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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 ...

  •   云淡风轻,太阳将光芒埋藏于云层,淡淡的丝云透出温柔的光芒。
      一条溪水静静地流淌,不停地冲打着河岸尖凸的青石,时光磨去了棱角,显得圆润又清冷。女子青丝高盘,一袭素衣,藕臂上挂着水珠,蹲在溪水旁,水面映出她明亮的双眸,白皙的脸颊不露微暇,表情却有些许落寞。
      泛黄的树叶飘零而下,水面上顿时沁出一丝波纹,涟漪四散而开,又归于静寂。“又是一年秋天了,十年了,十年了……”女子轻言呢喃,却不知是说给自己,亦或是这流水。
      女子凝望水面,青葱玉指探入其中,直到浸透这清凉的水,刻骨铭心。抽出双手,端起一旁洗过的衣物,起身而立,窈窕的身形,萦绕着朴素的高雅,恍如洛水静默的女神。轻移莲步,衣袂在风中纷飞,身影越来越远,只留下秋水无音。
      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庄,安谧又充满温馨的气息,和煦的微风将炊烟摆弄出柔美的身姿。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已然到了村口,和平常一样,她推开了小院的门,年久的门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心里会有如此沉重的压抑,却也只是淡笑而过,迈进了院子。
      四周种着各种花儿,但已是秋天,就算再多么细心的呵护,花儿也将散落殆尽,只留下泛黄的茎叶,被风带走幽香。傍晚的光景使得小院又增一分凄楚的意味,走进屋女子点燃蜡烛,透白的纸窗上顿时明亮了一片背影。
      女子每天都人在日落之时将院子清扫一新,多年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她拿起扫帚,将衣袖卷起,再次走到院中。“沙” “沙” “沙”,此起彼伏的声音,带走地上的黄叶,同时也卷起了岁月的灰尘。
      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女子停下了脚步,拖着扫帚走向了院门,“谁?是林妈么我想说那个东西不……”话还没说完,她已然呆立在门口了,“咣当”一声,扫帚跌落下来撞上了门槛,她浑然不知。
      院门外,站立着一挺拔男子,面容虽说不上英俊,却有一种清秀之感,那被岁月打磨的脸颊瘦削又苍白,在无力的外表之下又隐隐显露出坚毅的神情。一身墨青的行衣,腰间系着一把金色的剑,镏金的剑柄上挂着红缨,垂落下来的玉石上刻着小字“羽”。而此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是,痛。
      女子静立在院门前,双颊因激动而浮现出一丝嫣红,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喜。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中满是激动与迟疑。两个人在门口伫立良久,却无一人开口,好像生怕破坏了这静谧一般。
      许久,男子浅迈一步,用颤抖的声音开口:“寒……寒音……是……是你……么?”这时女子突然跨出了院门,紧紧地抱着那男子,几乎哽咽:“羽扬……我……我好想你……”两人紧紧相拥,抱着对方颤抖的身体,感受着互相的倾诉,通过身体告诉自己,寂静无言却已胜过了千言万语。直到男子感到脖颈后衣襟湿凉,心头一紧,拍着女子的肩头:“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不要哭了,天凉,快进去吧。”女子却仍紧紧抱着他,仿佛松手就会永失所爱一般。
      男子眼眸上浮现一层水雾,顿了顿,轻轻将女子拦腰抱起,走进了小院。当院门关上时,看着眼前的落花,一股时光的气息扑鼻而来,心中顿时浮现点点温情,看着屋内烛光的暖晖,心绪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寒音还是芳华少女,窈窕的身形,洁白的舞衣更使她拥有超凡脱俗的气质,成为姑射郡的第一舞女,人们都把她看作仙子一般。
      一天夜晚,当寒音正在舞霓之时,乐坊的门被一伙人踢开,面露凶光,手持雪刃,蛮横地叫嚣要将乐坊洗劫一空。寒音依旧随笙乐缓舞,丝毫不为所动,见她如此镇定,奏者们也从容下来,轻捻抹挑,乐曲又回复如初般明朗。黑衣人拿起刀,向着厅台逼近:“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娘们也敢小瞧你大爷我?”说着一刀向寒音,但突然之间他的刀已然无法前进。这只是因为,他的心脏多了一个洞。
