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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内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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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体力早已透支,双腿的抽搐还没有停止,哪有力气走路,于是才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溪风看着紫英狼狈的样子笑道:“我倒忘了,王子殿下身体金贵,今日又逃又躲,还与我们交战落水,恐怕是耗费了不少体力。不过这么拖下去,尊主恐怕是等不及,岄丘,你下马来,把王子殿下抱上去,我们即刻赶回王宫。
“是!”岄丘乐滋滋地跑到紫英身边,他那淫邪的眼神让紫英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躲开,却就被人抱上马坐好,紧接着,岄丘也跳上马背坐在紫英身后,双手拉紧缰绳,整个人紧紧贴住了紫英的后背。
紫英十分不习惯跟人靠得如此之近,然而现下身为俘虏,却无脱身之计,只好强忍着心头的不适。随着溪风一声令下,马蹄立刻飞奔起来,风声飕飕迎面吹来,冷得全身湿透的紫英直发抖。不久,紫英就觉得头越来越烫,越来越沉,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混混沌沌中,紫英感觉自己被抱下马走了一段后又扔在地上。紫英被摔得很疼,勉强睁开眼睛,视线却因为高烧十分模糊,只是隐约看到溪风盔甲的下摆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和一个绿衣的少女。
“碧痕,你来看看。”溪风开口:“这人到底是不是燕国的小王子慕容紫英?”
只见绿衣少女蹲下身来,轻蔑地对紫英一笑,然后起身恭敬地说:“回禀尊主、将军,此人确实慕容紫英。”
“哦?”溪风接着说:“我在抓获他的时候,慕容紫英不惜暴露身份助一个与他同龄的少年出逃,现在临辉正带人追缉。碧痕,你可知那人是谁?”
“碧痕知晓。”绿衣少女说:“那定是小王子青梅竹马的玩伴,将军云天青家的世子云天河。”
“碧妃?”紫英终于听出碧痕的声音,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会……?”
“哼!小王子别来无恙啊!”楚碧痕轻慢地说:“别叫我碧妃!我们姐妹俩千里迢迢进了燕国王宫,却从未得到那燕国皇帝垂怜。碧痕早就背叛燕国,成为尊主大人的人了!”
紫英抬头,看碧痕身旁的红衣男子似乎皱了皱眉,喝了一句:“别胡说!”紫英看不清楚男子样貌,却能猜测到此人便是攻陷他燕国王都的魔尊。紫英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魔尊会如此清楚地知道皇城内的弱点,为何竹林河边会有魔尊的埋伏。他们一直怀疑有内奸,却没能将那人找出来。直到今天,终于真相大白,通风报信的,竟然是自己父王的碧妃。
紫英看到红衣男子蹲下身来,想要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魔尊的长相,好记在心里,有机会找他报仇,不想高烧造成的疼痛和热度再一次袭来,使得紫英根本没看清楚魔尊的长相就再次晕了过去。
魔尊伸手抬起紫英的下颌,用不容置信的眼神盯着紫英看了半晌,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波涛汹涌地大叫道:“是他!真的是他!他竟然是那个狗皇帝的小儿子!该死!重楼啊重楼,你竟然被老天如此捉弄!”
“尊主…尊主?”溪风叫了好几声,魔尊才回过神来站起身。
“尊主,既然确认这便是慕容紫英,”溪风说道:“那属下便将他投入监牢,等到明日跟他哥哥一起斩首示众。”
“……”
“尊主?”看魔尊面色犹豫,楚碧痕不解地问:“可有何不妥?”
魔尊烦躁地踱了几步,说:“碧痕,你先下去。”
“尊主?”
“下去!”魔尊吼道:“其他人也下去,溪风,你留下。”
“是。”见魔尊如此喜怒无常,众人不敢怠慢,立刻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光了,重楼说:“溪风,吩咐你的下属,告诉他们,今日你们抓获慕容紫英的事不可宣扬,违者处斩。还有,准备一间厢房,给慕容紫英换衣吃药。让楚寒镜去伺候着。”
溪风不解地说:“尊主,属下不明。”
魔尊说:“你不用明白,按我的吩咐去做即可。”
“尊主!”溪风单膝下跪:“溪风求尊主处死燕国血脉,否则后患无穷。若是尊主喜欢这慕容紫英的样貌,天下美人何其多,溪风定为尊主献上倾城佳丽,只求尊主莫要对燕国皇子心软。”
魔尊叹了一口气,说:“溪风,你可知本座原名?”
