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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其三 ...


  •   其三
      倾盆暴雨,骤然而至。
      窗外惊雷稍纵,撕裂天际。
      陈键锋冷冷盯着附于床榻慌不择神的吴卓羲,“随我走,他来了。”
      吴卓羲闻言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压下了惊慌无措,不动声色的拿手掩了掩满是污渍的衣摆,却仍止不住难堪戒备的向后挪了挪:“谁——”
      那些个小动作均是被陈键锋看在眼里,左眼跳了跳,却仍是冰凉着声音道:“那个让周志康中了邪的妖物。”
      吴卓羲听言愣了愣,却又转瞬抿唇自我安慰的笑了笑,声音带上几分颤抖:“周兄说了他兄长不过是……”
      “毫无病缘却常卧榻中疯疯癫癫,那周志文心中自也有数,极尽其能却也只能拿药吊命,对你说是病了也权因你一介外人不懂法术——”
      “即便是妖又当如何!他不知我姓甚名谁,况我一穷二白,身无所长,你那招蜂引蝶的琥珀我亦摘下,如今莫说是我对他毫无吸引力,就算他来又耐我何——”
      “……你当真是被那黄宗泽护地有些傻了,我便是妖,个中厉害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即便不知你姓名又如何!顶多堤防着不叫那些道行浅短的附身罢了,而这世间多得是采阳补阴食人魂魄的厉鬼,莫不要说你现在这样,即便流浪乞儿亦不会放过——”
      吴卓羲闻言无法自己的颤抖了身形,却也知陈键锋是为自己好,窒闷了些许时候,便有些仓皇地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扶起了昏睡着的黄宗泽,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叫醒周兄叫他同我们一起——”
      搀扶的手猛然被擒住,抬眼是陈键锋怒不可遏的眼。“你道我为何深夜来访?你未与那周氏兄弟深交,怎知他如何底细?况这妖孽之所以缠住周家,皆是这因果轮回,姓周的几代前做了亏心事如今轮他偿还,而你我所能做之事便是墨守成规观其行事,莫要多管闲事牵扯其中——”
      这厢吴卓羲亦是愤愤抬眼,吐出的呼吸早已断不成章:“你也道周兄如今不过是拿药续命,若那妖孽再来,岂止是人命关天之事,又怎可袖手旁观,再者说,周兄救我一命,半仙如今情况万万又离不得周兄,我不可能拿他的命来冒险——”
      “——迂腐!”陈键锋气急甩手:“先不提他们会否信你随你一同前行,那妖孽缠的便是那周家二人,那兄弟俩若真与你同行,岂不是要被那妖孽纠缠一路!!”
      “我不想同你吵,”吴卓羲皱了眉避开他目光:“我心意已决,也再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出逃路上兴许半仙,半仙他便能醒来,到时候也便不再畏惧那怪物了——”
      陈键锋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卓羲倔强模样,窒闷许久,连叹了几句:“好,好,好极了,既然你信他不信我,仍旧这般糊涂执意送死——”
      吴卓羲咬了咬嘴角,微低的头却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恍然间似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偏了头小心背起黄宗泽,绕过陈键锋向屋外走去。
      方要踏出门槛,背上人便被猛地拽开,紧随其后是后颈传来的剧痛难耐,惊惧还未及由心间萌芽扩散,吴卓羲便闷哼着脱力的向前倒了去,陷入昏迷前最后一眼,是陈键锋缓缓绕至他身前的银边白履。
      夜色缭绕,骤雨倾盆,陈键锋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门前已然没了知觉的吴卓羲,分明自身难保却仍执念不甘的探手伸向一旁静谧躺着的黄宗泽。陈键锋紧抿了唇线,回身不再去看那惹他无端心伤的人,拾起桌上久置未闻的琥珀,眼角酸涩悲凉,却隐隐闪过几丝狠厉决绝。