      寒音面前的男子,墨绿劲装,长剑出鞘,血色已如花般绽放。寒音眼中没有丝毫迟疑,曼舞袖莲,又将音乐布满厅堂。羽扬握剑而立,眼中闪过一瞬的愕然,很快又消失,身影陡移,剑气吞吐而出,杀意逼向每个黑衣人。“愣什么,砍呀!”黑衣头目一声高喊,雪亮的刀刃聚向羽扬。羽扬长剑疾转,迅然飞向一袭黑衣。
      寒音在奏者或激昂或温柔的伴奏中舞姿轻盈,身影唯美又清丽。羽扬矫健的身姿在黑衣人里穿梭,恍如一朵墨绿的花朵在黑夜中闪烁。剑光影现之间,绽放着一场生死的舞宴。二人在乐声中轻舞,直到曲终人尽。寒音停下身形,羽扬背对着她,地上倒着一片黑衣人。
      “你……不害怕么?”羽扬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呢?你都来帮我了。”寒音盯着他的背影答道。
      “我?”羽扬苦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
      “因为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带着调侃的意味,羽扬嘴角轻扬。
      寒音轻抖水袖,婀娜地转了一圈,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因为我,愿意去相信。”
      羽扬也笑了,粲然露齿:“那么……希望你相信的是对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从那时开始,她爱上了这个清瘦的男子。那个夜晚之后,他们经常相见,都深深爱着对方。
      十年前,一夜之间,姑射郡第一舞女神秘消失,无影无踪,在当时轰动了整个姑射郡,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也都叹惜不已。而在千里之外的小村庄,寒音已和羽扬开始了新的生活。

      夜色慢慢降临,阴影将触手伸向一寸寸土地,探向一丝丝罅隙,同时也勾起了寒音内心里的痛楚。羽扬坐在床沿,怀中寒音的身形不住地颤抖,紧紧地拥住羽扬,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泪眼模糊,早已沾湿了羽扬的衣襟。羽扬温柔地抱着寒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寒音,别哭,我在,我在……”
      寒音带着哭腔,粉拳捶打着羽扬的胸膛,声音已是哽咽:“羽扬,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羽扬眉头一皱,神情满是心疼:“寒音,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独自过了这些年……看着你单薄的身影,在院门口的一瞬,突然感觉到我是多么失败的一个男人……”
      寒音声泪俱下:“不要这么说……我爱你……我会永远等你……”
      话音未落,两片薄薄的嘴唇覆上了她的樱桃小口,羽扬轻吻着她,感觉着湿润的如玉唇瓣,感受着咸涩的泪珠。寒音的双眼微阖,被泪珠沾湿的睫毛蝉翼一般颤抖,脸颊愈发地绯红起来。只是浅浅地吻,两人紧紧相拥,多希望可以这样直至地老天荒。从对方的呼吸中可以感受到多年来的相思,坎坷,憔悴,悲伤。二人相拥,画面仿佛静止,久立凝如雕塑一般。
      许久,寒音瘫软在他怀里,两人睁开眼,双眸形相凝视。寒音伸出玉臂抚摸着羽扬瘦削的脸颊,那熟悉的轮廓伴随着岁月的痕迹,一丝一丝渗入心底。
      良久,她开口:“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羽扬抿了抿嘴唇:“以前的我,四处闯荡,与剑相伴,直到遇见了你,成为了我的鞘。不过……剑有着一些必须了结的宿命,我也有着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做。但是现在,我再也不会离开……”

      多年前的那次相遇之后,两人经常在一起。在互相倾谈之中,寒音从羽扬的口中得知,他是个孤儿,生下来便不知道父母为何人。身上挂着玉佩,仅仅书了“羽扬”二字,便无他物。他在破庙中啼哭,直到一青衣男子听到哭声进入寺庙,那时他已哭得没有力气,这名男子后来成为了他的师傅,他少年便拼命练武,希望能去闯荡江湖,有一日能知晓自己的身世。身上除了一把师傅临终前授予的龙渊剑和那块玉佩,便无他物。独自一人漂泊在乱世之中,直到遇见了她。
      她还记得在乐坊的最后一晚,他决定要带她走。星空下,她的眼神突然像孩子,那样的透明,却又说不出的迷离:“你……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羽扬摇了摇头:“不用去找那个答案了……我遇见我我终身之爱,为什么还要去找寻自己的过往呢?”
