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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论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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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远困惑地看了看莫小北身侧空荡荡的衣襟,询问道:莫少侠,可需老朽借剑给莫少侠一用?莫小北傲然一笑,道:我手中虽无剑,心中却有剑。老者闻言颔首赞许道:好!好一个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看过古龙的小说或者看过烂片《决战紫禁之巅》的人都知道这句台词,虽然狗血了一点,但朗朗道来,确有震撼人心之效,古龙大叔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此言一出,众人顿生刮目相看之感,风玉树更是隐隐觉得自己受了蒙骗,此人明明胸中有丘壑,偏偏总是一副泼皮无赖相,让自己居然看走了眼,接着莫小北又吟诵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在众人还在回味这首诗的时候莫小辈继续说道:
" 剑者,百兵之首,其精为灵蛇。帝王皆以剑佩之,奉以王者,无上权威。剑乃兵器中君子,在乎人,而不在于剑。剑之威在乎其神而不在乎其型。"
说到这里,莫小北话锋一转,开始说“心中之剑”,庄子《说剑》是她记得唯一一篇能和剑搭上边的古文,虽记不得全文,但是关于论述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民之剑的一段经典倒还记得:
"昔赵文王喜剑,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前,死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如是三年,国衰。诸侯谋之。太子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说王之意止剑士者,赐之千金。’左右曰:‘庄子能。’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
夫子着剑服论剑于王前:‘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得试之。’
王曰:‘夫子所御杖,长短何如?’
曰:‘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
王曰:‘愿闻三剑。’
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
王曰:‘天子之剑何如?’
曰:‘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愕,晋卫为脊,周宋为谭,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文王芒然自失,曰:‘诸侯之剑向如?’
曰:‘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愕,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谭,以豪桀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以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王曰:‘庶人之剑何如?’
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瞑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有如神助一般,接着《说剑》的话头,莫小北滔滔不绝舌灿莲花直说了大半个时辰。
其实庄子说剑乃是假借论剑之名行论治国之道之实,说白了,就是偷换概念,像政治上这些东西,就算没政治细胞,这么多年在考场上淫浸出来的,谁还不会几句套话呢?
由于历史发展轨迹不同,有些地方与大燮的历史不相符,但意思大家都明白的。莫小北定的题目是“说剑”,她大气磅礴地开了头,风玉树再说些剑术、剑招之类的东西就显得小家子气而落于下乘——莫小北刚刚才说完,他那叫“庶民之剑”。可是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也不讨好,莫小北或许不才,但庄子是何等人物?她既然把话说尽了,风玉树再说什么都像是照葫芦画瓢,左右思量与其献丑不如藏拙,片刻之后他站起来向众人鞠了一躬,说声自叹不如便回房去了。
莫小北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为着应试教育莫小北又怎会记得如此长篇大论。
星目上有识文断字的弟子回去之后连忙把《说剑》誊了出来,记不全的地方还跑去问莫小北,莫小北已经乐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又把“苛政猛于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警句一并说了,博得连声称赞——你太有才了!
那边厢风玉树房里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与风玉树商议对策,只听此人说道:“少宫主,依在下看来,那位莫公子看似不堪实则甚有机智,文采也颇为出众,我们要谨慎行事啊。”
风玉树心里烦乱,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都下去,他想清静片刻。此时他心里五味陈杂,想起自己自幼就接受各种近乎苛刻的训练,从不容有半点闪失,他生来就是为了做强者,在他还是幼儿时就因为生得太阴柔几乎被毁了容貌,因为他是风玉树,他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的下一任领袖,他不光学习武艺还要学习兵法史书诗词歌赋,每样都要做到最好,即使这样他那严厉的父亲也极少称赞他和给予一个父亲应有的温情,而他一直以为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就是那样冷漠的。
直到他遇见莫小北,他才知道自己和自己身边亲密的人身上有什么是不对的,莫小北七情六欲均上面,她会骂人会耍赖会讨好会使诈会骗人会前倨后恭,而自己,永远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般没有波澜,也不被允许有任何波澜,今天的失利让他感到更多的不是恼怒,而是一种无奈,像是对自己存在的意义第一次发出了质疑,甚至对于向穆野静求亲是不是会没结果都不是那么的看重了,那仿佛是一件与他不相干的别的什么人的事,而他只想解开自己的困惑。
关于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使命、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一切的一切本来都源自于英明神武的父亲的口中——他曾经是风玉树的偶像,可是现在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在妻子和孩子面前都不苟言笑的人,风玉树终于感到不寒而栗。他无法相信自己会为一个不想干的人心绪起伏,于是拼命说服自己只是欣赏他的才智,为他的自甘轻贱而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本该出彩的一段写成了这样~
因为我这几天都没有时间写这个文,所以发了篇旧作当作补偿,地址在下边,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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