      幽幽林尽,枝枯芽败,暴雨不知何时转为鹅毛大雪,违逆了四季风景,几只寒梅迎风瑟缩。女人裹了裹身上红披,赤足踩着绵延雪地,微抿了唇角缓缓走来。
      梅香隐隐,凛风阵阵,来人巧笑嫣然,身形婀娜迤逦,目光盈盈尽显风姿卓绝,手执寒枝轻吟一曲清贫小调——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志康猛然吐出一口污血,幽幽睁开眼,仿若回光返照,一直暗暗无光的眸子竟现出几分澄明,他恍然的强自爬起,借着月色四下探望,却见桌上赫然摆着一副丢失已久的旧画,怔愣片刻,挣扎着下了地,蹒跚至桌前,执起那雪中赏梅图,有些痴然的看着那画里悠然立着的红衣姑娘,颤抖着手抚摸那画角的几行题词,仿若曾几何时,他也曾殷殷执过那双柔荑,轻许那不可为之的誓言——
      形容激动时猛然被袭上胸前的一口血气憋住,一时没喘上气来难受的青筋暴起面色发青,他惶然松开那画卷,改用手捂了嘴奋力咳着,那架势似是要将内里脏器血脉通通都咳出来方才痛快。
      静谧夜里仅剩那不分气候的雪雨交加,还有他无法自己的呛咳,如破旧老风箱,长长久久,断断续续,似是终于力竭,方才挪开捂着嘴的手,唯见手心血色绵延腥热刺目,他心头一颤,眼中现上几抹绝望了然,停顿了半晌方才窝了手去迟疑的拾起那幅雪梅,一道惊雷闪过,照出他神色凝重,气息不稳,亦是打亮他身后阴暗处不知何时现出一张清秀面容,眉目清冷眸色夺人。

      沿途雨打雪飘,陈键锋沉着面容覆着吴卓羲一路奔逃,刚出城门,便觉勒住自己肩的手紧了紧,陈键锋眉头微皱,听耳畔人幽幽转醒。
      一路疾驰颠簸,后颈处的钝痛仍扯着他神经连绵不断的叫嚣,而心中渐起膨胀的不安却早已压过无法适应的疼痛,吴卓羲皱紧了眉,覆着他肩的手亦是攒成了拳。
      “我这是在哪里……”
      陈键锋罔若未闻般,脚下步子亦是没有半点犹豫。吴卓羲闭了闭眼,刚醒来时的混沌不明现下也已消褪,眼前景色变换只教他徒然清醒,只余了不可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他颤抖了声音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黄宗泽呢?他在哪里?”
      “我只可能带一个人走。”冰冷了声音近乎残酷无情,陈键锋撑住他身体的手却是紧了紧。
      “你把他,你把他留在那儿了——”
      “他一身法器,还有个师父远远护着,不会有事。”
      “可他还昏迷着,他还昏迷着啊!!!你怎么能把他留在那里,怎么可以——”
      “过了今晚便成定局,明早起来你爱去哪去哪,我不拦你。”
      吴卓羲闻言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背着自己的陈键锋,陈键锋被推的一个趔趄,两人纷纷摔倒在地,他亦是怒极,爬起身来冲着罪魁祸首低吼道:“你疯了么?!”
      吴卓羲踉跄着撑起身来,形容恍惚仿若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颤抖的抬了头,看向陈键锋的眸子里映着慌乱和不敢确定的震惊。
      “你说的定局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伤到你,我没道理去坏她的好事。”
      “她到底是什么人……”
      “冥冥之中既有注定,你只需知道这个就好——”
      “你一早便知她会来找那周家兄弟,却还将我和半仙置于他家医馆门口,我还道你救我二人于危难……”
      “全西安城上下唯有周志文能救你俩,何况这便是那黄宗泽所想!你道他为何千辛万苦仍要带你去西安?!”
      ——不碍事,等过了关山,去了西安,修养几天就好。
      ——我知关山有条捷径,就是地势凶险,却可省几日脚程,只等你病好了,我们便可出发——
      过往曾经似乎被兜兜转转连成了线,却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吴卓羲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绕过陈键锋便要朝来时的路走去。
      陈键锋见状怒极,一手抓住吴卓羲:“你为何就不能替我想想!!我是个妖,本就与他不共戴天!!即便抛开他拆散你我这件事,我也没有任何义务去救他!对我来说只要你安全就好,只要你——”
      吴卓羲强扯出一枚笑,睁了眼去看陈键锋隐隐带上些哀求之意的眼,一手挣脱了他的禁锢,话到口中却是明显的拒绝之意:“多谢你告知我这些,你既然不肯救他,那便由我去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朝城门跑去,留下陈键锋一人目眦欲裂,眼里眉间极尽了心碎难堪,却终究无人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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