溪风摇了摇头,说:“属下不知。”
“本座原名重楼。”魔尊说:“本是燕国前丞相之子。”
“?!”
“谁知本座八岁的时候,”魔尊接着说:“皇帝听信了预言,说我重家会出颠覆燕国之人,便下令将我家全家处斩。”
“……”
“我重家全家被灭,只有我一人逃出。”魔尊说:“从此以后,我隐姓埋名,世间再也没有人听过重楼这个名字。我暗中集结反燕势力,发誓要报我家仇。”
“……”
“然而我在逃亡中,曾偶遇一贵族小孩。”重楼眉间舒缓开来:“那时我极其穷困潦倒,就快要走投无路。不想这小孩竟然把身上吃的用的还有值钱的东西都一股脑地送给身份不明的我。”
“……!”
“我不愿承一个小孩的情,”魔尊说道:“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是他的帮助,使我不致于当时饿死冻死在街边。”
“那个小孩…就是慕容紫英?!”溪风不容置信地问道。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魔尊说:“我以为他只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没想到……”
“尊主准备如何处置他?”溪风问道。
重楼想了想,说:“等我想清楚之前,你先按我刚才说的做。记住,不许任何人透露慕容紫英被俘的消息!
“……”溪风虽觉得此事十分不妥,却无法反抗魔尊的命令。只好答声“遵命”,将紫英带了下去。
紫英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左右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房间,而他正穿着一套干净的中衣,躺在自己的床上。震惊之余,紫英不由得怀疑之前燕国灭国的种种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然而,他很快就悲哀的发现,这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因为他的四肢分别被四根绳索束缚在床的四角。绳子虽没有将他整个人完全限制得动弹不得,长度也十分有限,只给了紫英坐起来的空间,连想伸手拨开额间碎发都不行。
“殿下,您醒了。”
紫英惊讶地抬头一看,见一席绿衣楚寒镜对自己做了个揖,说:“尊主吩咐,殿下醒来以后让妾身服侍殿下用膳喝药。” 说着,便端过一杯清水喂紫英喝下。
“镜妃?”紫英咽下水,抬起头,不容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快别叫妾身镜妃了,就叫我寒镜吧。”楚寒镜说道:“妾身并未服侍过陛下,只是…挂了个虚名罢了。如今……”
紫英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你也别再称呼我为殿下,直接叫紫英吧。”
“妾身不敢。”楚寒镜滴下泪来,跪在紫英床边,说:“殿下,是妾身的妹妹她…妾身知情不报,是燕国的罪人。呜……”
紫英皱眉。他想让寒镜起来,却更想知道楚碧瑶为何要背叛燕国,便开口问道:“镜…寒镜,你且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此事说来话长。”楚寒镜擦了擦眼泪,说:“殿下应该也知晓,我与碧痕两姐妹是被西域王选来送给燕国皇帝的。我们进宫便被封为妃子,这对于出生卑微的我们是想都不敢想的幸事。”
“……”
“然而,好景不长。”楚寒镜接着说道:“西域王带着他的大批随从走后,就只剩下我们两姐妹在这离家乡千里之远的燕国皇宫里相依为命。本以为陛下封我们为妃子是因为喜欢我们,不想他只是给西域王一个面子罢了。渐渐地,深宫大院内的人都注意到,陛下从不曾在我们姐妹处留宿,更有甚者,谣传我们姐妹是西域王送来的间谍,所以才会被封了假妃,置于冷宫。”
“……”
“五载光阴转瞬即逝。”楚寒镜接着说道:“我们姐妹二人在皇宫里没有任何依靠,甚至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我们不是西域的公主,即使出了什么事,西域王连问都不会问一声。而在这大燕皇宫里,下人们都瞧不起我们,甚至曾出口中伤说我们是蛮夷内奸,定会困在这深宫中消逝了青春,一无所得。”
“寒镜……”