      然后他们离开,那时北越和芜城正在战争,战乱纷纷,他们去了远离战火的一个村庄。然而半年后,羽扬却离开了家,告诉寒音他会很快回来。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年。

      烛光下,寒音双眸晶澈,黑瞳映照出瑟瑟发抖的火苗,在幽暗中散发着暖暖的光,温暖着她的心灵。她缓缓开口:“这些年经历了不少苦难吧?”
      羽扬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抓住寒音的手,那纤细的手仍然有着细腻无瑕的手背,可是,手心里却有着几点残留血痂,玉指指节端有着一层薄薄的茧,他顿时心如刀绞,紧紧握着那白玉一般的手:“你怎么这么傻,这些活找个人干就是了,怎么让自己受这么多苦,我自己真是个废……”
      话音未落,寒音的青葱玉指已堵住他的口:“不要这样自责了,这么多年了,你也很不容易的。我们也都该去经历一些,况且我再怎么也是……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不会这些怎么能行?”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神中满是幸福。
      “我……我们有孩子啦?原来我已经做父亲了。哈哈哈哈……”羽扬爽朗的笑声萦绕在屋内,仿佛要将多年的悲伤一扫而光,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起的什么名字?现在多大了?
      看着羽扬迫不及待的表情,寒音噗嗤一笑,笑容容明丽,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羽扬茫然:“你笑什么呀?我刚才做了什么可笑的事么?”看着羽扬无辜的眼神,寒音笑得更剧烈了,久久才停止。
      “我刚才看你那表情,着急的像个孩子……咯咯……好想笑,我快忍不住了……咯咯……”寒音掩面而笑,羽扬一时哑然,突然嘴角浮现邪邪的笑:“都会笑我了啊?哼哼……信不信我马上让你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困难……”说着,将温香软玉抱个满怀,作势要吻她。
      寒音脸色绯红,妖颜带笑,嘤咛一声:“不要……孩子快回来了……”羽扬笑得甚为妖冶:“舍不得孩子抱不了新娘,你说呢……”说着一步步逼近寒音,这时“笃笃笃”传来敲门声,伴随着稚嫩的童音:“娘亲,我回来了”
      羽扬忙稳下身形:“唉……大好时光呀……”寒音满脸绯红,赶快整理着纷乱的思绪:“我去开门,先不要强求他认你这个父亲,毕竟还是个孩子……”说着便飞快跑了出去。
      羽扬揉了揉微疼的肩膀,低声嘀咕:“孩子啊……”缓步走出了里屋。
      院门打开,一个矮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微泛黄的垂髫,胖嘟嘟的小脸,却有一双有神的眼睛,纯黑的瞳孔,以及黄褐色的珠界,清澈带有明亮的光辉,像极了他的父亲。孩子扑在寒音怀里,嫩嫩的小手扯着母亲的衣袖:“今天我和虎子拿弹弓比赛打鸟儿,我打中的比他多!娘亲,我是不是很棒?”
      寒音莞尔一笑,顿现一层母爱的光辉,她伸出玉指,轻轻刮了两下孩子的鼻梁:“若儿当然是很棒的啦……对了,娘亲想起一首很早的歌谣,是你父亲当年唱给我的。”
      “父亲?我要听!我要听!”孩子在怀里撒起娇来。
      寒音望着怀里的孩子,累累抚摸着绵绵的脸蛋,用一种轻柔的声音唱起:“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孩子连忙拍手。
      这时寒音的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等待的那些年,缓缓吟唱: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声音萦绕在小院中缥缈又空灵,久久不能平息。孩子突然声音颤抖着:“娘亲,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呀?”
      寒音摸着他的头:“孩子,娘亲没事,娘亲是激动呀……你父亲……你父亲回来了……”说着,孩子抬眼看见了眼前的男人,发丝在夜风中轻拂脸颊,说不出的秀美,孩子双眸惊讶地盯着羽扬:“你……你是我父亲?我娘亲给我讲的那个大英雄?”
