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15、第十五章

　　墨修竹看过弟子们递上来的名单，最关注的自然是圣女一组。
　　但见除了景暄凰尘，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不出意外也在名单上。这本来就是神英寮有意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不过名单上还有个谷幽冉。
　　一个队里带两个紫服弟子？还是纯紫纯紫的那种。
　　他只迟疑了片刻，再看看其他四个人的战斗力，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圣女身边带个灵虚谷的弟子说不定也有帮助。

　　这两日所有神英寮第一年的弟子都在加紧练习毫不懈怠，毕竟太虚真武境对于大部分弟子来说，都是他们面对妖魔的第一次实战考验。
　　因为有驱魔结界的存在，除了少部分结界边缘的门派外，大多门派的环境都相对安全平稳。偶有妖魔作乱也不需太过劳师动众，自有门派中的长辈去处理，小辈弟子只需专心修行未曾真正面对过妖魔。
　　而太虚真武境是神英寮专门关养各种妖魔妖兽的地方，弟子们需要用两年时间一层层闯过去，待全部闯完，第三年方可外出历练。
　　神英寮的三年修习几乎等于一个漫长的成人式，待从神英寮出师，他们也就真正走上独当一面，除妖魔护苍生的道路。

　　过去的六大门派中，只有鬼刀宗是例外的。
　　鬼刀宗所在的烈焰城是人界与妖魔界结界的边缘地带，镇守着妖门关。
　　一来路途遥远，二来他们的弟子早就见多了妖魔，历来都很少会有鬼刀宗弟子到神英寮来修行。
　　荷荼了解到，除了鬼刀宗，就属轩辕门和无极岛离结界边缘近一些。所以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早已经开始跟着师父出去猎魔，本来，他们也并不是非要来神英寮呆上三年的。
　　那为什么后来来了呢？轩辕玉泽不肯说。

　　荷荼盲猜，大概是因为她吧。
　　天族圣女偏偏在轩辕门管理神英寮的这三年来了，这么金枝玉叶身娇肉贵，可不是得派最厉害的弟子来好好护着么。
　　这么一想荷荼就很开心，要不是这样，玉泽兄也不会被送到她眼前。
　　她越是满眼欢喜笑意盈盈，轩辕玉泽却反而收敛了神色，笑容淡淡的，话也少了许多。

　　*

　　近两日天气一凉，男子寮的一间寮舍里仿佛发自肺腑深处的咳嗽声就没有断过。
　　高钦听的心烦，可是又不能说什么。
　　他掩饰了脸上不耐的神色对靠着墙坐在铺上的少年道：“师弟如果身体不适就赶紧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进真武境。”
　　少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善却也毫不在意，只淡淡应一句：“多谢师兄关心，我今日就去。”

　　高钦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看中这小子什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好似随时都会翘辫子似的，也不知道进了太虚真武境会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只是嫌弃归嫌弃，师父收的弟子他也没胆子欺负。

　　二师弟吴彦铮郁郁难欢道：“太虚真武境第一层我们所有第一年弟子都要一起进，岂不是又要见到那个羽族和圣女。”
　　他就是当日输给凰尘的那个弟子，本以为输给个天族也就罢了，谁知竟是个扁毛畜生。
　　他不提还好，一提高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上次不过骂了一句扁毛畜生就被圣女一巴掌照着脸扇上来，回来之后大师兄项浩欢又自持是师伯的弟子对他一番教育妄想让他去道歉！
　　他先前对羽族的鄙视如今都化成对圣女的厌恶，唯一能驱动浮光印的人又怎么样，乱世出英雄，没了驱魔结界，以他的天资将来更能成就盛名！

　　“我们不能就这么忍了这口气，一个根本什么都不会的圣女，进了真武境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正是我们还她颜色的机会！”
　　“可她身边的人各个都不好对付……”
　　吴彦铮没敢直接点出高钦在比试里输给轩辕玉泽的事。
　　高钦摆摆手让他保持安静，不自觉地咬着指甲，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轩辕那两个弟子不过是临时安排在圣女身边的，能有多尽心？关键是天族和羽族……反正真武境里有的是妖兽，多引几个来，还怕引不走他们？”

