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学府那边的入学式，自是有一位风光霁月的青年人带路。
那是学府的老师，名为李皓。
这位老师教的什么，手捧一本乐府诗，看得无比沉迷的洛惊鸿没有听见，他只是惯性的挪动脚步，然后跟着其他人一起与这位老师登山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自有颜如玉。
哪怕洛惊鸿将书看出花来，也变不出黄金白银和如玉美人。
洛光羽在路上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这才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去买了几本书。
洛惊鸿与她两个人在书店里挑了半天，拿了套《诗经》、拿了几册汉乐府的诗集，再取了本《庄子》。
结完账，那点从牙缝里扣出来的买书钱就全花光了。
洛惊鸿这一路上，全靠这么几本书撑着，才算是能够真正做到了凉而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哦，圣贤书这里头还真没有。
在大唐，活着的圣贤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建了学府的那位先生。
洛惊鸿偏偏从来不觉得有谁能比自己更厉害。
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敬畏”这个词。
现在比他强的，不要紧，将来都会被他从天上踹下去。
总归，那是将来的事。
洛惊鸿手指划过书页，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他跟在人群中，走在不上也不下的位置，前方那几位或是丰神俊朗的郎君或是锦绣玲珑貌的姑娘都没被他看在眼中。
等洛惊鸿看见那一句“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1]”，心中吓了一跳。
脚下不停，眼睛继续看下去。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2]
洛惊鸿脚下一滞，复又将书页翻了过去，向前迈开步子。
他想到了那位用了自己阿姊身体的家伙。
若是阿姊知道心爱的郎君有二心，怕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哭昏过去醒过来继续哭。
若是换了那一位，怕是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洛惊鸿从小六亲淡薄，他阿姊也是个没用的只会给他拖后腿的家伙。九岁的洛惊鸿见到阿姊饿昏了没再醒过来，心中当即松了口气。
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只觉得高兴。
家里三餐全都要靠他打点，他阿姊吃个窝窝头，看着窝窝头里包着的咸菜都还要悲伤的落泪。
这种人怎么养得起？
趁着洛惊鸿那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被彻底磨光前，死了便死了。他大不了给她买条草席，裹了，拖到乱葬岗上去呗。
可没想到，第二日居然就见到“阿姊”再睁开了眼睛。
洛惊鸿当时握紧了背后的匕首，决定若是自己的阿姊真醒过来了，他就将她捅死了事。
他可是亲自守着阿姊咽下最后一口气，家里实在没东西吃，莫非还真要他割肉喂她不成？
姑且不提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家伙吃不吃得下去，他今天割了肉，之后生计怎么办？
两个人一块饿死，不如做不了事的她饿死更好。
阿姊还记得他们两人流落到漠北前，在家中的那钟鸣鼎食的日子。正因为还记得，所以放不下，所以不甘心。一不甘心，什么也不做，就只知道哭。
洛惊鸿当时才三岁，屁点大的年纪，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富贵荣华老早就忘了个精光。听听阿姊回忆家里的事情，回忆到一半就开始哭，洛惊鸿只觉得她烦得要命。
‘现在这位多好啊。’
洛惊鸿拉了拉衣袖。
‘我可喜欢现在的这一位了。’
就算不是原来的阿姊有什么关系？他一点都不想要原来的那个。能换到现在的这个，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洛惊鸿面上羞怯的笑了。
他将书合上后，塞入手上的包袱里，再从里头摸出一块烧饼，慢悠悠的啃了起来。
这山登了一上午，还在山腰上呢。
都大中午了，那老师不喊停，可也没说不许人不吃午饭啊。
.
.
洛光羽吃着素面，看着面汤上飘着那两片青菜叶子，面汤的热情蒸得她的心担忧的很。一抽一抽的。
往日里，她光听说这学府的考试要从太阳升起的时候、一直考到太阳完全落下才结束。
可她只在担心洛惊鸿午饭吃了没，晚饭不晓得来不来得及吃。
她要不要给他准备好晚饭呢？
考上了就大肆庆贺一番，没考上……洛光羽一想到这长安城每日的开销，就心痛如刀绞。
长安居大不易。
若是我有香山居士那写诗的才华，白居长安如何不容易？
想也只能想想。
洛光羽看了看花圃里的菜，浇了水，又望了望水缸里的水。
眼看水不够了，她便将前边的店门一关，从后院的门里走出去，走到街尾提水去。
提了半桶水回来，又将冷下来了的素面吃了个干净。
洗好碗筷，打扫完屋子，洛光羽打开店门，坐在柜台的后面擦着前几日洛惊鸿给她做的十空笛。
没有笛膜纸，就拿嫩竹子里头的那层竹膜代替。
洛光羽本来还担心质量，后来试了试，发现没什么问题，便也无所谓了。
她将店门关了一扇，门口挂了块“今日歇业”的牌子，然后自顾自的吹起了笛子。
洛光羽吹的是《春江花月夜》。
原名《夕阳箫鼓》的这首曲子，本事鼓与萧的合奏曲，后来被改编成了各种版本后，洛光羽最拿手的就是笛曲的版本。
一首曲子吹错了好几个地方也没关系，她反正是在自己胡闹着打发时间。
春江花月夜好不容易吹完了，洛光羽赶紧换了首欢快点的民歌小调。
调子简单，胜在让人吹得愉快，听得也愉快。
在街外头并肩而行的两位华衣美服的年轻郎君，其中一位听得前方半掩门扉的屋中传来的欢快的笛曲，笑着对另外一位低声说道：“没曾想到，这等地方也能听得见这般好的曲子。”
与这和善笑着的郎君不同，另外一位就挑剔的多：“不过如此尔。”
两人听着笛声，步子向着街头走去。笛声没多久便停了。
当两人走到街头时，从那半掩门扉的店里飞出来一只花翅膀的母鸡。
那母鸡扑棱着翅膀，气势汹汹的窜到了大街上去。
屋子里跑出来一位穿着绿衣衫的女孩子，她将手上握着的竹笛朝着那母鸡丢了出去，命中。
母鸡当场就焉了，她气势十足的奔了过去，一手利索的抓住焉在地上的母鸡的两只翅膀根，一手捡起滚到旁边的竹笛，掉头准备回了屋子。
左手拎着母鸡，右手握着沾了灰的竹笛，气势颇有佛教里那母夜叉之势的洛光羽，瞧见了站在街上的那两位华衣美服的俊俏郎君，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她放轻了声音，自己嘀咕：“大热天的，穿这么一身行头……”没说出来的话是，真是有病。
一旁的大婶笑着与洛光羽说道：“七娘，你家的鸡又跑出来了？”
这不明知故问嘛。
洛光羽对八卦无比的妇人真心不耐烦对付。
于是推开门时，回答她：“木得办法，长安的鸡果真要比漠北的活蹦乱跳些。”
她说的是鸡，眼中看着的却是那从洛光羽她们两姊弟搬来第二天，就上门搬弄是非无所不说八卦到死了的八婆。
洛光羽说完，就将把那另外半扇没关上的门“砰”得一声给关上了。
连同那八卦妇人难看的脸色一起关在了门外。
被当这小娘子当成了脑子有坑的家伙，让那之前先说话的那位郎君却低声轻笑：“果然穿得太多了些。”
而他身旁那位加快步子，目不斜视，走在了更前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