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不远》黑猫小苍

4、第 4 章

　　晚上躺在床上，吃得太撑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闭上后眼皮也不停抖，我干脆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灯，打算看看书。
　　已经几年没回来，书架上的书却摆的比我在家时还要整齐，几乎没什么灰尘。我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老妈太细心了。
　　一本本扫过去，有小说有教科书有诗集有画册，我在某段时间会喜欢看某种风格的东西，那些熟悉的书名带着那段时期的味道和记忆撞进我脑海里。最后，我拿下了最角落里我的日记。
　　南方湿润的气候使得纵使精心保存，日记的纸张也变得有些皱了。我从第一页翻起，一个字一个字开始看。不觉间就开始回想那端时光，像是从井里捞月亮的倒影。

　　我们上的是医科大学，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天到晚跟尸体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变态。事实上我们也是由正常人变成尸体发烧友的，而且只有一年的机会可以跟解剖学亲密接触。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走进解剖实验教室，淡淡的福尔马林味由鼻孔充斥整个脑袋，我精神为之一振！看看四周，大家都好奇地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有几个看起来就很胆小的女生则是紧紧抓住身边的好友，仿佛觉得会有具尸体从墙那头钻过来，或者从天花板掉下来。
　　正丫丫着恐怖片场景，对面宿舍的季林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胳膊，我诧异地扭头看他，他把下巴朝前面伸了伸，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我们班娇小可爱的魏媛媛抬起手，幽幽地打算伸到旁边的邓浩肩上去吓他，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横插过来的另一只手拨开了，是宝宝。
　　这样一来一去，邓浩也发现了情况，跟魏媛媛打闹起来。其他人也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解剖教室发表自己的看法。
　　“啊！你看这个骷髅！是真的还是模型？”
　　“好紧张！会看见血淋淋的尸体么？”
　　也不乏男生鄙视和不屑的发言。
　　直到老师走进教室，欢乐活跃的气氛才沉下来。

　　我在那天的日记里写道：第一次摸骨头好激动！可惜老师盯得太紧，偷走无能！
　　解剖实验一周一次，大家由最开始的好奇恐惧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最后的麻木不仁，以至于可以直接趴在尸体柜上睡觉……

　　第二天早上被老妈叫起吃早饭，我目光呆滞头脑迟钝地坐在餐桌前，隐隐觉得昨晚梦到尸体了……

　　又是一个忙碌的加班周末，我昏天黑地从早上9点忙到了下午7点，午饭是在楼下买了个面包匆匆填肚子。等大部分工作告一段落时我才意识到空空的胃袋早就开始抱怨地疼起来了。
　　瘫在椅子上，我开始思考晚饭吃什么，一个人吃饭真心是提不起食欲啊……
　　正挣扎着要不要叫份外卖，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季林
　　这个号码我曾经删了又存存了又删，最后还是停在我的通讯录里，看似波澜不惊，只有我自己，在每次静下来翻通讯录的时候，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翻滚着的海浪。
　　我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点，然后接起电话。
　　“喂？”
　　“小天，是我。”
　　对方尚未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低沉音色，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口吻，我几乎觉得回到了几年前，我们还朝夕相处的时候。但是不可能，我已经变了，他一定也变了。
　　“嗯，怎么了？有事吗？”我们之间隔的不只是分开的这三年，话说出来语气自然地陌生。
　　“听说你回来了，我想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季林却好似完全不受我语气的影响，也或许他不再有感受我语气的义务。
　　“好啊。”我回答道，反正回来前我已经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了，早一天和晚一天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不会是三年前那个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情绪大幅起落的男孩了。
　　“你现在有空没？”
　　“现在？”我有些诧异，完全不给人做准备的时间吗！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还行，衬衣牛仔，没有见不得人，“嗯，基本都忙完了。你还没吃饭吗？”
　　“还没有，我刚下手术。你也没吃？那正好，出来我请你吃饭吧。”
　　“好，去哪儿吃？”
　　“你想吃什么？”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
　　“随便吧，我不挑食。”
　　季林呵呵笑了两声，说：“我知道，那就我决定了。你公司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我把位置报给他之后就挂了电话。