楚寒镜擦了擦眼角,接着说:“我本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准备安分地在这深宫中度过残生,然而妹妹却不愿意。她个性好强,时常发誓一定要逃出这深宫,闯出一番精彩的人生。我以为她不过是说说罢了,不想两年前的一个深夜,我被一阵响动惊醒,接着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陌生红衣男子抱着满身是伤的碧痕回来。幸好我们姐妹平时本来就备受冷落,下人们也不尽心,由此才没有被发现。”
“……”
“自此之后,妹妹就一反平常地安分守己。”楚寒镜接着说:“然而我可以看见碧痕眼中的改变。那眼神,不再是忿忿不平的绝望,而是飞蛾扑火般的狂热。她的伤好后,我就经常见她单独在王宫中走动,以前她从来不屑巴结讨好的人,都一一去低声下气地拜会。半年前的深夜,我看见她将信笺绑在一只大鸟脚上,然后将其放飞。”
“……”
“那时燕国与魔尊的战火已经开始了。我一直觉得碧痕不对劲,却从没想到往外传送消息的是她。那晚,我讲她拉进房里,苦口婆心地求她放弃计划,然而她却对我说木已成舟,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她说,自从与魔尊相遇的那个夜晚,她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魔尊……”紫英喃喃念道:“她遇到的…竟然恰好是魔尊。”
“嗯。”楚寒镜点头,说:“碧痕性格十分倔强。他痛恨陛下他…对我们姐妹俩不闻不问,又深深地为魔尊痴狂,变想尽方法地为魔尊的军队送情报。若不是这些年宫内的人早就把我们视作透明,妹妹也不会如此轻易地送出那么多情报。然而,她也并非每次都顺利。于是,为了保护碧痕,有几次…我也替她撒过谎,甚至替她传过一次消息。”
“……”
“殿下!”楚寒镜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寒镜自知对不起你,对不起燕国。寒镜愿为殿下做牛做马,听候殿下差遣,万死不辞!”
“……”紫英听完,头又痛了起来。他努力集中精力,说道:“你这又是何苦?紫英现已是阶下囚,既然碧痕为魔尊传出不少消息,想必会被重重犒赏。你是她胞姐,又何必在我面前低声下气?”
“不!”楚寒镜含泪喊道:“我虽不得陛下怜惜,但毕竟也是御封的镜妃。我投敌叛国,罪无可赦。我害得殿下您家破人亡,害陛下与皇后身陨,害大皇子与二皇子身陷囹圄,我……”
“等等!你说什么?!”紫英惊喜地打断道:“你说大皇兄与二皇兄…没死?!”
楚寒镜看着激动的紫英,说:“回殿下,大皇子与二皇子被关在天牢。他们受了伤,但…并无性命之忧。当时魔尊故意传出大皇子战亡的消息,也是为了动摇燕国的军心。二皇子昨日在与魔尊座下佘麟将军的战斗中由于敌众我寡战败,被抓进了牢房。”
“真的?!大哥二哥…还在……”听到这个好消息,紫英高兴地差点落下泪来。
“寒镜不敢欺瞒殿下。”
“太好了…太好了……”紫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了想,他问:“为何魔尊将大哥与二哥关在牢房,却把我绑在这里?”
寒镜看了看紫英精致的脸庞和优美的身段,红着脸低下头,说:“寒镜…不知……”
紫英皱了皱眉,问道:“你可有方法带我去见大哥二哥?”
楚寒镜摇了摇头。
紫英叹了口气,说:“也罢。我不该为难你。说起来,你其实也是…受害者……”
“殿下……”楚寒镜的眼眶再次盈满了泪水。
“可是…”紫英说:“父王母后离世,皇兄被俘,燕国破灭,你们两姐妹却也推波助澜。紫英我…无法不介怀。”
“妾身明白。”楚寒镜含泪应道。
“你走吧!”紫英咬了咬嘴唇,决然地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殿下!”楚寒镜哀求道:“请至少让妾身服侍您用过今夜的膳食与退烧药。”
“不!”紫英说道:“我不要…你的怜悯!”
“殿下,妾身不是…”
“走!”紫英大吼道:“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殿下……”楚寒镜见紫英情绪激动,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便只好做了个揖,哭着跑了出去。
紫英无力地倒在床上。他没想到,他与父王、大哥、二哥千方百计想要抓获的内奸,竟然是这皇宫中最不起眼的西域姐妹。紫英痛恨自己,若是当时更加细心仔细一点,是不是就会觉察出端倪,避免今天这不可回头的结果?想着想着,热度再次侵袭上来,紫英头痛欲裂,不久,便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