      羽扬慈爱地摸着孩子的头:“若儿,对不起,是父亲不对,让你们等了这么多年。”
      出乎羽扬和寒音的意料,孩子迟疑了一瞬,竟然“哇”地大哭起来:“父亲,我们好想你……好想你……哇……”
      羽扬从寒音怀里接过孩子,爱抚地摸着孩子的头:“孩子别哭,别哭噢,乖。父亲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三人一起走进了里屋。
      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鼻息轻柔起伏,呼出暖暖的气息吹拂着羽扬的脸颊,一时间,感慨万千。
      将孩子安顿好,羽扬和寒音入室就寝,黑暗中两人的轻语,敲打着两个人的心弦。
      两情缱绻,十指缠绵,这一夜显得那样短暂,来不及诉说那些过往,东方已然微曦。寒音在一夜的倾诉之后,心情的起伏可想而知,早已在羽扬的怀里安然睡去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羽扬却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到这个家庭,在他漂泊半生之后显得格外温情,心中感触良多,为寒音盖好被褥,轻轻地让她枕好枕头,羽扬轻声走出房门,关上了里屋的小门。
      初秋的早晨,对只穿一件薄衫的羽扬来说,似乎有些清冷。然而他早已习惯这种清凉。在那些漂泊的日子里,他已尝遍了人情冷暖。轻轻一跃,衣袂纷飞,人已坐在了屋顶,看着那远方微露的晨光,他的思绪流转,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早晨,那只撷来他亲生父母讯息的白鸽,也正是踏着晨曦而来。就是那个早晨,改变了他的轨迹,让他隔了整整十年才再一次看到另一个安宁的早晨,拥有不再漂泊的人生。
      凝立良久,白昼已渐探出,初升的朝阳渲染了天边的绯红。
      “对于我十年前离开的原因,我对她只字未提,这样是爱她还是我的无谓掩盖呢?”羽扬叹一口气,飞身回到屋堂前。
      呆立着,缓缓吟道:“问余何适,廓尔忘言。”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寒音轻轻推开门,双眸深情望着羽扬。
      羽扬将她搂在怀里:“干吗不多睡儿?你那般辛劳,要多休息才是。”
      寒音嘟着嘴,娇嗔道:“我不是……不是害怕你又走了嘛……”
      “傻寒音……我怎么会再离开你们呢?”
      寒音幸福地笑着,突然踮起脚在羽扬唇瓣上轻吻一下便飞快逃到了厨房里。
      羽扬摸了摸嘴角,浮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一间小小的厨房,两人在其中忙碌,使得平日里的冷清一扫而光,多了几分温情。清晨的炊烟在微风中颤抖,最终归于天际。
      早饭已准备完毕,羽扬正准备去叫醒孩子,若儿却独自晃着走过来,从门帘下钻了进来。抬头,眨动眼惺忪地嘟嚷:“娘亲,我饿了……”看到了羽扬,突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哦,父亲……”这一切尽收羽扬眼底,他笑了笑,摸着孩子圆圆的头:“若儿,我们准备吃饭吧。”说罢,端着两碗面走了出来。
      坐定后,三人开始享用早餐。只是简简单单的拉面,葱花漂浮在油花花的汤上,配上寒音特意切的卤蛋,看起来就让人食欲顿开。一股香味自鼻尖涌入,久久萦洄。
      羽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瓷碗已然见底,酸酸地说了一句:“有爱的味道的饭是最美味的~”寒音也不忘捶他一拳。
      若儿端着碗不住地傻笑,寒音在她额头轻弹一指:“傻孩子,笑什么呢?”
