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女赋》冬十二

25、第二十五章 残月

　　一点残烛，一室冷清。如月一般清冷的人懒懒的爬卧在床上，衣衫半退，头前是面铜镜，极大，看过去可以望得到整个身躯，身后也是面镜子，和那头前的镜子一般大小，望着铜镜，里面是一张冷清的脸，只有那颗如寒谭一般的眸子此刻竟燃烧着如火一样的温度，眸间深处，是纵横四错的伤痕，一道一道，翻着血肉，划满整个背部。
　　看着主子望着铜镜失了神，身旁的青童低语道：“主子，古主刚刚给了奴一瓶无痕水，说是擦了可以去掉疤痕，主子毋需为那伤痕担心。”
　　听到那声音，躺着的人眸间的火焰顿时熄灭，却未回头，挑唇笑着，竟自看镜中的脸完美至斯。
　　“谁说我要去掉这些伤痕了，我就是要它们疯狂的存在着，像蜈蚣一样攀爬着，丑陋作呕。”
　　青童以为主子在嘟气，主子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能受的了如此丑陋的疤痕，想是心里有气，才这么说的。静道：“主子不在意吗？”
　　“在意？”斋月的笑有些讽刺，“我自然是在意的，这张脸不能让她留恋，就只有靠这些丑陋的东西挽回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会不在意。呵呵……”说完笑出了声，那笑声也是无奈落寞的，像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挽留一个人自虐到这种田地。
　　青童那一刻是害怕的，主子的样子就如疯了一般，盯着镜中背上的伤疤笑着，他看到侧面扬起的唇，那笑，竟是妖艳的狰狞，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是为了那个人，主子不说，青童也知道那人是谁，天下间除了她又会有谁，她倒好，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雁过无痕。
　　“没想到斋月公子也能变成个痴情的人啊。”先听到了声音，紧接着门未敲先看，进来一个火红的身影，眉眼含笑。
　　青童看到来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叶主子。”
　　叶凤哼了一声算作应答，眼睛直视爬卧着的斋月，看见了那鞭痕，眼神顿时变得噬血阴霾。
　　“呵呵，那衙役下手还真是重啊，也亏得斋月公子可以忍受得住。”
　　青童早已识相的掩门退下，屋中只剩下一个如火一般艳丽的叶凤和如水一般的斋月。斋月回首给站在床畔看着自己后背的叶凤一个敷衍的笑，“还好，撑得住。”
　　“我想也是，要知道那曲曲一困荆棘怎能伤了你斋月公子。”
　　“叶小姐过奖了。”
　　“墨儿还真是沉不住气啊，她还肯定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吧，不然怎会为你揽下了那罪名。”
　　“嗯，墨儿的确是太善良了”斋月应着，却不难察觉，只有在提到墨女的时候眼间才略见的一丝柔意，看在叶凤那里，却也是锋刀利剑直戳身心。
　　那张脸总还是笑着的，像是不愿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将那细长的凤眼又眯了眯，“若墨儿知道你恰好就在利用她的善良，不知道斋月公子背上的这些筹码还够不够用啊。”
　　说完只见斋月清眸一沉，有了混乱的气息，却道：“叶小姐的话可真是匪夷所思，我怎会利用墨儿。”
　　“是吗？”叶凤冷笑开来，“墨儿不了解斋月公子，只以为是个为她拼命流血的人，我还能不了解你么，斋月公子的内力在沧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若只是单纯的为墨儿挡那荆棘，那荆棘即使打在了斋月公子身上，只要聚集内力与后背之上，荆棘就算是打断了也是不能伤你分毫的，而斋月公子却什么都不用，硬生生的受下那些鞭子，留下这些伤痕却又是为何呢。”
　　叶凤说着，看斋月眸子越来越深，双眸愈加兴奋，“恐怕让墨儿自责，回到你身边是一，墨儿知道了第一个理由或许会原谅你，更甚至我家善良的墨儿会更加怜惜与你，毕竟一个男人为她做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还是沧国的一段传奇呢，但若那其二呢，我们同为一人效命，公子如此忠诚主子自是心悦不已，只是不知道墨儿会不会心悦呢——”
　　“够了！”斋月冷然叫道，眼里见了怒气，坐起身来随手拉了件外衣披在背上，“叶小姐此番前来到底何意。”
