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璃木》今日林夕

17、第一卷：十五

　　十五

　　我和莫白跟着慕容羌一直跑到了城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所茅草房子里。
　　接着，一位高贵美丽的夫人满脸哀色地走了出来。一边不住回头张望，一边对手下仔细叮咛：“除了放他走，剩下一切以少阁主的意愿为主！”
　　想必这便是慕容羌的母亲，也就是江左梅阁前阁主的掌上明珠，当今阁主的结发妻子，慕容夫人梅氏！这位夫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优雅高贵，但她焦虑的眼神告诉我，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羌儿，别怪你父亲。这是他一生的诉求啊！”美艳的妇人喃喃自语。
　　等他们一行人远走了之后，我和阿莫才从树丛后面出来。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阿莫淡淡问道。
　　慕容阁主一生的诉求？疼惜儿子的母亲到底为了什么要假借阿燃的名义把慕容羌关到这里？关于阿燃和风雪铃，慕十三又了解多少？关于这场巨大的阴谋，他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似乎感应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漩涡，正在慢慢地像我们靠近！
　　“把门打开，我们进去。”我压下满肚子疑问。

　　黑暗可以藏匿一个人，一场过往，甚至一段罪恶与阴谋。然而，不管是遗憾还是眷恋，不管是仇恨还是仰慕，只要一靠近，我就能迅速察觉。
　　走进这黑漆漆的小屋，我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奈正大片大片地像我涌来。莫白点燃了烛台，我看到慕容羌正昏迷在榻上。
　　我被这浓烈的情绪搞得有点敏感，身上藏的心蚕们一个个都叫嚣着，想要吸食这美味的东西。由于阿莫在旁，我拼命压制住他们，想要留一点解释时间。毕竟这是人间，修仙法术之类的，还不能被所有人接受。
　　“阿莫，其实我是……”话还没说完，却被他平静地打断。
　　“我知道，无需多言。”
　　我瞪大了双眼。却看到那双浅褐色的眼睛，正温柔地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好像要望进我的心里。我吓得赶紧闭上了双眼。
　　同时，无数条青碧的光线从我的身上轻轻飞向慕十三，一丝一丝，把他缠绕成一个绿色的蛹。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分外熟悉的场景。
　　男孩和女孩在凤凰树下快乐地游戏；少年为少女簪上一朵最美丽的凤凰花，脸庞明媚地扬起；月夜里低低的蜜语和重重的承诺。
　　这些美丽的画面使我觉得身体轻快，分外满足。这是慕十三最喜欢回忆的画面，所以我先触到了它。
　　接着，我看到一个小孩子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哭喊：“娘亲……娘亲……”身侧的男子冰冷地吐出：“羌儿，去大仓顶也可以不用舌头！”原本委屈的孩子立即停止了哭声。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不住地哆嗦。
　　然后，我便看到长大的慕容羌正在和他父亲争吵的场景。
　　年轻的少阁主激动地说：“父亲，我们是要复国没有错！可是为什么非要偷风雪铃？师父师兄他们对我是那样好，还有……阿燃。”
　　慕容阁主用凌厉的眼神射向他的儿子，“羌儿，我早就说过，细作不允许感情！风雪铃对于光复我羌国是重中之重的一步，你祖父的遗训你忘了么？”
　　“八月初八是那老道的出关之日，你带兵前去，务必找出圣物风雪铃！”
　　“可是，父亲，阿燃她……”
　　这时，严肃的阁主表情变得松弛下来，语气也带着一种缓和，“你母亲跟我说过了。等你万、无、一、失地办完这趟差事，就叫你母亲去办吧。”
　　天真的慕容羌完全没有留意到父亲嘴角扬起的冷笑，高兴地像刚刚飞向枝头的喜鹊。
　　八月初八，慕容羌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单纯地以为，只要拿到风雪铃，一切都会变好的，只要拿到风雪铃，他和阿燃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他带着手下来到了大仓顶，在凭着记忆轻松跃过重重机关之后。他进入了大仓殿，除风雪门掌门，外人不得进入的机要殿堂。
　　大殿正中央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一片广袤的大漠呈现在慕容羌的眼前，月牙般起伏的沙岭，银镜般清澈的泉水正从荒芜的广漠中汩汩流出。远处有隐约的巨大城池和成群的骆驼商队。然而，在一切都平静美好的画面中，西南方向却有一大团滚动咆哮的乌云，似要怒气冲冲地席卷这一切。慕十三不禁皱了皱眉头，然而在不经意一瞥中，他发现了画面的最下侧，也就是那潭清泉的一旁，竟有三个人影。
　　左侧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虽看不清面貌，但似乎是微笑着的。右侧是一个站姿潇洒的少年，腰间别着一把大刀，双臂环抱，分外洒脱。最值得称奇的是中间有一个正在旋舞的女子。火红的裙裾肆意飞扬，如墨的长发像一挂飞流的瀑布。她的身影好像有无穷的魔力，让人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又好像充满着无穷的灵力，让整幅画卷一下子变得栩栩如生。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正在此刻，门外响起一阵骚动。莫非是私闯禁地被发现了？
　　慕十三不敢再继续停留，顺着来时的足迹悄悄退出大殿，双足一点跃到了殿后的一株梧桐树上。
　　只见殿前跪着一大片风雪门的门徒，众人四肢伏地，甚是谦恭肃穆。“恭迎掌门出关！恭迎掌门出关！”洪亮整齐的喊声瞬间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不久，就看到一位苍颜白发的老人携着一个红衣少女缓缓从殿内走出。四下祝祷声再次响起。
　　“师父？阿燃？”年轻的少阁主一脸迷茫。
　　我只道师父最喜欢的女弟子是阿燃，可进入大仓殿这等事，竟是可以违反祖训的么？我虽是半路到此学艺，年纪辈分尚小所以没有资格参加掌门主事。可是阿燃又小了我几岁，师父怎么会如此厚爱于她？
　　忽而又听到一声：“少阁主！少阁主！”慕十三回头一看，原来是父亲最亲信的下属，跟随他一起前来的堂主夜朔。
　　“少阁主，风雪铃找到了吗？”夜朔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故而慕容羌把他当做亲叔叔一样敬重。
　　“夜叔叔，大仓殿没有风雪铃，只找到了一幅奇怪的画！”慕十三认真地说道，“师父他们好像是要商议大事，我们加紧去其他地方找找吧。我还要把香囊送给阿燃呢。”最后一句却是面含羞色地小声嘟囔着。
　　夜朔鹰般犀利的眼光一闪，便是猜着了几分。“少阁主，我们先歇歇吧。”这句话却是充满了诱导与迷惑。
　　青碧的丝线逐渐变得黯淡，心蚕们也吃饱喝足地滚回去睡觉了。在慢慢变暗的房间里，我悄悄望了一眼阿莫的脸。微蹙的眉间却透露着一丝清楚明白，泛青的嘴角却牵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微微上扬的下颌让我觉得恍惚。
　　然而，恍惚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