　　吴彦铮见他竟是认真的，不由得有些怕了，“师兄，那可是圣女，要是真出了事，我们……”
　　“怕什么，不过是第一层的妖兽，吓吓她而已！”
　　——如果她的样子太可怜太狼狈看得他心情愉快，他也不是不可以像天神降临一般来拯救她。
　　吴彦铮见高钦态度坚决，想想反正高钦从以前就仗着天资高，受师父器重，没少干无法无天的事，出了事儿自然有他顶着。

　　*

　　入境之日第一年的弟子齐聚在太虚真武境外，墨修竹与云归涯一人青衣黑袍一人白衫云纹，站在众弟子面前一派仙姿凛然。
　　荷荼在列队里抬眼瞧着，暗暗吐槽云教习一本正经时的样子也挺唬人的。
　　就都是唬人的。

　　比起云归涯始终透着一股散仙般的逍遥姿态，墨修竹远比他有威严的多，温润却又沉稳的嗓音响起：
　　“太虚真武境自即日起开启，不限时日，灭妖兽一百只的队伍便完成闯关。你们此番面对的皆是未开智的妖兽，习性弱点在万妖录第一册中均有记载。不拘于用什么方法，只要杀了妖兽之后取走妖兽身上的符文石上交便可计数。你们要多与他人配合，切不可窃取他人成果，也不可有任何形式的交换。发现一次通报师门，重修一年，若有第二次便遣回师门。”
　　“有一件事情你们需要注意，真武境第一层的妖兽都以符文石压制了妖力，实力不足自身的一半。取符石时要确保妖兽确实已死，否则难免遭受妖兽反扑。入境前你们每人到我这里领取一枚传送符，妥善佩戴。在真武境中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使用传送符立即传送出来，且一旦受了重伤或者失去意识，传送符也会自动启动。真武境外有医官和医修弟子驻守，安全为重，不可贪功。”

　　有弟子摄于墨修竹的威严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那要是在里面睡着了呢？也会被传送出来吗？”
　　墨修竹淡淡瞥他一眼问：“怎么你寮舍里的床睡着扎人么？”
　　弟子悻悻地摸摸鼻子，墨修竹方才说明道：“只是睡着不会被传送。但真武境第一层的意义只在于锻炼你们应对妖兽的方法和心态，不是让你们进去拼命。希望你们该出来时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也不要耽误日常的修习和课程。真武境虽然不限制时日但每天只可进出一次，一组六人同进同出，且每次在里面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否则也会被强制送出。”

　　大家都知道每年第一名的队伍都会得到灵器或是丹药的奖励，成绩还会被通报各门派，一向是各门派用来攀比年轻弟子天资如何的谈资。
　　但墨修竹对此提都没提，显然并不赞成弟子太过急功近利。

　　墨修竹讲话的时候云归涯就在观察各队弟子的分布，虽然之前也看过名单，但此时不同颜色的剑服分队站在一起更是一目了然。
　　以粉色和浅蓝为基础，共有红四阶，蓝四阶。
　　此时他们都还是第一年的弟子，便只提拔了一阶和二阶。紫服和绿服就简单多了，只有一阶和纯紫纯绿。
　　毫不意外，别管是紫一阶绿一阶还是纯紫纯绿，除了圣女外几乎都是灵虚谷的弟子。
　　因为谷幽冉的关系，云归涯现在看见紫服绿服就头疼，就嫌弃，嫌弃得脸都快要皱在一起——尤其她此时抱紧圣女大腿的样子！