　　叶凤莫名其妙的兴奋着，或许是因为斋月的怒气也是百年难遇的，丝毫不在意斋月的冷硬，呵呵笑着，“千秋红尘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那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就说明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钟离孤那厮立场不明，主子说了，他可是一支最强的后备军，一定不能让他们笼络了去，让你多加注意些。”
　　说完再看斋月，已寻不找了怒火的味道，整个人已是清冷一片，心叹，墨女啊墨女，真想剖开你的脑袋身体看看里面流的是什么奇特的东西，怎么真就勾了那么多人的魂儿。
　　“知道了。”斋月也不多说，将视线调到窗外，外面，今夜的月儿只是弯弯一道残牙儿，极淡，像是没有。夜，未央。
　　皇城天牢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两个男人□□着身体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拿头磕地，口中一味的哭喊着大侠饶命，大侠逃命。
　　那被称之为大侠的人看起来很是瘦弱的，不高，一袭书生模样的长衫，看着跪着的人，手中握着一个如手腕粗细的东西。
　　挥手间不知从哪里扯出一根带子，转眼之后，那两人已被嘶叫着吊至树上。
　　“怕么。”一个声音从那人口中发出，稚嫩中却带着沉稳，阴狠。
　　“怕，怕，怕……大侠饶——”被吊着的人还未哭喊完，就只听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其中一个腿间的湿意顺腿而下。
　　站着的人收起挥出的东西，冷道：“痛么”
　　“痛……好痛……啊！”悲惨欲绝的叫声回响在天地间，那人却笑着，狠狠的盯着被吊着的人，握着长鞭的手再次挥下，一下又一下的加剧挥舞，像是泄愤一般，挥舞着，笑着，
　　“真的很痛么，你们不就是这么打她的，没用的东西，她那么娇弱都还没喊一声呢。”
　　被吊着的人这才明白何以遭此惨祸，冤声喊道：“大侠饶命，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啊，啊！”
　　然而，持鞭人却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如疯了一般，只知道一个劲的摔着鞭子，念叨着，“你们竟然打了她，你们伤了她，伤了……用你们那双脏手伤了她……”
　　怒气飙升，惨叫声也愈来愈高，听那声音，不敢想象受着的是怎样的痛。突然，鞭子一卷，从吊着的人身上扯出一个东西来，如此几下来回，惨叫声已是撕破了喉咙。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之气，昏暗处可见那两人身上血流如注，顺着血滩往上看，才惊心惧见，那胳膊早已没有了。
　　“杀了我吧，大侠杀了我吧。”被吊着的人已不再渴望求生，而是渴望着求死，那痛，让他宁愿一死了之。
　　“你们确实都该死……伤了她，都该去死……”
　　说到此处，鞭子已顺力挥出，这下并未落在身体上，而是直射脑门，收臂时，顺着鞭子的力道飞出一个东西，却是个活活拽下的头颅，鞭子落下，那头颅已不知飞落何地，只有光秃秃的脖颈上冒着热血。
　　旁边的人，早已在看到头颅离体的那刻昏了过去，站着的人一声冷笑，看不到便可以躲过去了吗？答案自然是不能。
　　长衫上早已是殷红一片，站着的人却丝毫不觉，瞪着两架无头的尸体，握着鞭子的拳头始终未松。呆呆的看着，直到那脖颈再也流不出一滴血出来，才扬手扔了鞭子，转身，一点残月映在脸上，发丝凌乱，脸上还泛着血腥之气，朦胧中惊见那张脸，轮廓竟然是极为清秀的，如一株水中清莲，那唇，却是妖冶的红艳，不知是不是溅到了刚刚的污血，裂笑着，露出一拍白牙。以为是个魔，闻血而笑，折返间，却见两点晶莹映入残月，恰是两行清泪……
　　千秋红尘一如当初，高贵着，活跃着……也传扬着，某天清晨，死牢的外面发现两名衙役的尸体，浑身被荆棘抽的体无完肤，两臂和头颅被硬生生的扯下，分散在四处荒草丛中，血流干流尽，死相惨不忍睹……也有人说，半夜听到惨叫声，一夜不寐，却不敢开了窗往外瞧上一眼，只因那叫声太惨烈，怕是寻仇的厉鬼，不敢招惹了去……
　　千秋红尘的美人小生们听着，惧怕着，惊叫着，附和着。望尽秋水，才知那泛着涟漪的只是表面，深处，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