      若儿悠悠地感叹了一句:“我终于懂得什么叫‘打是情,骂是爱’了”。
      寒音脸色羞红,讷讷道:“这孩子学什么不好,学这个……”羽扬趁机环住寒音的腰:“挺好的呀…… ”寒音撒娇道:“讨厌~”说着一掌拍在了羽扬背上。然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羽扬咬着牙,额头沁出了细汗,满是痛苦的样子。寒音一时惊心:“羽扬……你怎么了?没事吧,那一掌应该不疼吧……”眼神中满是担忧地看着羽扬。
      羽扬挥挥手,示意没事,寒音仍满是担心,这时,若儿的声音惊恐:“衣服……衣服……衣服有血!”寒音猛然间回头,羽扬白色的衣衫上浸着一片殷红,顿时惊慌失措:“别吓我……不要……你……怎么了? ”
      羽扬咬牙,捏着寒音的肩:“没什么,只是伤口裂开了,去里屋……”他说着又摸了摸若儿的头:“父亲我没事,若儿你别担心了,好好吃饭……”
      羽扬和寒音双双进了里屋,寒音为羽扬脱下了亵衣,两道可怖的伤口割裂了他光滑的背脊,由肩及腰的巨大伤痕交叉而形成一幅骇人的画面。寒音你意识到什么一般,双眼盯着那伤疤发愣,紧接着泪水便涌了出来:“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羽扬不顾钻心的疼痛,带着笑颜:“没多大事……伤都快好了……”寒音轻捶着他的胳膊:“还敢说没事……伤口都这么深,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
      “啊,疼……疼……疼……”羽扬夸大了叫喊出来,寒音捂住了嘴,眼泪滴落下,像断线的珠子:“羽扬……很疼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羽扬看着寒音,心里难受万分,喉头蠕动了一下,轻轻试去寒音的泪水:“别哭了,我没告诉你不是怕你担心么,再说我这不好好的么,乖~别哭噢。”寒音摇了摇头,赶快擦干了泪水,起身:“你先等等,我出去取药。”
      门外,若儿吃完了饭,拿着筷子“叮当叮当”地敲打着碗沿,可爱的外表下,眼神中却有些担忧,见寒音出来忙扯住她的裙摆:“娘亲……父亲他……父亲他没事吧……”
      寒音挤出一丝笑颜,:“没什么,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破了,没什么事,对了,你凝儿姐姐不是说今日要教你什么好玩的么?快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若儿轻嗯了一声,跑出了院门。
      寒音取来金创药与布条,拿来了一瓶烈酒,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巨大的伤疤。“难道说……”寒音惊道,愣了愣,自言自语:“管那些做什么……现在的他,再也不会离开,就够了……”,轻语着,她迈进了里屋,开始为羽扬包扎伤口。
      为了不让寒音担心,羽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默默地挺着。包扎完,寒音为他拭去了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疼就叫出来嘛,不要这样硬挺着……”
      羽扬起身要说什么似的,寒音制住了他:“好好休息,睡一觉吧,昨晚你都没歇息好。”羽扬忙说:“我说了,我真没有什么事,不用这样啦……”
      话音未落,寒音嘟起小嘴:“睡——觉!我喊三声,再不睡我可要采取强制手段了!三——二——一”羽扬笑着,安静躺到了被窝里,寒音盖好被子,双手叉腰:“哼哼~别想装睡,我就等在这里,直到你睡着!”羽扬苦笑了一声,怎么这都有孩子的母亲了,还和孩子一样,真拗不过好,唉!
      本来想着自己睡不着的,羽扬一闭眼便感觉眼皮沉重地压了下来。多日的奔波劳累,心里的如释重负,让他很快沉沉睡去。看着他孩子一样的睡相,寒音倾身在他脸颊轻吻一下,便踮脚离开了里屋。到了院子里,看着阳光的明亮,内心从来没有这样的轻快,就像是多年来压在心里石头被搬走了一般,明朗又轻松。
      羽扬一觉醒来已近黄昏,看着窗外的日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饱满的温暖。多少年来,自己总在一个个旅馆,一个个驿站歇息,现在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家里与寒音厮守,再也不用去漂泊浪迹,这是多么厚重的一种感觉,踏实又温暖。
      披好衣衫,他走出房门,看到了门口的若儿。孩子见到他,又尺又喜地想要跑过来却还是停住了自己的步伐:“父……父亲,娘亲为了庆祝你回来,在村里摆了筵席,正等你过去呢。”
      “好,我们走……”羽扬回房,穿好了衣裳,抱起了若儿,走出了小院。

      老村长家的大院子,平日冷清的气氛一扫而光,村民摆设好桌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喊了一句:“寒音姐姐的好相公来了~”一时间,人们纷纷站起,凑着要看那清秀的男子。羽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点头示意,穿过人群,走向了正中的寒音。
      放下了孩子,他一把抱起了寒音:“大家,我羽扬在这里要大声告诉你们,以后我一定让寒音过得更幸福。决不让她受任何委屈。这些年承蒙各位关照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我在所不辞!”
      村民掌声雷动,一名面色黝黑的汉子端着酒走上去:“我叫薛青,就冲小哥你这些话,我敬你一杯,寒音妹子这些年没白等,果然是一个好郎君!”人群里附和:“我们也敬你!”