　　本来以谷幽冉的实力绝对不可能闯过太虚真武境，所以入学时她就做好了打算：找个实力强悍一点的队伍，用丹药贿赂其他人让她加入，就这么混过两年。
　　唯一的问题是带着她无疑会影响整个队的成绩，去哪儿找五个实力强悍还完全不介意成绩的弟子组队？
　　如今荷荼主动提出带她，光是看着队里其他四个人的实力她就坚决抱紧圣女的大腿不撒手！
　　旁边灵虚谷的师兄师姐们都羡慕死她了！！
　　（对，灵虚谷都是些差不多的货色。）

　　太虚真武境的入口宛如一个插入地面的巨大的镜子，青铜边框上刻印着符纹，镜面如同水面一般，薄薄的，流动着。
　　弟子们一队队陆续走进去，浮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每个队伍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以便让弟子们平均地分布开。

　　荷荼紧拉着轩辕玉泽的袖子，谷幽冉拽着荷荼的腰带，两人生怕传送时被分散开，很没出息地抱团穿过水幕。
　　睁开眼，出现在荷荼眼前的是一片翠色层叠空谷悠扬，有鸟语，有花香，鹰隼飞过高空带起一声鸣啸。
　　完全不是想象中修罗场的样子。
　　她这辈子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好像能把这里的景色都印在眼睛里似的，惊疑地问：“这么漂亮的地方也有妖兽吗？妖兽不都是长在煞气环绕寸草不生的地方吗？”
　　轩辕玉泽淡淡笑着说：“妖兽也喜欢灵气充沛的地方，纯净灵气中养出来的妖兽凶性会小一些。”他的笑容依然是温和的，乍看之下与过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很淡。
　　一如初见时那般透着些许冷清。

　　谷幽冉正了正自己的小腰包，“灵虚谷比这里还漂亮，遍地都开满了花。荷荼你喜欢的话到我们灵虚谷来玩啊！”
　　荷荼弯弯的眼明亮得像最皎洁的月亮，什么都没有多想，应道：“好啊，一定要去的！”
　　景暄现在已经学会不去扫她的兴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荷荼有多喜欢这里，这寻常的山川景色。
　　荒川，枯骨，鬼哭，远得就都像是不存在了。
　　轩辕玉泽看着她的背影，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成长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又怕知道了会心疼的放不下。
　　为了三年以后的各自分别，他不想探寻的太多。

　　这一队人没有半个在意成绩和奖励，便很默契地由着荷荼游山玩水似的慢慢的走。
　　她惊讶于山间河水清澈见底，干脆脱了鞋踩下去。一双赤足白晃晃地浸在水里，景暄很自觉地转过身去放风。
　　轩辕玉泽朝燐川看了一眼，燐川也只能翻个白眼找块石头背对河水坐下，拿出水壶边喝边等。
　　谷幽冉倒是眼尖看见河里的鱼，干脆往河边一蹲，可怜兮兮地抬头道：“我饿了……”
　　轩辕燐川嘴角抽了抽，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鳖亲家，瞧瞧圣女这是招了个什么来，跟她真是一路货色不带差价的。
　　有人进太虚真武境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烤鱼野餐？教习们知道了得气得当场升天！

　　谷幽冉本是指望这几个高手能帮她抓鱼的，谁料到荷荼很豪爽地说：“吃鱼吗，我给你抓！”
　　说着抽出剑当做鱼叉——
　　轩辕燐川绝对不是故意看她，只是听见抓鱼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荷荼拿着轩辕玉泽的宝贝河泽在叉鱼！还特么一叉一个准！
　　他一口水呛到，边咳边指着串着鱼的河泽。
　　轩辕玉泽立刻伸手捂住他的眼，一把把他的头拧回去——轩辕燐川觉得他的脖子活生生见证了“重、色、轻、友”四个大字。

　　谷幽冉看见鱼已经嗷一声窜去拾柴火，不仅点起火堆，还从百宝囊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调料和炼药的炉鼎，正儿八经地准备开伙做饭。
　　景暄在一旁瞧着谷幽冉摆弄这些瓶瓶罐罐，感慨一句：“你们凡间人真是讲究，吃个饭这么麻烦。”
　　轩辕燐川啐，这个锅凡间人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