都过的很好，也常常想起你。”邵青离伸手擦去明夷脸上的泪，忍痛道，“别像个姑娘一样。”
“已经……无所谓了……我……撑不了多久了……青离……能在死前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我以为我就要和其他的影卫一样……渐渐变成哑巴了……”明夷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黑色的血从他喉咙深处滚出来。
“如果……现在……能看到……一朵小花……就好了……”明夷看着邵青离，恳求，“我……好想在死亡前看看……花儿的颜色……这些天，我眼前只有血的颜色……”
邵青离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去摘……你等着我……”
“真够……哥们……”明夷起伏不定的呼吸着，有些疲惫道，“你去吧，我等你，小心。”
邵青离身手敏捷的跃到了门口，谨慎的往外看了看，溜了出去。
明夷看着邵青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终于狠狠的咳嗽出来，积压在喉咙里的那团血已经咯了好久，又痒又难受。
突然，他毛骨悚然起来！黑暗中似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让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收缩起来，他能嗅到自己临死的味道。
一刹那，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他瞪大了眼睛，可惜漆黑一片的夜里他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这就是死神索命吗？明夷没有力气挣扎，他绝望的想着。
很快，窒息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挣扎起来。嗓子里犹如火在烧，浑身上下急切的想要空气，明夷如同一尾缺水的鱼，疯狂的摆动自己的头想要避开那只死亡之手。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意识模糊。
青离，看来我没机会看花儿的颜色了。
刑架上的青年慢慢闭上了眼睛，而这一次，他再也醒不来了。
他在黑暗里安静的死去，像一只受尽苦难的大鸟，每一片柔软的羽毛都失去了光泽。
等到邵青离拿着一朵紫色小花进来的时候，隔得老远，他都能感受到明夷失去了呼吸。
“还真是傻瓜啊……”邵青离看了看自己手里疲惫的花朵，走到明夷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明夷身体还是温热的，但那热度迅速的流失，如同江流入海，很快明夷的手就凉了。
邵青离靠在他旁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以为明夷是故意在临死前支开他的。
在刑房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的伏着一个人，他和邵青离同处一室，邵青离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一双明亮纯粹的眸子，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景象。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惆怅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