      羽扬放下寒音,端起一杯酒:“这让我愧不敢当,先干为敬!”众人也举杯,杯酒润喉,纷纷落座。觥筹交错,众人尽情享用,灯火通明,一时间将夜晚映得明亮起来。
      筵席很久才结束,众人开始散去。羽扬和寒音对老村长深深致谢,三人开始向家里走去。月明星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股自然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回到家,将在怀里熟睡的若儿抱到床上,两人在床前秉烛夜谈,话语缠绵,直到深夜,两人才睡去。
      白日里羽扬陪着若儿嬉耍,陪着寒音望望云,晚上哄着孩子入睡,两人肩并肩数星星,说着简单的情话,安宁了下来,过得倒也好不快活。

      这天,寒音又在给羽扬上药,林妈碰巧走了进来,看见了那骇人的伤口,心里顿时一惊,但也什么都没问。羽扬感觉到有人进门,下意识地穿上了衣衫,收拾妥当后,寒音转身对林妈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林妈笑了笑:“没什么啦,只是想让你帮我绣一件枕巾而已,没什么的……”
      见林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寒音忙问:“林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林妈顿顿,将寒音拉到一边:“寒音呀,有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关于你夫君的……”
      寒音轻咬朱唇,樱桃小口上浮现一纹白月牙:“林妈……你说吧……我到这里来,承蒙你的照顾,也把你当作亲人一般,有什么但说无防?”
      “你不没有听过我们北越的太子洛睛羽?”
      寒音眼神中闪过一丝的迟疑,旋即她摇了摇头。
      “北越一直和芜城打仗,并且稍显颓势。十年前的一天夜里,失踪数年的太子洛睛羽突然出现,北越王大宴群宾。翌日,太子亲率数千将士,击溃芜城人的包围。初战大捷。十年来,太子与将士与共,收复失地,将芜城从北越的领地驱逐出去。在北越王要立太子洛睛羽为下一任王的前一天,太子竟被心怀嫉妒的哥暗中带走,在悬崖上让其背水一战,若能战胜数百兵士便可让其为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被毒针射中之后终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他的哥哥残忍地有刀在他的背上划下了两道伤口,而将他抛下悬崖,传闻中的他的伤口开关……和你的……夫君……一模……一样……”
      寒音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呆呆地愣着。
      “寒音……莫非你……你早知道了?”
      寒音回头看着远处的羽扬,他抱着若儿,两人嬉戏玩耍,调皮地互相刮着鼻子,羽扬也灿烂地笑着,像孩子一般。
      寒音久久开口:“也许吧,也许十年前的他金戈铁马,驰骋沙场,是羽扬也也,是洛睛羽也好,但是人重要的是现在。十年之后,他回到我身边,他只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十年可以改变很多。这里没有什么洛睛羽太子,只有爱着我和孩子的一个优秀的父亲,一个平平凡凡的羽扬。林妈,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寒音的清澈双眸满是真诚的望着林妈,林妈点了点头,告别后悄悄离去。
      寒音望着院中的落花,轻声叹道:“十年,下一个十年又会改变什么?”顿了顿,缓缓吟道:“横梁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天也妒,丰倍与,莺儿燕子俱黄土。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秋风吹过,院子里顿时飘零着泛黄的叶片,蝴蝶般轻舞飞扬。寒音在风中翩翩起舞,衣袂翻飞,水袖轻扬,传来天籁之音:

      “猎风萧,白薇凋。羁泊千年,寂雨随风飘。
      独倚秋窗,碎柳金摇。伊人何在?犹忆芭蕉,一枕入寒蓼。

      青丝盘,玉臂寒。当时年少,泪雨浥清潭。
      慵扫落花,流离枝干。缁垢谁雪?仍及阑珊,酹倒浪千帆!”

      一曲舞罢,羽扬抱着她,轻声说道:“十年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十年之前。时光是倥偬的白驹。那时我们还是飘摇的旅人。但时现在,我们不是过客,是归人。!”
      寒音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份深情,感受着一份依存,感受着这十年的痕迹。
      然后,他们相视而笑。

      十年之后,亦或是几十年,会改变很多。但是我们该做的,不是缅怀在过去,而是珍惜好现在,走过下一个,亦或平淡,亦或光辉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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